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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长居此,建新屋(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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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爱春日,是爱它的明媚鲜活,还是爱它的温润乖巧。
三月下旬,天气变得暖和许多,杨槿早已褪去厚厚的外袍。树下的草也不再冬眠,慢慢探出头,望望外面是否变得和煦,后再告知底地下的花草,不必再躲避,此时寒冬已过,快些出来,吃些新鲜的气息。
杨槿和方思无挖水沟的这一个多月,林锦清牵着小白除了约十亩地的杂草,按一百文一石卖给镇子上收草料的铺子,挣得五百文,每人分得一百五十文,于五十文放公处,慢慢攒着。
前一阵子卖紫花苜蓿,卖得了八百文,每人分得二百文,余二百文放公处。哎,攒小金库好难。
今日谷雨,前几日一直在下雨,但又不似夏、秋的狠冽,它轻轻地趴到人身上,诉说自己一路来看到的美景,许是因此,世人皆爱春雨。
近几日,便清一清地里的石头,把地翻出来,先种一轮绿肥,选了好久才选定先种油菜,不指望它结多少油菜籽,只盼望着它先固一固这土,让它肥些。收了油菜籽,把它的身子翻进土里,就算完成了它这短暂一生的使命。
杨槿在花种铺子前纠结:
“方思无,好想种牡丹,可是现在又不是种牡丹的好时节。”拿起芍药种子、又放下,才刚开出来的地,还是等秋日再种。
“鸢尾花?”杨槿看见了鸢尾花种子,旁边还放着上年秋日种下、刚刚长开的鸢尾花,很让人舒服的蓝。杨槿拿起供人观赏的鸢尾花,凑近闻了闻,淡淡的香气也能让人暂别愁绪。
杨槿拿着鸢尾花,转身递给方思无:
“我们留半亩地种鸢尾花,怎么样?”
方思无看了看鸢尾花,眼眸笑意自见杨槿后,从未息过:
“我看可行,等往后地再多些,也可多种些,一些做观赏花,一些做入药花。”
杨槿听后更是觉得选择种鸢尾花是非常对的一件事情,便买下一包种子,今日便去种下。又去了买粮食种子的铺子,挑了一些。
紫花苜蓿收后,上年冬日开好的四亩地就闲了下来,一直未定种什么,一月底新开出的一亩新地最开始撒下紫花苜蓿种子,可下了一场雪,全被冻死了,一株都没有长出来。只好重新翻过,在撒新种。
故,今年新开的地,共十一亩,先种油菜。上年开好的地,种了一轮绿肥,土略好些,也可以去种些粮食、花卉,两亩小麦、一亩玉米、半亩鸢尾花、半亩棉花。
杨槿怕忘记那些地里忘了什么,便找来几根树枝,做几个简单的、没有稻草只有四肢的稻草人,用毛笔涂了又涂,写好每块地种的东西后,立在地边上。
从镇子上刚卖完烧饼回来的王大娘,正好看见杨槿在立最后一个稻草人,王大娘走近后,杨槿向王大娘炫耀自己的稻草人,以及这个分清种了些什么东西的好法子。
王大娘先是感叹:
“这地不多,种的倒是挺杂。”又看了看别处:
“你们这点儿地还记不清种了什么呢?”
杨槿有点被戳中心窝子,想反驳,可又是事实,最后还是以王大娘安慰了几句,又称自己还有事,先行离开,这才结束了这一话头。
杨槿难过只存了一瞬也消失不见了,小刨子自己倒是跑出来了:
“好人,你要种子为什么不找我?我什么都种子都能弄来啊,又不用你拿东西来换。”
杨槿刚想整一下披在稻草人的身上的干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到,咬着牙:
“那我喊你,你倒是出来啊!你老是不出来,我还能一直等着你不成?快说,这几日你去哪儿了?”
“好人,我不好同你讲,我们还是说些别的吧。你还要什么别的种子吗?”
杨槿一边整稻草人,一边小声和小刨子讲话:
“不用了,下次叫你,你及时来就成。”
小刨子声音变大很多,似乎这样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决心:
“一定!”
方思无过来了,杨槿让小刨子赶紧走开,到时候两个声音在耳边吵着,都不知道要听谁的,小刨子假哭着走了。
方思无拿出一块布帛给杨槿擦着手,杨槿说:
“方思无,没事儿的,一会儿还要去捡地里的石头,还会沾上很多土。”
方思无给杨槿擦好后,把那布帛放入怀中的口袋里:
“不擦擦手,怎么吃桂花糕。”
“方思无,现下你也能买到桂花呢?”
“我自有办法,可让你时时都能吃到。”说完,方思无挑了挑眉,手向后轻轻摆动,林锦清便拿着一个食盒,眼神幽怨地走来。
林锦清走到杨槿跟前,面无表情,嘴角还残留着些桂花糕那黏黏的点点,手伸向前:
“给。”说完便跑走了,跑得很快。
杨槿叹了口气,未打开食盒,便和方思无说:
“我猜他都吃完了。”
方思无微微歪头:
“那我猜他剩了一块。”
杨槿打开食盒,剩了两块。
“都没猜对,方思无,你不了解林锦清了?”
方思无长叹一口气:
“我让锦清拿着时,一直问我可不可以吃?能不能就余一块给你尝尝就可?”
杨槿问:
“那你说得什么?”
“不可,都不可。”
杨槿笑出声:
“怪不得过来的那么别扭,也还是想着我们了。”杨槿拿出仅剩的两块桂花糕,递给方思无一个后,一口吞下自己手中的桂花糕。
方思无被吓到,直说:
“慢些吃,慢些吃,没人......我不跟你抢,这个也给你吃。”
杨槿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桂花糕咽下:
“方思无,手艺见长,桂花糕很好吃。”
方思无拉着杨槿去树下,拿水葫芦喝水,一直在唠叨说什么不要吃太快、太急......杨槿听不到,杨槿的眼里、心里、嘴里也只有桂花糕。
是的,方思无手里的桂花糕还是让我吃了~~~
许是桂花糕的缘故,今日捡石头格外有力气,要不是夕阳时分,天色渐晚,我能做一整夜活儿!
但现在还是坐驴车回家吧,王大娘说明日是柳仰的生辰,今晚睡得早些,明儿一早起来杀猪,想吃什么肉菜就吃什么肉菜,敞开吃,吃积食。
就是得知柳仰生辰这个消息太晚了,只能和小刨子换了身现下时兴的、好看的衣裳去送给柳仰。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杨槿简单收拾一下走出屋子,就看见王大娘在猪圈门口、柳仰头发乱糟糟在追猪、方思无在院子一角等着时机成熟而上,刘小婧爬树上躲着,林锦清紧挨着林缃照站在院门那儿,抵住门,不让猪跑出去。
其实那门是往里推的,还上了闩,只要林锦清脑子清醒些,不去动它,猪是跑不出去的。
不知怎么的,这猪跑向杨槿待着的地方,杨槿眼睛一下睁圆了,它现下胖得很,估摸着得有二百斤了,这要是撞我一下,我直接就去地里做肥料了,快跑!
在猪要撞到杨槿的那一瞬,方思无把杨槿拉到一旁,许是起得过早,方思无还未来得及细细梳理头发,现下散落了几缕下来。
眸中的惊慌之色还未散去,待到站稳后,赶忙问:
“可有受伤?”
杨槿摇摇头:
“没有。”
说完,看着一头撞在院中石碾上的猪,脑袋出了血,站都站不起来,还挣扎着起来,仿佛如此就能逃脱被吃的命运。可它的命自出生起便定了,逃不脱。杨槿还在想人定了猪的命,那人的命,是谁定的?
还未想出什么结果,眼前一黑:
“方思无!”
方思无微微低头,快要贴上杨槿的耳朵,轻声道:
“要放血了。”
杨槿把方思无的手拉开,与之面对面站立:
“我最爱吃猪血了!小看人!”
方思无眼中闪闪的:
“我也爱吃。”
杨槿望了方思无一眼,讲这句话的时候虚得很,故这句话应是谎话。想再说些别的什么,突然听到林锦清的声音,他还在院门处,只见他把林缃照的手放在自己眼睛上,紧贴林缃照,嘴里一直在讲些什么东西,但说的又特别快,也只能听清部分:
“吓人...”
“什么猪血?谁要吃猪血?怎么吃?直接喝下去?怕人得很!”
“它还...活着吗?”
“呜呜呜,我都对它有些感情了。”
......
杨槿觉得林锦清这个人很是让人难以琢磨,真是永远想不出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但这也是他最大的好。
柳仰从厨房里拿出两个菜刀,递给杨槿一把,说:
“一起?”
杨槿附和:
“好。”
杨槿嘴角微勾,满脑子都是:
‘想吃哪儿割哪儿~~~’
猪耳朵,凉拌最好吃了。
排骨,水煮、红烧都来些。
里脊,锅包肉!我要做,今天一定要吃到。
......
杨槿刀子还未落下去,就已然想好它的猪生最后一程命运的归处,也还好,都是好去处,都很美味。
刚走到猪前,就听见方思无喊她,未来得及转身,只见腰上多了一个藏青色围裙,方思无的心跳声听得清清楚楚,背后感到一小股力,便听方思无讲:
“现下,你便能不用过多顾及衣裳,放开手去杀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