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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要刨坑,先开地(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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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槿让方思无凑近些,小声说:
“前些日子我自己酿了些葡萄酒,就埋在这棵树下你要尝尝看吗?”
方思无说好。
然后杨槿就找埋桂花酒的地方,摸黑找了好久才找到。
挖出来后,杨槿去厨房拿两个碗,倒好一杯后递给方思无,在给自己倒满满的一碗。
杨槿和方思无轻轻碰碗:
“生辰喜乐,方思无。”
“谢谢你,杨槿。”
“哎,你不让我说道谢的话,自己倒是讲了哦。”
杨槿说后,笑了起来。
方思无还想再来一些,杨槿说不行。
“开心的日子不要贪杯哦,方思无。”
“好。”
方思无看着杨槿的脸上,喝葡萄酒也没脸变红,真是什么都很厉害的杨槿。
杨槿看着那些蝴蝶不再绕着树飞,萤火虫灯笼也熄了很多,月亮出来了。
杨槿困了,想回去休息,刚站起身,手便被方思无拉住:
“杨槿,再陪我看一夜的月,好吗?”
此时,微风吹起方思无额前散落的碎发,一只还闪着光亮的蝴蝶趴到方思无的肩头,他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人,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杨槿最终还是坐下了,这坛酒喝了一夜,终于见底。
日出之时,杨槿依在方思无的肩膀上睡着了,方思无看着远处的日出,昨夜悄悄牵起杨槿的手一直不曾放开。
杨槿动了动身子,似是要醒了,方思无才缓缓放开。
鼻子有点不舒服,杨槿坐直身子后,眼睛还没睁开,先打了个喷嚏。
看来,天气是真的凉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如今夜一般赏月了。
杨槿说要去找柳仰要件衣裳披着,冷得很。
方思无看杨槿的脸红得很,以为是酒意未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去了厨房烧了些水。
杨槿看柳仰还没醒,就先和方思无一同待在厨房,靠着火近些,烤烤火也暖和了点
。
杨槿用手锤了锤头,想着:
‘这葡萄酒还真烈啊,不是说果酒不会很醉吗?以后还是少喝些,头好疼。’
方思无坐在一旁,水烧好了,问杨槿知不知道柳仰把蜜放在何处,杨槿说当然,就拿起坐着的板凳放在厨房的高柜子那儿,拿最上层的罐子。
杨槿走路还是有些飘忽忽的,暗下发誓: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方思无冲好蜂蜜水递给杨槿,杨槿就拿在手里,坐在还未燃尽的火前出神,眼睛耷拉着,很没精神。
杨槿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说:
“方思无,我觉得我不是喝醉了。”
方思无一愣,手覆上额头,确实不是醉了。
别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杨槿和方思无已经坐上驴车去医馆了。
杨槿依在方思无的背上,有些困,刚睡着就被自己给惊醒,反复多次,更是疲累。
还是上次受伤醒来的那个医馆,杨槿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关上了门,一位女大夫先帮杨槿擦拭身体,降降体温,后拿出针来刺合谷、足三里穴。
杨槿的意识倒很是清楚,但精神不太好,提不起来劲儿,只能怏怏地说着话。
方思无此时在煎麻黄汤,并懊恼昨夜该想到拿个厚披风给杨槿才是,她在地里那样好,总觉得她是风吹不坏的身子。
可杨槿的身体好像并不太好,很容易受伤,不行,以后该多注意才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方思无把药煎好后,去寻杨槿,杨槿所在的那间屋子的门已经开着,方思无叩了叩门,杨槿无力地说:
“进来吧,方思无。”
杨槿趴在桌子上,头抬不起来,方思无坐在杨槿身旁,吹凉一勺的汤药,想递给杨槿,杨槿不喝,方思无以为杨槿嫌苦,便说:
“药总是要喝的。”
杨槿摇摇头:
“你拿着那个勺子让我喝,喝完了我的命除了苦,就是苦了。”
许是生病的原因,说完一滴清泪落下,嘴角向上撇着。
方思无伸手擦掉杨槿的泪,放下麻黄汤:
“那等凉些你一口喝下去。”
杨槿笑了笑,眼睛还满是疲累,说:
“好。”
这次没有桂花糕,药的苦味在嘴里待了许久还没消散。
午后,杨槿歇了一阵儿,缓过来些,趁着日头好,回了家。
杨槿刚迈进屋子,方思无站在门外,一门槛之隔:
“我该向你道声歉意,杨槿。”
杨槿回身问为何。
方思无说:
“如果我不拉着你陪我赏月,你也不会得风寒。”
杨槿用尽力气说:
“我是自己愿意陪你的,至于现在,是我自己身子不太好原因。等我好了,你要带着我多跑些,让我身子不要再如此虚弱,我可不想总是生病。”
方思无说好。
杨槿累了,关上门窗歇着去了,方思无坐在院子的摇椅上,守着杨槿。
傍晚时分,柳仰回了家,看到方思无坐在院子里,打了招呼便去切些马齿苋喂猪。
再过一会儿,王大娘回来了,从菜园子里摘了好些菜,够吃几天了。
没一会儿,林锦清和林缃照来了,安静的院子一下变得吵闹,方思无对林锦清说:
“轻声些。”
刚说完,杨槿打开了门。
方思无从摇椅上起身,走到杨槿身旁,问:
“可好些了?”
杨槿点点头。
林锦清看着杨槿蔫蔫的样子,就问:
“杨槿,你和我表哥去哪儿了啊,早上找你们半天都没找到。”
杨槿抬了眼睛,仍是没力气,说:
“去新开的那家点心铺子吃糕点了,她家又出了没见过的好吃点心。”
林锦清眼睛幽怨:
“我明天也和缃缃一起去吃。”
林缃照说:
“明日大雨。”
林锦清一惊:
“缃缃怎么知道?”
林缃照说:
“你看看天就知道了啊。”
林锦清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杨槿听后,出了神:
‘又要下雨了啊。’
王大娘喊了一声:
“吃饭了。”
众人便去了饭桌,吃饭时柳仰看杨槿一直没什么精神,问后才知道得了风寒,便说今夜她来照料,保准明日一醒,神清气爽。
杨槿现在笑都没什么力气,只点头回应。
匆匆吃了几口,便回了屋子。
马上要变天了,方思无把麻黄汤递给柳仰,叮嘱了几句便回家了。
林锦清也赶紧送林缃照回家。
半个时辰后,雨开始下,杨槿的屋子里传出无力的痛呼声。
杨槿说:
“不刮痧也能好起来的,柳仰。”
柳仰手没停,喊杨槿不要害怕,马上就好。
杨槿之前没刮过痧,想过会疼,没想到这么疼。
偏偏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果然吃了药命会苦。
好不容易刮完痧,终于可以歇着了,柳仰又给加了两层被子,压得杨槿睡不着。
杨槿忍不住了:
“柳仰,你不是懂医术吗?我现在有些怀疑你了。”
柳仰戳了戳杨槿的额头:
“土方子有土方子的好。”
杨槿没办法,只好接受。
柳仰也躺下休息了。
杨槿说:
“柳仰,我好像喜欢方思无。”
柳仰闭着眼睛:
“知道啊,你们很明显。”
杨槿一惊,侧过身子看着柳仰:
“啊?”
柳仰看向杨槿:
“很明显的。”
杨槿有点难以开口:
“那,那你觉得......”
“方思无也喜欢你。”
杨槿愣住:
“你,你就这样讲出来了,啊!柳仰,我讨厌你。”
杨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在床上滚来滚去,柳仰把杨槿按住,给被子掖好。
“我不会跟别人讲的,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往下走才好。可是杨槿,你要清楚一件事,方思无可能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他的家在洛阳,他从小便是为入仕活着,日夜读书,他只是缺一个机会。指不定哪一日他家仕途得运,政敌失势,他也就走了。”
杨槿无声。
柳仰继续说:
“你怎么办呢?你和他一同去洛阳?去做那富贵主母?”
杨槿说不会。
柳仰接着讲:
“可方思无需要,他需要一个当家主母,他不是和我们一般的人,他又是家中唯一孩子,他家里往后总归是靠他来撑着的。你们两个如有以后,总该面对。但你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所以村子的地你管不管,也都只是随你心意。”
杨槿说不是,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柳仰说:
“我虽然没见过,但总是听过,镇子上的有钱人家的日子,可我总觉得权贵也好,富户也好,过得舒服的人总不是女子。她们要忍受三妻四妾,忍受公婆磋磨,忍受困在那一方院子终生不得闲。杨槿,我害怕你会那样,你一定不会喜欢那样的日子。”
杨槿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权贵人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未曾想过要去过那样的日子,想来是我想多了,我和方思无不该这样的。”
杨槿看向柳仰: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柳仰,可能你不会懂我为什么要这样,但我会一直在这儿,直到中鱼村再无一处荒原。”
柳仰躺平身子,声音也小了些:
“其实也不用想往后那些难过的事情,反正也不知道方思无什么时候会走,你和他在一处开心那就多待在一处,大不了他走了,你要是想哭,我陪着你就是。”
杨槿说不可能,不会哭,一定不会。
后来,谁也不说话了,柳仰的呼吸平缓下来。
杨槿睡不着,心里乱得很:
都是要走的人,她是,方思无也是,两个注定留不下的人真的要往下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