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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偷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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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矜被猛地按在门上,撞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但她顾不得这些,因为脖颈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都给拧断了,这是乔矜第一次见到姜衍这般失态。
她呼吸艰难,扯着唇角讽刺的笑着,从喉咙中挤出字眼。
“我,可以,合作。”
中山侯府再怎么样没落,好歹也是贵族,祖上乃开国之勋,即便现在只剩下了空壳,也比姜衍这样的末流商宦之家要丰厚的多。
更何况姜衍是被姜家上下唾弃的存在。
而合作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理智勉强被扯回来了几分,姜衍呼吸不稳,冷冽阴郁,从她手里抢过锦帕后,一言不发的将人甩开。
“不需要。”
祝颂秋有多喜欢徐行渊,他心知肚明。
更何况,他知晓自己懦弱无用,没什么本事,和她丈夫比起来,犹如污泥和天上月,心思肮脏龌龊,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极端的自卑如同大山般压在姜衍心脏上,他没再看地上剧烈咳嗽喘息的乔矜,“砰”的一声将药房的门死死关上。
隔绝所有阳光之后,内里的阴影似乎冻得人骨头缝隙都在发疼。
他其实都知道的,今天下午,是徐行渊给自己的警告。
甚至如果没有祝颂秋在场,他毫不怀疑,那头没有任何同理心的怪物会因为不自知的嫉妒而发狂到恨不得杀了他。
徐行渊不正常。
他自己也同样,烂得灵魂都在发臭。
真恶心。
——
祝颂秋和徐行渊重归于好后,发现“好姐妹”变得粘人了些。
兴许是因为在生病,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总是很喜欢从后面抱着她,一言不发的埋在她侧颈处,嗅闻的模样有些像小狗狗。
很可爱。
祝颂秋心里软软的,她两辈子算起来其实都没怎么出门,更没有过要好的朋友。
三喜对她也是恭敬大于情谊,所以从小到大,她根本不懂真正的好姐妹之间该如何相处。
不过她书读的很多,曾经瞧过一本姐妹情深的话本,里面的两个女孩子亲亲抱抱,就如同她和阿渊现在一样。
所以,好姐妹之间,应该都是这样亲密无间的。
埋在徐行渊怀中打了个哈欠,祝颂秋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思绪陷入到甜梦中的前一秒,她听到徐行渊说要把她的东西搬过来。
她嗯嗯啊啊的应着,飘忽的视线划过徐行渊的衣柜。
那天被他丢掉的小衣,现在正堂而皇之的挂在里面。
祝颂秋亲自看着徐行渊挂的,还气哼哼的让他认真道歉,最后才“勉强”同意重归于好。
娇气得像只神气洋洋的漂亮小猫。
徐行渊不自知的勾着唇角,胃部的绞痛在甜香中逐渐消弭。
屋外轰隆隆的打起响雷,风刮得树叶哗啦作响,不过一小会,雨便开始滴答滴答的砸在屋檐和地板上。
很是吵闹的雨夜,可徐行渊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紧紧贴着熟睡的祝颂秋,低头静静凝视着她,目光专注得近乎痴迷,像是头恶龙在守护自己最珍贵的珠宝一般。
——
第二天早上,等祝颂秋醒来的时候,徐行渊早就上朝去了。
她睡眼蒙松的打着哈欠,听着外面的雨声,想懒洋洋的重新躺回去,但忽然想起来,阿渊正生病呢。
而且听姜衍的描述,他胃部疼起来,简直和痛经的程度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这位叛逆的病人从来不听医嘱,我行我素,追求速战速决,什么能最快起作用便用什么。
一点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简直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祝颂秋眉头紧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飞快洗漱收拾,开门那一瞬间,泥土的清香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
她有了决断——帮助阿渊养胃!
所以第一步,便是要学习胃病患者的忌口,以及如何健康养胃。
这些专业知识肯定得从姜衍那里学。
兴致勃勃,热情高涨的祝颂秋眉眼明亮,跨着自己的小布包,带着纸笔,准备去求师问道。
可才出门,打着油纸伞的今夏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替她遮挡了飘过来的细雨。
“夫人要去哪?”他冷淡的问着,眉眼低垂,寡淡得像是一滩死水。
祝颂秋却并不在意,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又灵动的应着他:“我要去偷师学艺。”
今夏不过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目的。
“今日恐怕不便。”
“为什么?”
“姜家来接人了。”
祝颂秋听到这话,笑容猛地顿住,瞪圆眼睛,“姜家?”
姜衍祖上是宫中的太医,自己的家族更是以着顶级的医术而闻名于天下。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姜家,门庭败落,前后三代也不过只出了姜衍一人。
可奇怪的是,姜家却对这个撑起门楣的嫡长子厌恶至极,从小苛待不说,甚至一度试图将其剔出族谱,显然不想认这个姜家子。
现在姜家莫名其妙的来接人,其中的猫腻自是叫人无法忽视。
上辈子祝颂秋被阿渊保护的太好,对姜家的事情了解的不清楚,但她知道,姜衍救了很多次阿渊,甚至最后还因她而死,这份恩情,祝颂秋自然会替好姐妹记着。
是以才听到今夏说了这件事,她便头也不回的冲向雨中,直奔药房而去。
边上的三喜被吓了一跳,正想追过去给她家小姐撑伞,却冷不丁的被今夏抢先一步。
那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影卫首领,在雾霭弥漫的细雨中撑着油纸伞,步伐迈得很大,轻而易举的就追上了祝颂秋。
他伞朝旁边偏斜着,自己大半个身体被水汽淋湿,覆面之上,那双长眸轻轻低垂着,在丝丝飘落的细雨里,竟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三喜眨眨眼,觉得肯定是自己看错了,眼看祝颂秋都快跑得没影了,她也连忙跟了上去。
盛夏的雨水总是很绵长,淅淅沥沥的下着,积在干净的青石板上,倒映出来的影子清晰到几乎刺眼。
“……真是恶心。”
边上一个锦衣华服,面白无色,目下青黑的瘦弱男子轻嗤一声,对那跪在地上的兄长十分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他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的瞧着那如同丧家犬的姜衍,看他浑身湿透,发丝凌乱,脸颊上映着红痕,缩肩塌背,懦弱无用到连反驳都说不出口。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究竟有没有偷东西?!”
拎着荆棘长鞭的姜向安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眼底有着藏不干净的怨恨,浸着毒一般,叫人看得心惊。
姜衍不过瞥了一眼,便瑟缩着收回了视线,脸色发白的埋着头,喉腔里挤不出半个字眼。
他能说什么?
难道要他告诉他千里迢迢来问罪的父亲,所谓的偷窃,不过是徐行渊的报复,是那高高在上阴暗善妒的镇国大将军,用来把他光明正大赶出将军府的手段。
他了解他的过往,所以选择了最屈辱的方式,这是惩罚,更是借口。
若是有一天祝颂秋问起来了,她丈夫便会告诉她——
姜衍偷了东西,但念在旧情,他没有揭发,没有问罪,只是叫他家里人把他接回去而已。
至于他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家里人来接?
哈。
自然是因为姜衍懦弱无用,愚蠢木讷,回不了江南,叫他家人来接,多体贴呐。
“啪!”
鞭子划破雨幕,正正落在姜衍脊背上,上面的倒刺轻而易举地勾破衣服,刮过皮肉,带起一片血珠。
他闷哼一声,耳边是姜向安怨毒而失望的咒骂。
“我就知道!这就是你的本性!你本来就脏!天生恶毒,甚至害死你亲生母亲!!”
最后那句话姜向安吼得声音发颤,眼尾挣出血丝,手里的长鞭愈发没了克制,犹如泄愤般愈加狠戾。
“畜牲!畜牲!!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跌在血泊中的姜衍疼得浑身发抖,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指责,瞳孔怪异的缩到极致,颤着呼吸,魔怔般的一直在念叨着“对不起”。
他父亲说得对。
他天生就脏,恶毒阴暗,他是罪人,他该死。
他该死掉才对……
“喂!谁允许你打他的?!”
怒气磅礴的声音脆生生的,犹如一只无形的手,探过深不见底的海,猛地把姜衍从死亡边缘给拽了回来。
他像是才想起呼吸一般,在血红的雨水里,如同一只濒死的野狗,剧烈喘息着,红着一双眼,木楞的转动眼珠。
细雨在雾霭里飘飘的落,整个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他看到祝颂秋如同初见那天,穿着桃粉色的衣裙,踩着脏污的血水冲过来。
她表情很凶,漂亮的眼睛像是冒着两簇小火苗,扯下自己鼓鼓囊囊的布包,发了狠地朝姜向安身上砸。
“你这个坏东西!谁允许你打他了!!还骂别人去死,我看你这个老东西才应该早点入土才对!”
祝颂秋快被气死了,她是认识姜向安的。
上辈子姜衍去世,这老东西面上做个样子,亲自来给他儿子收尸,谁知道转眼就把尸体给扔到了乱葬岗。
若不是被拾骸者发现,姜衍估计连死了都没个全尸。
这个老不死!
祝颂秋气得呼呼直喘气,跟头发怒的小牛一样,拎着装着零食和笔墨纸砚的布包,邦邦邦的往姜向安头上砸。
“我让你打他!我让你打!!”
节节败退的姜向安一直在躲,心里气闷的紧,但瞥见旁边的今夏,自然明白这小姑娘身份不同一般。
这可是镇国将军府,她竟然能让今夏寸步不离的守着……
姜向安压着眼,藏起满腔暗怒,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解释道:“并非草民无理取闹,实在是犬子寡廉鲜耻,竟做出偷窃之事!”
浑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姜衍猛地抬头,他只能看到祝颂秋的背影,瞧不见她的表情。
如果她信了……
姜衍呼吸猛地急促起来,瞳孔缩成一个点,神经质的发着颤。
“我——”
第一个字眼才挤出个气音,一直在看戏的姜景忽然冷不丁的靠近,似是怜惜般将自己的兄长扶起来。
可被长袖掩盖的指尖却捻着跟银针,悄无声息的扎在姜衍侧腰的某个穴位上。
姜家世代学医,姜景虽浪荡纨绔,却也知晓如何叫人短暂失声。
他玩味的勾着点弧度,看着自己曾经天之骄子般的哥哥脸色灰白得如同死人一样,视线死死的盯着前方。
“姑娘,我是他的父亲,亲手将他养大,对他的本性知之甚详,偷窃对他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不!我没有!!
姜衍喉腔里涌出血,布满血丝的眼睛浸了雨水,蜿蜒着如同血泪。
他听到姜向安已经开始提起他母亲的事了。
祝颂秋会知道的。
她会知道他害死了他母亲,她肯定会如旁人那般惊诧,怀疑,最后厌恶,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不……不要……
姜衍浑身都在发抖,像是怕到了极致,张着嘴剧烈喘息,如同疯子一般挣扎着往祝颂秋那边爬。
不要听!
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