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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暮城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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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协会总部。
协会的根据地设得很有迷惑性,位于紫微城唯一还保留着老式建筑的城区内。
此刻的议事厅内坐着寥寥几个人,气氛却显得十分凝重。
“会长,让渡一个人去真的可以吗?”
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抬眼看他,漆黑如墨的凤眸不露半分情绪,整个人只需静静坐着便尽显威严。
她便是协会的会长——月云绮。
月云绮淡淡道:“他需要去走这一趟。”
坐在月云绮右手边的女子也赞同道:“无论结果如何,渡都得走出暮城的阴影,而且还有一件事,必须着手准备了。”
发问那人迟疑道:“炎青帝国的事吗?”
云筱雅抬手捏了捏自己微卷的藕荷色短发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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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到底有些冷了。江氏的写字楼二十八层是江茵的办公室,这里也只有她的办公室。
江茵端着一杯热可可靠在窗边,手机就放在窗台上,正在通话。
她没去秦晚的住处找过顾予却不代表她不了解顾予的近况。
江茵依旧对顾予了如指掌,只是不再靠近了。
江茵低低地笑了一下,道:“【Critic】是【Critic】,江茵是江茵……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武重秋挑了挑眉,他原还在想江茵能忍多久,才三个月就不行了吗?
江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武重秋的想法,她只是用极尽冷漠的语气宣布决定,“三个月,我要推翻江平路。”
武重秋咋舌,“这之后给我们打半年的白工。”
交易,也算是合作,达成的很轻易也没有任何凭证,唯一有效的也只有“信任”两个字了。
武重秋不会过问江茵为什么,换做协会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没有缘由,不问因果。将他们串联在一起的只有两个字——“协会”。
浮光森林。
半月的路程,走走停停也算是风平浪静。
今天,他们才算是踏入了精灵族的领地。
“啉!”
顾予抬眼扫去,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小精灵通体是大片的绿色,身后生出一对半透明样薄薄的的翅膀,其上是绿色的状似毫无意义的纹路。
随着这一声,周围又冒出许多小精灵。
还不待他们一行人仔细观察,在他们视野前方出现了一位精灵少女。
言诺一袭粉白长裙,裙摆盖住了脚面,乌黑长发用一支桃花发簪挽起,一双美眸略带桃粉,清冷的气质并没有被暖色的穿搭压住。
言诺垂眸,微弯腰身,礼貌地表示欢迎,“协会的各位,欢迎来到四季之境,请随我来。”
渡走在最前方,他踩在草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顾予慢慢跟在最后,目光在周围的景物上扫视。
进入精灵族生活的地界仿佛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层,植物生长更加茂密高大,视野之内亦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花草。
言诺领着他们来到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
溪水清澈,顾予站在岸边向下看了一眼,不成想与水面下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对视上。
顾予眨眨眼睛,水中的小家伙已经躲起来了。
他想,小精灵们似乎都很害羞。
言诺朝顾予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一片静寂中拍了拍手,“孩子们,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树叶沙沙的声响,色彩各异的小精灵们与自然浑然一体,忽地冒出来,一时叫人眼花缭乱。
顾予不了解精灵族的成长历程,自然也无从知晓言诺口中的“孩子们”最小的也诞生了十几年了。
不过,在场也没人知道这种事。
言诺伸出一只手,一只有着黄色麻花辫,一身嫩绿色小裙子,大小活像个孩童换装娃娃的精灵落到她手上,毕恭毕敬地唤道:“言诺大人。”
“春怀,他们是来拿水晶的。”言诺淡淡道。
名唤春怀的精灵有些不情愿地扇扇翅膀,转身飞到一片灌木前,指尖轻点,盘盘绕绕,错杂繁复的藤条好似有了自主意识,缓缓向四周退去。
春怀转身对他们道:“过来吧……不要所有人类都进来。”
她的语气不算友好却也不说特别尖锐。
顾予能轻易地感受到她的不悦,并不是针对某个人的,而是“人类”所指的范围。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精灵们存放灵晶的地方挺隐蔽,灌木之后是一片苍绿的草地,木质的箱子里堆满了灵晶,散发出幽幽的光晕。
大部分都是淡淡的白色光晕,其他颜色倒是少有。
灵晶散发出的光也代表其自身的属性。
最初自然形成的灵晶都是无属性的白色,在吸收了外界灵力后就会向灵力属性的方向转化。
精灵们在净化灵晶时不会刻意释放带有属性的灵力,因此这里几乎都是无属性的灵晶。
雪言微一边瞧着商队的人搬东西,一边挑挑拣拣地扒拉那些灵晶。
春怀正飞在他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顾予也看得出来,春怀对雪言微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更多的像是好奇。
言诺没有一直盯着他们的动向,而是在溪边寻了处矮石坐着,淙淙流过的溪水不久便打湿了她的裙摆。
钟迟抬头望了望此刻的天色,跟秦晚道:“老板,咱们是搬完先撤出去还是明早再走?”
秦晚:“明早。”
带着这样一批灵晶,白天走都不一定安全,何况即将入夜,搬完东西大家也都很疲惫了。
灵晶或许不缺,但高纯度的灵晶却是一定缺乏的。
看似一直漫无目的走着的顾予终于忍不住向身侧的一个方向发问:“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啊?”
树后藏着的小小身影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海蓝色的眼睛,身后的头发好似流动的溪水。
顾予疑惑地看它。
他现在在的地方其实已经和大部队隔得挺远了,那边忙得热火朝天,声音在这儿听着也不甚清晰。
小精灵很有礼貌地对顾予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循兮。”
顾予一笑,也道:“我叫顾予,你好。”
似乎是因为顾予平和的态度,循兮也更大胆了,飞得离他更近了些。
循兮绕着顾予飞了几圈,迷茫地问道:“你真的是人类吗?”
“顾予呢?”
钟迟一顿,回忆着说道:“好像往那边去了。”
他伸手指示,秦晚长腿一迈,从他身边掠过,带起一阵风。
钟迟:“……”
秦晚身高腿长,走路速度半点不慢,很快便在林叶间找到了顾予的身影。
似有所感般的,顾予在秦晚开口喊他之前转过了头。
秦晚放慢了脚步向他走去,每一步都在靠近。
“在想什么?”
顾予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循兮又躲了起来,顾予还在思考他的话。
精灵族判断其他种族时依靠的是气息。
“气息”,听起来玄之又玄的东西。依循兮所言,人类个体之间的气息虽然各有不同,却都有共同的气息。
这份相似之处就是精灵们眼中的灯。
用矛盾的普特关系来解释,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之中。
精灵能看到的便是人类气息的共性和个体的特殊性。
因此,精灵分辨同伴与外族远比其他种族更加准确。
改颜换面或许简单,改变天生的灵力气息就难了。
但,这也不是循兮指着他说:“你身上不完全是人类的气息。”的理由啊?
顾予自己是不信的,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只是当他询问为什么其他精灵感觉不出来时,循兮也给出了理由:“我是水之精灵,本是无形之身,对万物的感知比四季的精灵要强。”
顾予只能说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摇,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毫不怀疑自己是人这一点。
就像精灵不会怀疑自己是精灵一样。
顾予冲秦晚笑笑,本不想多说什么,但看到认真的目光后,他最终还是将嘴边的那句“没什么”咽了回去。
不懂就要问,所以顾予十分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像人类吗?”
秦晚没想到顾予会问这么个问题,愣了一下。
顾予不是能感觉到气氛的人,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只以为秦晚在思考。
秦晚看他这副模样,没忍住笑了下,回道:“我不知道‘人类’的定义是怎样的,但如果和我认识的人比较,你确实是特别的一个。”
顾予忍不住询问,“特别?”
“嗯。”秦晚肯定道:“你在饭桌上很乖,这大概是长期养成的习惯。有人跟你说话时有一定会安静地听。面对抱怨也许不会安慰人却一定是最好的聆听者。很有礼貌但有时候能看出你在人际交往上的欠缺。
知道吗?你在人均交际花的宴会场合像朵误入的玫瑰花,优雅又高贵。
阿予,你很好,尽管我们只相处了三个月,我对你的了解却已经不少了。在利益心机纷杂的人类社会中,你的懵懂就已经极为难得了。”秦晚的语速不算快,却足以将顾予“砸”懵。
虽然心里并不认同他的评价,但这番话听来,他也很开心。
他的生活中几乎没有外人的介入,他总是被“圈养”的。
有人为他不被世俗社会浸染的心高兴,但那仅仅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在外界寸步难行。
哪怕是现在,顾予对人心的了解依然不是那么全面的,只是他没想到有人将他那些几乎与社会脱轨的反应力称作“特别”。
顾予从没有尝试过从欺骗之类的角度揣度他人。
他毫不怀疑秦晚的真诚。
“谢谢。”顾予这么说。
秦晚揉揉他的脑袋,道:“你不必与我道谢。”
两人并肩往回走,秦晚忽然提到:“结婚也有三个月了,换个更亲密些的称呼,怎么样?”
顾予没懂这二者的因果关系,但他也认真地去想了这件事。
正常来说,伴侣之间男性那一方是该被叫做老公、丈夫之类的,但,他也是男性啊?
顾予还没想明白,秦晚免费送了他一个答案,“叫我‘阿晚’怎么样?”
顾予答应下来,并且执行力很高地喊了一声,他觉得秦晚应该是很满意的。
另一边,循兮在回归溪流的途中被言诺拦下,水流所化的长发在言诺细白的指尖留下一阵凉意。
言诺将循兮抬到眼前,问:“你对那个人类很感兴趣吗?”
循兮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像人类……”
言诺当然不认为循兮的“像”会是指外貌,当即道:“和我共享视觉。”
——共享视觉,言诺的能力之一,算来应该属于精神系。
她能够以桃花为媒介看到更多事物。
水本无形,要承载一朵小小的桃花自然也不难。
循兮一只诞生没多久的水之精灵自然无法反抗言诺这位年龄足有千岁的大长老,依言做了。
共享视觉虽然无法看到循兮所见更多的事物却不是废的。
循兮无法分辨的,活了千年的言诺可以。
顾予身上的气息并不杂乱,整体来说,人类的气息最多,属于他自己的灵力气息其次,余下一点……
言诺讶异于自己竟分辨不出那气息。
像是神族又有些像千年前绝迹的天使族。
但总归,这两个应该都不是了。
“苍古。”孩童般稚嫩的声音让言诺一惊,忙转身看去。
是喻清岚。
一夜之间,他变得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样貌了。
眸子依旧明亮。
变化的更快了……
言诺恭敬道:“清岚大人。”
嘴上说着,心里不由思索。
苍古一族可以说是传说中的种族,早已不知是几万年前灭绝的,几乎无人能识其气息。
当然,喻清岚不算。
某种程度上,拥有记忆传承这种能力的月光精灵哪怕到了喻清岚这位论年龄远比不过言诺的独苗苗也相当于先天就是及万岁的“大家长”。
顾予也注意到了喻清岚的出现,或者说,没有人能不为他的到来而侧目。
雪言微快走几步,拉住了顾予,惹得秦晚蹙眉看了他一眼。
雪言微对此浑然不觉,眼底像是种了一朵冰做的花,将漆黑的眸子一点点用银色覆盖。
半晌,他放下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顾予觉得自己又迷茫了。
喻清岚笑起来,明明是七八岁孩童的外表,却有一股岁月沉淀后的气质。
糅杂在一起倒不让人感到突兀。
“小微,晚上好。”
雪言微一挑眉,回道:“我现在可比你大呢。”
喻清岚没在意这话,思索两秒,道:“你比以前礼貌了很多。”
雪言微张了张嘴,一时无从反驳。
虽然承认自己以前说话不怎么礼貌很不爽,但这还真是事实。
顾予慢半拍,问:“你们认识啊?”
“不算。”雪言微努力措辞,道:“我认识上一个他。”
商队整顿休息时,渡和顾予二人道别。
他们都没有追问渡接下来的任务,看着他走向森林更深处。
雪言微目光放空,忽然说道:“我和渡哥很久没见了。”
他顿了顿道:“四年了吧?你觉得渡哥人怎么样?”
他转头看向顾予。
顾予仔细想了想。
渡给人的感觉像是平静的湖水,普通的风都不会让这湖面泛起涟漪。
情绪稳定且可靠的大前辈。
于是顾予道:“他很可靠。”
雪言微眨眨眼睛,笑了出来,小虎牙更显得可爱了。
“虽然渡哥一直都很可靠,但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可惜你不认识那时候的渡哥。”
顾予也不多问,人类是多变的生物,谁也不能说自己永远不会变。
这段时间赶路很累,顾予一回到帐篷便毫不掩饰自己的困倦。
他好歹也是圣级,身体是不累的,但精神上还是觉得疲倦。
秦晚给他铺好被子,揽着人一起躺下。
见他困得直打哈欠,不由问道:“你现在灵力修为多少了?”
顾予想了想出发前,“新鲜出炉”的结果,雪言微都有些惊讶于他的灵力增长速度来着。
“圣级四阶。”顾予道。
秦晚了然,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
顾予抱着问问就好了的心态道:“你认识渡前辈吗?”
秦晚含糊道:“也算见过,怎么了?”
“只是因为雪……前辈,提了,所以有点好奇。”顾予这么说。
秦晚道:“算上今天,我只见过他三次,不怎么了解他。不过,自七年前暮城之灾过后,他的变化确实是很大,哪怕是不熟的人也能看出来。”
“暮城?”
秦晚:“七年前,暮城被异族入侵,全城幸存者仅有十七万人,暮城常驻协会成员六人全部死亡。渡是当时前去支援暮城的人之一。
后来,协会和军部的灵师去时五十七人,归时仅剩七人。七人全部重伤。
那之后有五年左右我都没见过渡接下任务。那时候侵略暮城的异魔零头被协会编以001的编号,但这七年来也并未露面……”
他的声音愈发地小了,躺在他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也不知听去多少。
或许也不会放在心上。
灾难是无法用简单的几串数字来描述的,隔着一张数据表,感受到的远没有那么震撼。
暮城之灾历时一个月,全城两百万人最终只活下十七万。
这十七万人是协会和军部最终救下的人数。
在那场灾难之中,死伤之惨重,死状之壮烈是难以描述的。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