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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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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过后,刺客袭击的事没有再发生,船顺风顺水一路前行,荣茵也没有再见到过陆听澜。从淮安到京城,一路要经过不少渡口,每到一个渡口都会经停休整,来往的商人、船客上上下下,如此行又了十来天,船不日就将抵达京城。
“七爷,还看卷宗呢?您这都看多少遍了,喝口茶歇歇吧。”陈冲看着又在翻看供词的七爷,笑着倒了杯茶递过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
陆听澜头也不抬,接过茶抿了抿。
七爷不搭话,陈冲不好再开口,可是话憋在心里难受,急得他进进出出好几趟,一会儿添茶水,一会儿点熏香的。
“说吧,什么事。”在陈冲第三次添茶水时,陆听澜终于瞥了他一眼,“把香灭了,以后也不用点了。”好像闻惯了温和的药香味,再闻檀香就觉得味道重了些。
陈冲憨笑几声,从善如流的把香炉里的香灰倒了,然后靠近案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属下打听到仙姑的身世了。”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无端地怎想着打听这件事?当心损毁姑娘家的清誉。”陆听澜皱了皱眉。
陈冲心虚地挠挠头:“属下办事您还不放心么,找的是仙姑的护院,家生子,不会乱说的。再说您不是欠了仙姑一个人情嘛,属下当然得打听打听仙姑有什么需要求您的,咱也好早做准备不是。”
陆七爷乜了陈冲一眼:“既是家生子,又岂会轻易就告知你内情。”
“属下找他喝了几次酒,他知道我是镇国公府的长随,有意巴结,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陈冲说的是实话,荣家在大兴虽然也算有头有脸,可是在镇国公府面前压根不够看,想要巴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那你打听到什么了?”看了许久的供词,陆听澜也有些累了,走到窗前吹风,双手负在身后。
陈冲追上去:“这可说来话长。仙姑本家是大兴教忠坊槐树胡同的荣家,祖上世代都出过举子,在大兴也算是名门望族,不过自她祖父那辈起就有些没落了,人丁凋零。仙姑的父亲是荣家的嫡长子荣川,曾任顺天府府丞,说来您也认识,多年前您在顺天府办案时见过面的,不过四年前死了。”
听到这,陆听澜忍不住打断了陈冲的话:“怎么死的?”
“好像是酒醉惊了马,摔下来被马乱蹄踏死的,听说内脏都破了,血流了一地。”
“仙姑在家行三,是荣家三小姐,今岁满十六,有一个亲哥哥叫荣清,才及冠,听说还在国子监读书,来年要参加会试。仙姑也不是真的道姑,听她的护卫说是荣川意外去世后,因受不住打击前往苏州外祖家散心,自愿前往道观禅修为亡父祈福的。”
这种话一听就是说辞,荣川死时她才十二岁,怎会想到要去千里之外的道观而且一待就是四年,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陆听澜眼前闪过荣茵穿着戒衣站在烛台下布满惊惧的双眼,可怜又无助。
陈冲接着又说:“荣家自荣川死后就是荣家二房荣江主事,荣江没有官身,一直打理荣家的田产和铺子。二房只有一个嫡女荣蕴,行二,听那护院说是温婉贤淑、蕙质兰心,尤其得宠,仙姑她还……”
陈冲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明显还有话没说,陆听澜疑惑的转过头,示意他接着说。
“就是……仙姑还定过亲,定亲之人是她父亲上峰顺天府尹的大公子齐天扬,嘉和二十一年的探花郎,现在是翰林院的编修。不过四年前荣川死后两家就退了亲,一年后齐公子就娶了仙姑的二姐。七爷,您说齐天扬怎么想的?刚和妹妹退了亲转头又和姐姐成亲,荣家也是不挑,这都答应呢。”
陆七爷停下手里的动作,顺天府尹可是正三品官职,若那家生子说的是真,荣家自荣川去世后可想而知是何种境地,搁谁都不愿意失去这么有权势的一个亲家,利欲熏心下发生换亲的事也不足为奇,就是奇怪齐大人竟然会同意,以齐府的家世和齐公子的才学,能娶上门第更好的姑娘家才是。
陈冲想到出门前老夫人的吩咐,又看出七爷似乎对仙姑有些不同,犹豫了半晌说道:“仙姑身份虽说低些,不过您若是想,纳进门也无妨,不过是个姨娘,想来老夫人也会同意的……。”
“我的事你也敢做主了?”陆听澜语气平静,冷冷地看着他。
“属下逾矩,请七爷责罚。”陈冲心头一凛,直接跪下请罪。他从小就跟着七爷,深知七爷的为人,平时看着温文儒雅,其实杀伐果断性格强硬,自己这次确实过了。
可是先夫人已经去世三年,七爷迟迟不续弦,不说老夫人,七爷身边就没有不着急的人,毕竟七爷虚岁都三十了,膝下还一个孩子都没有,国公府可就这一支嫡出血脉,这不,老妇人都同意七爷先纳妾了。
“可……”陈冲还欲再说什么,陆听澜却出声打断,“好了,退下!这些事不要再跟别人说起。你去把玄青叫进来,我有事要吩咐。”
船总算平稳地到达了通州,王管家估摸着荣茵等人到达的时间,早两日就带着人等在渡口,接到人又叫小厮先飞奔回去禀告。
从通州到大兴还有大半日的车程,荣茵见日头还早,又急着想回去见母亲,就拒绝了王管家在通州修整一晚的提议,现在启程,傍晚前定能到大兴。
马车驶入大兴时,日头已经西斜,街上依然熙熙攘攘,打铁声、唱曲声、叫卖声不断透过车帘传进荣茵的耳朵里,荣茵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有些喘不上气儿。原来过去这么久了自己还是会怕,四年前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闪现,一闭上眼就是那些憎恶的、仇恨的、嫌弃的眼神。
“姑娘?”琴心心疼地看着荣茵,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别怕,回来就好了,以后会更好的,咱们再也不惹老夫人和夫人生气了,没人会再赶咱们走的。”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荣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小姐,到了。”
琴心扶着荣茵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黑油锡环大门,门前坐着一对刻有蝠、鹿图案的箱形抱鼓石,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已经整整四年了!荣茵捏紧了自己的手心,汗毛都立起来,背后全是冷汗。琴心在一旁双眼含泪,感慨万千,可算是回来了。
门房迎了出来:“三小姐回来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内院等着呢,快进府吧。”
荣茵是从东角门进去的,过了外仪门,两边的抄手游廊上站着几个小厮,见着荣茵便行礼。打眼看去穿堂迎面立着紫檀镶祁阳石麒麟望月插屏,转过插屏,就是内仪门了,门前守着的丫鬟是荣茵没见过的生面孔,行礼后便往里去通传。
过了内仪门,往东边走,穿过内院的垂花门,会路过一个小花园,里面的池塘种着荷花,再往里经过一片竹林后就是老夫人王氏的玉竹院了。白芷守在门口,远远地见到荣茵便行礼,脸上端着笑:“三小姐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和大太太、二太太整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您呢!”说完打起门帘,请荣茵进去。
四年没见,荣茵都快认不出白芷了。比以前稳重了不少,手腕戴的是翡翠玉镯,头上还有金镶玉的发簪,身上穿的是青绿色的比甲,俨然一副大丫鬟的做派。真没想到,一个在灶头忙活的小丫头竟有这等境遇,果真是世事无常。荣茵也不由地感慨,回了她一个笑容,深吸一口气进了门。
一进门抬首就看到祖母王氏坐在翘头案前的太师椅上,穿着墨绿色缂丝仙鹤纹镶领边的竖领长袍,头上戴着祥云纹的绿宝石抹额,手里捧着青花菊瓣纹鸡心盖碗,面无表情低头喝茶,身旁站着二房的四妹妹荣荨,还有一个穿着湘妃色短袄和织金马面裙的少女,二婶则坐在左边的圈椅上,母亲没在。
荣茵目光一黯,母亲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么。
王氏早已听到白芷的话,看到荣茵进门,撇茶沫的手便停住,一旁候着的半夏上前接过茶杯放在一旁带托泥五足梅花凳上。
王氏往后靠在太师椅福寿纹的椅背上,抬起眼皮地盯着荣茵,像在看仇人淬满了毒,嘴角向上扬起,开口却是质问:“跪下!茵丫头,你的规矩学到哪儿去了?”
像是被毒蛇盯住一般,荣茵呼吸一滞,听话地走上前跪在王氏面前:“不孝孙女荣茵拜见祖母,四年未在跟前尽孝,祖母身体可还康健?”
王氏哼笑一声,说出的话冰冷刺骨:“你不在府上,祖母的身体自是好得很!看在你母亲和清哥儿的份上,祖母允你归家在你母亲身旁尽孝,望你这次能安分守己,不然,就让你一辈子待在苏州的道观里老死!听清楚了么?”
“是,祖母的教诲,荣茵定铭记于心”荣茵俯下身,磕头。
徐婉莹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荣茵,心里早已不是滋味,荣茵居然出落的这么好看,纤细的骨架,白皙细腻的皮肤,说话自带江南的吴侬软语,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脸上表情淡然,清冷地像个仙女,简直比她母亲还好看!让人恨得都快把手里的帕子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