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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长居此,建新屋(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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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循环,海退、湖生、山来、地裂,水入谷、泥入谷、鱼虾也入谷,再合,万物重回寂寥,只有风吹过。
亿万年风吹,得以尖山变平原;千万年滴水,枯野长花草;留以万年于人居,未曾想,但为口腹之欲毁平原、除花草,终了,颂一句:‘如有千年、收尽此了’。
“方思无,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中午时分,杨槿和方思无坐在秋千上歇着,杨槿说无聊得很,要方思无讲个故事来听。
坐在树下的林锦清抢着说他要讲,杨槿说不,不听,就听方思无讲,林锦清瞪了杨槿一眼,默默坐回去。
方思无看向杨槿:
“为什么?”
“不知道,算了,不说它了,你看那紫花苜蓿长高了很多。嗯?”杨槿看向田里的三只小羊,在吃什么?我的花!
“林锦清!你说小羊只吃杂草的!”
杨槿站起身,瞪了林锦清一眼,便跑去了田里把羊赶去未开的荒地处,一边赶,一边小声嘟囔着:
“别吃了,别吃了,你们爱吃草料嘛~~~”
好不容易把小羊赶去荒地吃草,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杨槿刚坐下,便望见陈清秋和一男子从镇子那处回。虽然大婚之时瞥见过一眼陈清秋的良人,可早已记不清,柳仰坐在杨槿身旁,轻叹一口气:
“他可算是回来了。”
杨槿转头看向柳仰:
“你怎么来了?你地里那边不是很多活吗?你都好几日没回家了,想和你说话都不成,快给我憋坏了。”
“我和小婧盘下个铺子,往后地里收的果子,酿成酒、制成糖水,就放在那儿去卖,跑了好几日呢,累得很。”
杨槿听后,眼睛一亮:
“林掌柜,我要当第一个试吃你店里所有的吃食、饮品。”
“好。”
杨槿看向陈清秋:
“你说可回来了,这是什么啊?”
柳仰戳了戳杨槿的额头:
“柳盉,也便是陈清秋良人,他自成婚第二日就随船去南边,听说是做酿酒的生意,红火得很。最近应是把生意转回此处,镇子上新开的那家菏楼就是他开的酒楼,我今日还买了些尝尝,真是很不一样的风味,我这儿还有呢,你尝尝。”
柳仰把一个酒葫芦递给杨槿,杨槿尝了一口:
“好喝!一会儿再去买些嘛。”
方思无的声音传来:
“不可贪杯。”
“哦。”小声嘟囔:‘老古板。’
杨槿站起身,把柳仰也拉起来: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了。”随后递给柳仰锄头,三人去挖水沟了。
挖水沟,挖水沟,把我挖了吧!这一水沟一挖便是一个月。
杨槿把耒耜一扔,坐在一旁,看着方思无:
“这都挖了一个月的水沟,从二月初都要到三月初了,都还没通去南处荒地。”
刚说完,邹茈姜从南边走来,看到了杨槿和方思无:
“挖得还挺快,再有七十步左右就可挖通去南处沙地了,只是若你那头连着山上的水就好了,想引水时便来水。”
杨槿说不急,慢慢来,山上的水难引,一个不合适,水少了好多,多了,万一把地给淹了,这可就又多了很多麻烦。
邹茈姜觉得有理,后想起自己去镇子上采买些东西,便匆匆道别离开了。
杨槿依旧埋头苦干起来,突然一些东西涌入脑中。
邹茈姜说约七十步就可挖向南处沙地?这可不是迈出去的七十个步子啊!杨槿心中算着,嗯?四百多米!小事,小事,这不马上就挖好了。
杨槿和方思无近几日一直在忙活着把最外侧的水沟给通好,林锦清便牵着小白去除杂草,偶尔会带着小羊来地里。
杨槿不喜欢小羊来,因为小羊只会吃紫花苜蓿的幼苗,可不能都进了它们的肚子,但林锦清总是说怕它们一直待在羊圈中会难过。
哎,算了,反正今年年底是要吃羊肉馅饺子,由他去吧。
但杨槿还是心疼那些幼苗,故林锦清每次把羊牵来地里的时候,杨槿总是要喂好多草料才放心去挖沟。
三月中旬,终于通了。
“方思无,我们可算是挖通了。”
“往后还要挖很多条......”
杨槿手指点在方思无的心口处,打断他的话:
“明天在说这些让人难过的话吧。”
“行。”
这条沟连接最外侧约二十五亩荒田,自北向南,从一平原处起,由一沙堆漫天之处终。就盼着早日把山上的水引过来,到时西边荒地的浇水会省很多力气,南处沙地也能多些水源。
但现下是顾不得引水了,紫花苜蓿开了,可能卖出的品相不足一千株,杨槿数过,也不过才五百多株,差了将近一半。
不知该如何去向那订了花的铺子掌柜去讲说这件事,可总得面对。
杨槿和方思无去镇子的路上,在车上演了好几次,掌柜人好心善、满脸笑意接受且愿意继续合作,掌柜脾气暴躁,说往后再不与此等不讲诚信之人做生意......
可,怎么都不一样?
热情、但又很带着一丝很奇怪的感觉,虽然一直都在说无事、无事,还说今年紫花苜蓿人人抢着买,可明明他铺子了最多的就是紫花苜蓿,真像他说的那般,哪里还会留这多些花?
他还说就算那些品相不好的、没开出花来的,也可以收,只是那些就是按斤来算了,十文一斤。
杨槿觉得很奇怪,但那合约单子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也便签下。
心中疑虑越来越重,总觉得很反常,这一感觉直到望见了医馆处的人才得知缘由。
近日来,流行起了何首乌养发的风潮,人人争买何首乌,煮来内服外用,不顾及量,药用多了,变成毒。深入肝脏,损其根本,便是一些年华正好的姑娘、少年也因过度用何首乌而伤了身,起了黄疸。
专治黄疸的茵陈、栀子早就被抢完,故能退湿利黄的紫花苜蓿也成了人人争抢的解药。虽然功效差些,但总比没有好。
杨槿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才长好的头发,想买何首乌的心放了放,少些就少些吧。
杨槿也明白了为什么觉得会有那奇怪的感觉,是预知,预知自己所收之物定能带来很大的回报,藏不住的欲望溢出,但还未最终敲定,只能强行压制心中之欲。
也不可向未知此事的杨槿和方思无讲说现下紫花苜蓿人人争抢,如此一来,收进口袋的银钱便更多了。
只是,如若他是先知几月后会有很多人得黄疸,所以才愿意出比别的地方高的价格收紫花苜蓿,这,就不仅仅是生意场了。
杨槿忙着地里的事,也无暇顾及其它,只收好地里的紫花苜蓿便送去铺子,钱货两清,其他的事,管不过来。
过了几日,杨槿去镇子上买紫花苜蓿种子和饼肥,路过一条街,见一人带着枷锁游行,人人皆骂,年轻的女子、男子居多。
杨槿也想凑热闹,挤着去看是谁,方思无紧紧跟着,生怕挤散了。
“方思无,我看到了,是......”杨槿又看了看:
“是收紫花苜蓿的掌柜。”
旁边一个女子咬着牙、恨恨地说:
“他真是气人,前一阵子的何首乌养发便是他做起来的,本是一件好事,但不知怎得,传出一说法,日日外敷内用何首乌,头发能比现在多一半、且更乌亮。人人效仿这一无根谣言,可恨的是我也信了!可谁知,这传闻是他传出,何首乌卖的最多的,也是他名下的铺子。就连这紫花苜蓿,也是他家卖得最多,当真是奸商,没了良心,从一开始便算计着人。全然不顾别人的生死,只望得到他那眼前的利。”
说完,还顺手拿了旁边一个篮子里的青菜往那人身上扔。
杨槿没了兴致,蔫蔫地退出人群最多的地方,站在一小巷子里,轻叹出声:
“方思无,你说我们算是帮凶吗?”
可,这话说出口,便觉不该如此想:已然过去的事情,不应再责备多次自己;别人做的错事,也别思虑过多,揽到自己身上。
方思无把杨槿有些松动的发簪重放回原处,望着杨槿:
“你我不过是在这场局里无关紧要的一处暗线罢了,连棋子都算不上,何谈帮凶?再说,紫花苜蓿就算不卖他,也会卖给别人。”
顿了顿,接着讲:
“倘若真要气,那便气我,我没识出,别气自己,不然......”
杨槿最近不太能猜到方思无的心思,很难猜、很特别,便问:
“不然什么?”
方思无望向杨槿的眸中,似是湖面起了涟漪、空中划过飞鸟,见万物都如一,只余她一人是这天地间的第二种,凑近讲:
“你上次咬的那处都没印子了,再来一口?”
杨槿忙退后几步:
“方思无,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杨槿不再看他,望向巷子外,轻声说:
“我们回去吧。”
方思无迈一步,便站在离杨槿很近的一侧:
“好。”
两人向人少的那一头走去,长长的巷子,望不见尽头,窄窄的巷子,仅可容两人一起走过。
杨槿:
“方思无,放开我的手。”
方思无:
“春寒,我是在给你温一温手”
杨槿:
“今日不冷。”
方思无:
“是。”
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