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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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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这是?”
“弄醒。”
“是!”
江白芷意识昏沉中,模糊听到几句对话,却还未清醒过来。
哗啦——
一盆冷水迎面浇下。
“咳咳……”
在冷水的刺激下,江白芷呛着,睁开了双眼。
双手被缚,用麻绳捆着绑在一个木桩上。眼前站着一圈人,皆是兵将打扮。
是了,自己没跑多远,便被察觉到异常的那两人追了上来。
双脚如何能跑得过骑马的。
“醒了?”
熟悉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江白芷欲抬头看向声音来源,脖颈处却立马传来剧烈疼痛。
“嘶——”
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抚住伤痛处,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狼狈的痛着。
“还跑吗?”
男子走到江白芷面前。
江白芷就这样看着他的军靴,正踩在她已被泥水玷污的衣裙上。
片刻前,也是这只穿着冷硬军靴的脚,在追上后,毫不留情把自己踹倒在地。
接着,一个手刀劈在自己后颈,直接失去意识,被带到了这里。
见江白芷始终没有答话,男子不耐地抬腿。
江白芷以为又要遭受一记痛楚,连忙答道:“不跑了!”
被踹的那一脚,身侧的肋骨现在都还痛着,不用看,她也知道掀开衣服后自己的身子会是何等惨烈。她不是不识时务的人。
“哼!算你识相。”
男子眼睛微微向下瞥着,嘲讽道:“你应该庆幸你还有价值为我们所用,不然,你今日所为,足够让你投胎转世了。”
江白芷垂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涩。
“把她清理干净,带到营帐中来。”
男子对着站在一旁的亲卫命令完,抬脚欲走,却没等到回复,转头一瞥,站着的士兵们皆是面面相觑。
察觉到都尉的不满,一名士兵硬着头皮开口:“都尉大人,这……这一介女子,怎……怎么清理?”
军营中从没有女子来过,像其他军中都会有的军妓,在这里也是明令禁止的。
他们清理干净过的,只有抓到的敌军人质,和自己的伤员将士们。
所以,现在面对一个被绑的女子,被命令清理干净,他们不知该如何做。
“找身干净衣服让她换上就带进来!”
“都尉大人,军中的衣服……都是男子样式的。”
“男子样式穿不得吗?!”
男子吼完,士兵立马点头称是,迅速去找干净衣物了。
见士兵远去,男子又恶狠狠地盯了江白芷一眼。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再耍什么花样!”
若不是这女人私自窜逃,弄的一身脏污,唯恐脏了营帐,影响问诊床榻上正躺着的病人,哪会耽误这么长时间!费这么多事!
江白芷站在一空荡营帐中,营帐外皆是雄壮男子,营幔边还站着两个为了防止自己再次逃跑而把守的士兵。
她甚至能透过帷幕与帐壁的缝隙,隐约看到他们的身姿,和偶尔经过的将士。
捏着衣襟的手指微微颤抖,江白芷心中弥漫着羞耻,只能加快换衣的动作,让这屈辱的过程早点结束。
唯一的安慰是,衣服虽是男子样式,大了些,却很干净,没有任何陌生气味。
江白芷走出了营帐,对着把守的士兵说道:“走吧!”
一侧的士兵看到江白芷身上穿着的衣物,脸颊微红,匆忙转身,前行带路。
“这边走。”
所到的营帐明显比其它营帐更大,也更暖和些,江白芷一眼就看到了营帐深处床榻上躺着的人。
想必这就是让自己医治的人了。
“还不过来?”
站在床榻边的男子,瞟了眼她身上穿的衣物,话语里尽是不耐烦。
江白芷走近,俯身仔细观察眼前躺在榻上的男子。
肤色不知是否因为生病的缘故,异常苍白,连唇上都无一点血色。
“还请大人,将他的情况与我说一下。”
“你不是会医术吗?看不出来?”
江白芷听到他这理所当然的话语,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发觉他面上并无嘲弄故意为难之意,只得好脾气的解释道:“了解患者先前的情况,才能更好断定病情。”
“症状与你医好的那位村妇家的儿子很相似,一开始只是咳嗽,我们只当是普通风寒。结果这几天愈发严重,吃不下东西,浑身乏力,冒虚汗。昨日该晨起时,他久久未出营帐,这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强行把他唤醒,也只是苏醒片刻,就又昏睡过去了。”
江白芷看着眼前呼吸微弱的男子,白皙的皮肤上细细密密的沁出汗水,伸出右手贴在他额前——温度不高。
不发热却昏迷不醒,才是最棘手的情况。
“军中现今有储备药材吗?”
“有一些基本止血、止痛、退热药物,其它的……”
男子眸中冷光闪烁。
其它的,全被秦无晦那个老东西,以医资需准备充足的由头,同随军医师一起暂时留在了都城。
说是晚军队两天就会出发,轻装赶路,必会比庞大一支军队的行军速度要快。
可已经过去三天了,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昨日派去探听消息的士兵也还未回来。
不知都城到底是何情况?父亲怎会看着秦如晦这个老不死的这样为非作歹呢!
听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再联想到军中都需要抓一个兽医来医人的地步了,江白芷大概也明白是个什么处境了,药材肯定是不会充足的。
“麻黄、杏仁、石膏、甘草,这些都有吗?”
男子给了站在一旁听候差遣的一名军士一个眼神,那名军士立刻上前一步汇报。
“回都尉大人!昨夜清点药资,石膏和甘草尚有些许,麻黄和杏仁这两种药材……军中没有。”
男子摆了摆手,军士躬身退回。
“他患了什么病?这些是为他医治必须的药材是吗?”
“他患的病,我还不能断定……”
“你坐在这里半天了还不知道他患的是什么病?!”
不等江白芷说完,男子眉头一挑,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又变得不耐起来。
“不知道什么病你要什么药材呢?”
江白芷收回搭在榻上男子的手腕脉搏处的手指,神色淡淡地解释:“他这种情况我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病,但能依据他的病况,猜测着给他试用几副药。”
“猜测?试用?”
男子靠近江白芷,一字一顿的吐出质问。
“你不是懂医术吗?现在这般,是在故意挑战我的耐心是吗?”
江白芷看着他凑近的脸庞,没有躲闪。
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凌人的目光就从这双眼眸中射出。
仿佛自己下一句没答出他满意的答案,就要被这目光撕成碎片。
身侧的肋骨皮肉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了,江白芷低下目光,答道:“一开始我就给大人说了,我不是医师,只会医些寻常兽禽,这些话并没有欺骗你。”
“大娘家的儿子,那时就要不行了,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大娘别无选择,也只能相信我。谁承想,误打误撞,竟真医好了。”
“我不让大娘告诉其它人,也是怕旁人真把我当医师了,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我很清楚。”
江白芷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攒着。
“如果你想让我像真正的大夫那样,为这位患者医治,我确实做不到。”
“呵!”男子鼻间哼出一声轻笑,“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
“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
“唔……”
男子正要继续出言嘲讽,榻上男子突然一声轻吟,榻边两人均循声望去。
“兄长,你醒了?”
男子顾不上追究江白芷,俯身看着睫毛轻颤,似乎要醒来的榻上男子。
原来是他兄长,难怪他会如此着急紧张。
江白芷也看向了此时已张开双眼的榻上男子。
生的真是好看。
闭着眼睛时,就已经能从他的面容看出是个俊美青年了。
此时睁开眼睛,如湖泊般清澈透亮的眸子,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气质纯净。
身上的病气、苍白的脸庞,更是给他添加了一份清冷的味道,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了。
“阿渊……”
或许太久没说话,男子声音有丝沙哑。
“兄长,我在。”
江白芷识趣的退到了一旁,给他们留下兄友弟恭的空间。
男子立刻坐在榻边出声询问:“感觉怎么样了?”
“我……睡了很久吗?”
榻上男子的气息不稳,连短短的一句话说的也很费力。
“兄长从昨日睡到现在了,十几个时辰了!”
许是听出了眼前人话语里的紧张担心,榻上男子微微一笑,安抚道:“我没事,这长长的一觉醒来,倒是觉得好很多了。”
“真的吗兄长?那你可要坐起来喝点水、吃点东西?”
当然是假的,江白芷默默腹诽。
看不出你兄长连笑都是很勉强,哄你开心的吗?
“病人现在刚醒,不能立马坐起来。”
江白芷出声制止男子就要把病人扶起来的动作。
“大人可以让人去煮些米粥来,一日多未吃东西,现在不能贸然进食。”
男子虽然对她出声阻止自己的言行不满,但考虑到她或许还是有点子医术在身上的,只得依言吩咐人去煮粥。
“这位姑娘是?”
榻上男子醒来就注意到了营帐里这个从未见过的人,还是一名女子。
“她是我找来的……”男子瞟了眼站在榻下的江白芷,犹豫不决。
医师吗?
连什么病都诊断不出的医师?
兽医?
难道对兄长说,我为他找来一个兽医诊治?
江白芷眼见他皱着眉,停顿在那里,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小女子略通一些医术皮毛,平时只医一些兽禽,鲜少医人。您突然病倒在这偏远边塞,没有医馆药店,甚至连赤脚大夫也难寻来,所以这位大人只得将我带来试试。”
江白芷说前半段话时,榻边站着的男子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盯出个洞。
听到后半段,男子脸色才算缓和下来。
看到榻上兄长微微惊讶的眼神,他赶忙解释道:“兄长放心,我昨日已安排两骑轻兵去打探消息了,若是沿着官道还没见到随军医师的踪迹,他们直接会回都城带药物和医师来的。”
榻上男子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转向江白芷。
“有劳姑娘了,不知姑娘芳名怎么称呼?”
“江白芷。”
“白芷?是那味药草的名字吗?”
“是。”
“你的名字与你倒是很相配,令尊给你起名时想必也是带了一些寄托的。”
江白芷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随便起的寻常名字罢了。”
“怎会呢?”榻上男子语气轻柔,“令尊想必也是行医之人,才会给孩子起了这样饱含期翼的名字。”
“并不!”
江白芷仰头对上他的目光,矢口否定。
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显露出的一丝冷淡,江白芷又错开视线,默默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小女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因为丈夫早死,婆家不喜,又与本家离得太远,早已失了音讯,只得跟着流民一路漂泊到了这里。”
“在这样的世道中,对于我们平民百姓而言,人和家禽生病了,左不过就是个等死。但是,有些兽禽生病了,会自己找草药啃食,久而久之,小女也就摸索出规律了,我了解的那点子医术,在真正的医师面前,连皮毛都算不上的。”
听完她的这番自述,榻上男子倒生出些许佩服。
“一介女子,能全凭自己一人在这样的世道里生存,还能自学一技之长,你的能力和魄力比很多男子都要强上许多。”
江白芷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此时接收到他语气里的真诚,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一笑,正要谦虚一番,却被旁边被她忽视许久的男子出言拦截了。
“一个乡野村妇罢了,兄长同她说这么多干嘛!”
江白芷默默收起笑容,无言的看了他一眼。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阿渊,怎么这样说江姑娘呢!太无礼了!”榻上男子语气带着些不悦。
“兄长……”
站着的男子正要说些什么,营帐外传来通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