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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偏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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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姜向安如同看不见自己亲生儿子的痛苦一般,仍旧不厌其烦的向每一个人揭露姜衍的恶毒。
“……他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他们兄弟两几乎没了大半条命,往后数年,不辞辛劳的悉心教导,处处关爱,把他捧在手心里疼。”
他眼睛红了一圈,痛恨难忍道:“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的?!”
“仅仅因为他母亲给弟弟做了个布偶,就嫉妒横起,偷换汤药,使得兰心活生生疼死……”
他似乎哀伤到了极点,被旁边的小厮搀扶着,弓腰捶胸痛哭流涕道:“兰心至死都在为他求情,甚至还拿出自己的所有嫁妆,来换这个白眼狼的平安。”
祝颂秋没有说话,捏着布包的手却在一点点用力,似乎正因为那些说辞而愤怒。
被姜景死死按在血水里的姜衍近乎绝望,脸色灰白,死死盯着祝颂秋的背影。
细雨已经停了很久,但风还在吹着,卷着湿润的雾气扑在姜衍脸上,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所有喘息。
要是现在死掉就好了。
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他应该去死的。
恶心肮脏成这样,怎么不去死呢?
极端的自厌逼得姜衍喉口满是血腥,精神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秒,他忽然看到祝颂秋猛地冲上去,正正朝着那伤心大哭的姜向安飞踹一脚。
后者根本想不到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会鲁莽到这种地步,一时不防,竟然真被她踹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放狗屁的人!!”
祝颂秋大骂,气得小脸通红,趁着姜向安没爬起来,卯足了劲的往他脸上踹,打,砸!
“你不是他爹吗?!事情查清楚了吗?!证据都有吗?!”
祝颂秋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在人要爬起来时,她又龇牙咧嘴的拎着布包“咚”的一声砸在他脸上,疼得姜向安捂着脸怪叫一声。
边上的姜家小厮想要来护住他家大人,谁知才朝前迈了一步,泛着冷光的刀刃便直接从后面抵在了他脖颈处。
那小厮瞬间僵住身体,愣怔侧目,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无数身着玄色飞鱼服的影卫。
他们拎着唐刀,于细雨雾霭中四散于各处,压着眼,冷淡肃杀的睨着这边。
任何试图靠近伤害祝颂秋的,杀无赦。
气氛凝滞到了极点,偏偏祝颂秋一无所知,脑袋都被这老东西给气得嗡嗡直响。
“还用他娘的嫁妆来换他的平安,我呸!我看你们一家子就是想吃绝户,眼红人家的嫁妆又不敢说,拿小孩来做文章,脸都不要了!!”
“蠢东西!还装着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你恶不恶心呀!”
祝颂秋气都喘不匀,硬是把人砸得鼻青脸肿,看着他滚得浑身泥泞脏污后才堪堪收手。
这被全家上下宠着养大的娇娇小姐,脾气是极大的,甚至有时候骄矜任性得毫不讲理。
就比如现在,她如同一只护崽的鸡妈妈,看都不看被今夏压跪在地上的姜景,视线直直落在那埋头弓背,跪在脏水里的姜衍。
他像是受了惊吓,呼吸急促混乱,像是犯了某种隐疾般死死按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息着,似是消化不了那过于庞大的情绪。
好姐妹的未来夫婿候选人,怎么能这样没出息呢?
祝颂秋眉头拧得很紧,隔着距离,凶巴巴的喊:“姜衍!”
后者忽然僵住身体,连着剧烈的喘息声也猛地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抬头,露出潮红的脸,以及缩成细点发着颤的瞳孔,怪异的盯着祝颂秋时,带着一种病态粘稠的灼热感。
不像是恐惧。
更像是……极端的兴奋。
今夏眸光晦暗,偏偏被注视着的祝颂秋脑袋一根筋,完全没有多想。
见姜衍没有动作,她恨铁不成钢,噔噔噔的冲过去,拧着眉,很大声的命令道:“站起来!他怎么打你的,现在就怎么打回去!”
“我……”
跪在地上的姜衍仰头看她,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他听到自己用沙哑发颤的声音说:“……我有罪。”
“谁给你定的?”
祝颂秋很严厉的问他:“是你自己还是其他人?你真的做过那些事吗?还是说别人强加给你的,说了十多年,连你也这么认为了,对吗?”
上辈子她亲眼看见过的,这个一向懦弱胆怯的姜大夫,会在瘟疫时赶赴灾区,会偷偷攒钱给穷苦人家的老人孩子买药。
他救过许多人,却总是自卑压抑至极,对他人的感谢诚惶诚恐,甚至最后为阿渊而死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他不该这样的。
祝颂秋心口窒闷,看不得这样温柔细腻的人如此颓败。
于是她俯身挨过去,拽住他的手臂,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想把他拽起来。
“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她一边拽人一边说话,身体用力到往后仰了去。
漂亮的小脸憋得发红,可爱到恨不得叫人把她一口吞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从心脏蔓延开的酥麻感一阵一阵的涌向头皮,轰然炸裂开的欢喜叫人简直承受不住。
姜衍怪异的喘了一声,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像是没站稳般踉跄了一下,猛地栽在祝颂秋身上,砸得她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他身上的血,沾到的泥,全都抹在了她身上。
好像这个人为他脏了一般。
姜衍额角青筋怪异的抽动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猛地攥紧祝颂秋后背的衣服。
“你们,在干什么?”
沉哑的声音带着极端的冷怒,叫人听得呼吸骤紧,边上的今夏目光微凝,原本要去扯开姜衍的动作咻忽一转,收敛气息转身,与四散于各处的影卫一道垂首低眉的肃立。
寂冷的雾气像是簇了冰,祝颂秋人都还在是懵的,便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正大步迈过来。
下一秒,她腰身被猛地勒住往后拽,而失力靠在她身上的姜衍,则被暴怒的徐行渊掐住脖颈极其狠戾的甩到了一边。
“砰”的一声,姜衍重重砸在地上,疼得闷喘一声。
这番变故吓得祝颂秋声音都有些变调:“姜衍!”
她下意识想去扶人,但徐行渊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如同铁链一般,纹丝不动,甚至绷紧到微微发抖。
在察觉到她想挣脱时,还下意识的收紧力道,呼吸慌乱的用另一只手去捂住她的嘴。
如同偷窃者害怕宝物逃走的本能反应。
卑劣而可笑。
徐行渊眸色黑沉,压着不断卷积膨大的负面情绪,逼着自己松了一点力道。
祝颂秋立马抓住机会,掰开他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手,气得呼哧呼哧喘气,仰头瞪着人。
“你干嘛?!姜衍都快死掉了!你还把他丢那么远!!”
她在为别人对他生气。
徐行渊眉头拧紧,骨头缝隙像是有虫子在爬一样,难受得他恨不得抓烂自己的皮。
怪异的焦躁感在一点点积攒,但他习惯了不动声色,面上依旧冷得吓人,毫无情绪的盯着祝颂秋。
“你为什么在这儿?”
“很喜欢姜衍?”
“还是觉得瞧着别人像狗一样恨不得舔烂你——”
“啪!”
徐行渊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祝颂秋拍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像是个提醒,不过那脆生生的响声却像是惊雷般砸在众人耳边。
尤其是姜向安父子俩,从入京来便一直听闻这镇国大将军如何如何心狠手辣,手眼通天,连天子都仰他鼻息。
可如今,就是这样顶了天的权臣,被他圈在怀里的娇娇姑娘扇了一巴掌。
很明显,徐行渊也愣了一下。
倒是祝颂秋,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腾出目光让三喜赶紧去把姜衍扶起来后,她十分自然的踮脚去摸了摸徐行渊的侧脸。
“生气的时候不要说话,因为这时候说的话是最蠢的。”
祝颂秋认真的说道:“你刚刚差一点就要让我难过了,而且说的还是很荒谬的话,所以我需要制止你,不然我就会和你吵架。”
这一本正经的解释像是阵湿漉漉的风,“刺啦”一下浇灭了压在徐行渊神经上的焦灼。
她总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他玩弄于掌心之中。
徐行渊心脏发麻,呼吸挤在胸腔中,声音很哑。
“……为什么不能吵架。”
祝颂秋像看傻瓜一样看他,“因为我喜欢你呀,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愿意吵架呢?”
祝颂秋一定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情话大王。
徐行渊呼吸烫得厉害,所有阴暗的妒忌在这瞬间像是被小火苗点着,劈里啪啦的在他世界里燃成了一朵朵绚丽的小烟花。
偏偏这时候,“咚”的一声闷响,猝然敲碎了所有氤氲而起的温情和暧昧。
“将军,我并未,偷窃府上的任何东西。”
声音涩哑怪异的姜衍跪在地上,额头磕在青石板上,身体绷到发抖。
旁人瞧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只是看见,那姜大夫撑在两侧的手死死扣在地上,崩裂的指缝在地上划出狰狞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