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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0 ...

  •   听温璟欣然附声,温玖唇角猛然一抽,慌忙垂头,掩下脸上惊疑怒色,他没料到,李逸尘这般轻易便如温璟所愿,但此事……

      太险。
      桃花眼一闭一睁,他心中已有决断,抬起头时脸上是一副惶恐为难之色,抿唇半晌才低声劝道:“此事甚是重大,她资历尚浅,思虑不周,世子不妨再考虑考虑,不可尽听她一人之言。”

      此话一出,亭中又是一寂。

      李逸尘皱眉望向温玖,不悦道:“书泽此言差矣。曜嬛已将此事来龙去脉如实承上,唯处置之措过于仁慈,然实无大错。昨日情形,众人皆见,何来听她一人所言之说?”

      立于一旁的温璟垂头攥袖,眼观鼻鼻观心,避开了温玖责难的目光。
      待李逸尘发话后,才抬起头朝着温玖,声音温和中又带点倔意:“昨日百姓之行,我亦怒矣,但昨夜思虑不眠,又觉羞愧。我领皇命至岭南,本是为振兴民生,令百姓富足康宁,以彰天家爱民恤民之德。”

      “然我来安南,未体民情,未兴民生,反倒惹得民怨沸腾,甚至恨不能将我挫骨扬灰,虽是倭寇毒计,然我暂代安南长史,约束不及,难辞其咎。”

      说着,眼神对上正拧眉沉思的两人,幽幽一叹,似下了决心般道:“为百姓掩过,非全出于仁心,亦参杂了为己私心。今听世子和哥哥之言,实感愧疚难当。我会再起一折,自请为政不当,致引民愤滔天之罪。至于无辜百姓,虽本心无逆,但行迹不尊,是为大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定当按律重惩,以摄人心。”

      听到温璟说要上折请罪时,李逸尘脸色微变,心中叹息之意更甚。行走官场,谁敢说能事事守矩尽责,旁人借功遮掩还来不及,偏她恨不得自己把错处送上讨责,真是,拗得惹人心怜。

      他瞪了脸色半怒半忧的温玖一眼,把温璟的愚笨之举全归到温玖步步紧逼上,温声安慰:“曜嬛纵有不察,又何至于上折请罪,若真于心不过,在奏章中自谦一句便罢。至于百姓之过,便如你刚刚所言便是。”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了一句:“不必多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你哥哥要求甚高。”

      接着李逸尘冷眼的温玖垂头轻咳一声,余光瞥见男人不容置喙的神色,心知事成定局,到底是遂了温璟所愿,也不多做挣扎,反倒问起另一事来:“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闹事之人?”

      温璟垂眼沉吟片刻,迟疑道:“哥哥可还记得我有个学生名沈文青?他眼下任督建水道的长史,前日刚来信同我说,时下酷暑,兴修水道之人劳损甚众,加之岭南财乏,征役甚难。恰好昨日闹事之人多为壮年男子,与其将他们尽拘狱中受刀棍之苦,不若将他们征为兴修水道的劳役,以力抵过,待水道修成后,再论其罪,如何?”

      沈文青。
      温玖闻言一顿,更是笃定温璟今日是有备而来。他记得她这学生,敏而好学对她甚是尊敬,人若到了沈文青手下怎么处置,不还是她说了算,倒真是环环相扣,所谋甚全。

      他不着痕迹地瞪了温璟一眼,转头去看李逸尘,“世子以为如何?”

      夏日甚炎,亭内摆着的冰块已尽融成水。说话间,几人脸上俱蒙了一层薄汗。李逸尘手摇折扇,从怀中掏了帕子点了额间汗渍,抬头远眺西面,已近日落时分,但烈阳仍灼热耀眼,深感岭南酷暑之威。

      长声一叹,他点头,淡声道:“既惩刁民,又利民生,曜嬛此计甚妙!”

      ……

      晚间。

      温璟刚回到院里便引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温玖大步而入,俊脸含愠,阴阳怪气道:“行啊,青出于蓝胜于蓝,连哥哥都算计上了是吧。”

      温璟闻言一笑,眉眼弯弯,水眸潋滟,双手一抬不伦不类地作了一揖,“多谢哥哥鼎力相助,来日有用得上小妹的地方,尽管开口。”

      男人冷哼一声,玉骨折扇抵上她的脑袋,本欲用力一敲让她感受到他之怒气,但瞥一眼她含笑的眼,到底没舍得,只轻轻一碰,恼道:“还用得上你?你不给我惹出祸事就是我的福气了!”

      温璟自知理亏,吐吐舌头,也不反驳,极为乖巧殷勤地请温玖上座斟茶,问道:“哥哥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捧着清茶的温玖斜眉一横,见温璟半点不当回事,又是好一阵腹诽,良久才沉声道:“我来岭南已有半月,最多再留一月便要回长安,这两日便该启程去巡视水道,你与我一同去吧。”

      水道?
      温璟扬眉,不解道:“公务在身,你自去罢,为何要我与你同去?”

      温玖白她一眼,忽而笑道:“我去了,瑞王世子便留于安南府上?”

      温璟:“你带来的人,哪有半途抛下的道理,自是与你同去。”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又被轻敲一下,温玖桃花眼里皆是暗芒,阴恻恻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来此为的何事?”

      “刚利用完他对你的情意便翻脸不认人,温璟,够有你的。”他冷哼一声。

      利用情意?
      女人一口茶水喷出,溅了对面男人半身,他还未来得及动怒,便听她咳得惊天动地,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无奈伸掌替她舒缓,小声埋汰:“做都做了还听不得人说了。”

      咳得眼眶微红的女人竖起两指,不忿道:“天地良心,我可绝无此意。”

      见温玖满脸不信,她有些气恼,推开温玖扶她的手:“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玩弄感情之人?”

      温玖叹气,狠狠地揉了一把她的头,语重心长道:“许是你并无此意,然你又知他如何作想?温璟,他是皇家之人,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帮的你,但他对你,定是有所求的。”

      温璟抿唇不语,攥着袖口的指节微僵。

      李逸尘对她有意,她自然知晓,也早暗中婉拒过。不想他不依不饶,甚至还一路追来岭南。今日之事,她心底也多有挣扎,然到底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勉力一试。

      虽然终得所愿,但正如温玖所言……若他真把此事定为为情偏袒,她又该如何以对?

      温玖独自品完了一壶清茶,也没等到温璟开口,幽幽一叹:“最迟后日中午我便启程,你好好想想罢。”

      ……

      军所地牢。

      几缕微弱烛火摇曳于铁栅之间,昏黄火光于黑暗中更显诡谲,堪堪照出铁栅中堆满的人影,却辨不清他们的面容。

      嘎哒一声,门锁打开,沉有千斤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傅琰踏光而入,步履矫健,毫无因昏暗而生的滞涩之感。
      一双利眼边走边扫,未多时便于一群蓬头垢面的人影中锁住了要寻的人,脚步一滞,抬手一指,身后跟着的狱卒便开锁入牢,几下将那人提到了拷问台上。

      狱卒取了火钳,往跪着的人背后一推,霎时便有血肉炙烤声响起,那人面目扭曲,下唇都被咬出血迹,却一声不出。狱卒怒喝:“识相点!”

      傅琰抬手,狱卒退至一旁,缓步走至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色凛然:“你主子还让你们干什么?”

      那人缓慢抬头,披散的褐发背后藏着一双血红的眼,目光在傅琰脸上逡巡片刻,好半晌后朝一旁吐口血沫,阖眼道:“杀了我吧。”

      “不杀你。”傅琰吐出三字,打量他的视线却宛若在看一具尸体,没有一丝情绪。

      与这些人交手多年,他知道他们奉行的是死士的道义,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无上的光荣,活着才是一种折磨。

      他又问了一遍,那人仍旧不答,木然半晌突然抬头望他,狂笑起来,声音阴冷黏腻得宛若一条毒蛇:“那个断指,是叫谭二吧,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他呵呵一笑,望向傅琰的眼里全是恶意,舔着干裂渗血的唇,慢悠悠道:“他被抓住后,就被主子扔进了毒蚁窝,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毒蚁,咬一口就是钻心的痛。”

      “他止不住地站起,头触到笼子上悬挂着的烫铁,比你这的烫百倍,一下就能把肉烤熟。”

      傅琰安静地听着,连呼吸都没有粗重一分,唯凤眸中有火光隐现。

      那人撇撇嘴,故作不满道:“本以为有多硬的骨头,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人就站不起来了,跌到那蚁堆中……”

      剩下的话梗在了喉头。

      傅琰一手掐住他的脖颈,一手从狱卒手中抡过火钳,一下一下朝着他的后背推去,神色平淡地看着那人的脸色一点点由红变紫,好似切菜一般自然。

      等到那人进气少出气多,他才松开手,那人颓然落地,他一手拂开那人额前的落发,声色竟有一丝温和之感:“是这样么?”

      被关了几日的男人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血红的双眼里布满惧色,身子止不住轻颤,嘴唇嗫嚅着乞求道:“杀,杀了我,杀了我……”

      傅琰起身,接过狱卒递来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脸上露出几丝玩味的神色:“你是你主子放在安南的狗,死在我手里,又给了他一个恨我的理由。如果把你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你猜,你主子还会不会认你……”

      地上那人闻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惊惧之色甚至比刚刚更甚,浑身痉挛,不过片刻便有一丝诡异的味道弥漫开来。

      傅琰冷眼扫过他惊颤的身形,凤眸中有幽光闪过,又问了一遍:“说不说?”

      “说……我说……”

      弱如游丝般的声音在幽暗地牢中响起,男人喘了几口粗气,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抖音:“水道……要引山洪,毁了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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