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归期》若木的光

4、第 4 章

　　到了端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尤其是彩棚里，各位夫人、姑娘都是手持团扇，时不时扇风降温。

　　谢兰心素来怕热，走到彩棚边上，想要吹吹江风。她站了一会儿，不远处的的江边人群熙熙攘攘的，她在人群中看见了赵磊，身边带着一个娇媚的女子，从两人的言行举止上看，关系不一般。谢兰心一直盯着两人，直到对方进了江边的欢喜楼。

　　谢兰心叫来锦瑟，低声吩咐了一番。锦瑟领命，悄悄的从彩棚边上溜了出去，在停马车的地方找到了哥哥闵忠，低声告诉他自家姑娘等吩咐。

　　闵忠也很得力，假装赵家的小厮，店门口的小二没啥心眼的就告诉他，赵磊的包厢就在二楼的一角。赵磊悄悄的摸到包厢门口，侧耳倾听，赵磊和他的婢女就在里面。

　　“公子，这里能看到划龙舟吗？”是个女人的声音。

　　“哎，本公子带你来，可不是看别的男人划龙舟的。”赵磊声音轻佻，惹来女子一阵娇嗔：“公子，你又逗人家。”包厢里传来一阵调情的笑声。

　　闵忠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他偷听了一会儿，为避免被人发现，他很快便溜走了。

　　很快龙舟比赛就要开始了，各位夫人们纷纷猜测哪一队会赢。

　　“我听说外面已经开了盘，赌得不小啊 。”

　　“今年兵部不会再闹笑话了吧。”

　　“谁知道呢。”

　　谢兰心几姐妹听到这几句，互相看一眼，又笑成一团。王氏见女儿们笑了，心里也高兴。

　　过了一阵，谢瑛派人送来了一匣子点心，都是春风楼的，有酥山、奶酪还有几个清爽的点心。

　　王氏挑了山楂糕来吃，谢梅心喜欢奶酪，谢兰心和谢莲心最喜欢酥山，母女四人都吃得很开心。而王氏对儿子的贴心十分欣慰。

　　谢瑛在春风楼遇见了宇文熙，两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宇文熙略大一岁，已经在宫中担任御前三等侍卫，今天是陪李王妃和妹妹们来的。

　　“世子！”周围的人纷纷行礼，宇文熙素来潇洒不拘小节，大手一挥让大家免礼。

　　“世子。”宇文熙听见谢瑛这么叫他，瞬间就不高兴了：“哎哎哎，你怎么也这么见外了，以前你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子渊。”

　　谢瑛微微一笑：“是，子澄。”两人都笑了，因为同窗的关系，两人的字都是他们的老师当世大儒颜文清所取。

　　两人一起在茶楼包厢里看龙舟比赛，这里视野不错，能看到最后拿头名的船冲线。

　　随着锣鼓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围观的人都盯着江面上看，身着红衣的龙舟队一马当先，后面蓝衣的队伍和绿衣队伍也不示弱，紧跟着冲了出来。

　　谢兰心和姐妹们立在栏杆边，都很专注的看比赛，有些是认识的人，还小声开始加油，胆子大的女眷还喊出了家里人的名字，气氛一片祥和热闹。

　　赛程过半，蓝队逐渐慢下来，绿队反而和红队不相上下。

　　“哎，绿队是哪个衙门的。”

　　“大理寺啊，你看鼓手是崔朔大人。”

　　“崔朔？长公主家的二公子？”

　　“是呀，你看，快要超过红队了。”

　　“红队是哪个衙门？”

　　“刑部啊。”

　　“哦哟，这下有好戏看了。”

　　谢兰心听到隔壁彩棚的对话，想看看他们口中的崔大人，可惜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人，只能瞧见身材高大，大理寺听说都是文官，却能把龙舟队训练得如此厉害，却非凡人。

　　“快快快，要冲线了。”

　　“呀，是绿队赢了。”

　　“今天长公主也在，太有面子了。”

　　“谁说不是呢。”

　　谢莲心见比赛结束了，和王氏打了招呼，赶紧带着妹妹们下去了，要是晚了路上都是马车，估计就走不动道了。

　　谢梅心紧紧的跟着姐姐们，稚嫩的脸上满是期待。她长到十二岁，第一次去市集呢。

　　很快，三姐妹就在彩棚外和谢瑛汇合了。

　　“大哥。”谢瑛朝他们招手，马车就停在旁边：“先上车，车上有纬帽，待会儿先戴上。”

　　“好。”三姐妹先上了车，谢瑛骑着马跟着，走了一会儿，在街头和宇文熙汇合了。

　　宇文瑶和宇文玥掀起车帘和三姐妹问好，几人都很开心。宇文熙难得休沐，能和妹妹们一起出门，很是放松。于是两辆马车一块儿往市集那边走。

　　“二姐，我听说那边有很多西域来的杂耍艺人，都没见过呢，去岁陛下还宣入宫中表演过。”谢兰心一脸兴致勃勃，谢梅心也是很期待。

　　谢莲心身为姐姐，自然要稳重一些：“是呀，去年李王妃生日时，曾请过一个西域魔术师来表演，很是稀奇，不过你生病了没去。”

　　“是吗，我今天一定要看看。”谢兰心更加兴奋了，“梅心，是不是也想看？”

　　“嗯。”谢梅心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三姐，你要牵着我哦。”谢梅心有些害怕去人多的地方。

　　“没事，跟紧姐姐。”谢兰心拍胸脯保证，谢莲心坐在对面微微一笑。

　　很快马车就到了市集的路口，这里是西式，主要是一些外来的生意人，西域的胡商们在这里做生意，什么都有，其中一条街满是稀奇古怪的小吃和表演艺人。

　　马车这个时候就不动了，谢瑛就在外面说：“莲心，你们戴上纬帽下来吧，马车进不去。”

　　“好嘞。”三人下车站定，宇文玥两姐妹也下来了，几人互相问候。

　　宇文熙有好久没见过谢兰心了，去岁还是小姑娘的样子，今年及笄之后，倒是亭亭玉立了，看向她1的眼神多了几分别的东西，不能只把她当小妹妹看了。

　　宇文玥和谢莲心跟着宇文熙走在前面，谢兰心带着谢梅心和宇文瑶走在一起，谢瑛走在最后，身边丫鬟小厮几人围在他们周围自是不提。

　　进入街市，几位姑娘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卖香料的、卖西域珠宝的、卖小吃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重要的事街道中间部分有一队表演杂技的胡人。

　　只见那人拿出一把长剑，向围观的人展示了一番，仰头就把剑吞了下去。周围人发出阵阵惊呼，宇文熙和谢瑛倒是见怪不该，几位姑娘格外的捧场，惊呼不已。

　　“三姐，你看。”谢梅心激动的只摇谢兰心的手臂。

　　谢兰心也很惊奇，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她都是第一次来西市，也没在家中见过这种杂技，看得十分起劲。

　　见围过来人越来越多，宇文熙和谢瑛赶紧带着自家姑娘离开。

　　“前面有一家胡人开的酒楼，专卖西域的吃食，我们去那里坐坐。”宇文熙带路，一行人进了胡璇酒楼。

　　进去就看见一番西域装饰风格，宇文熙早已叫人预留了包厢，店掌柜胡耳塞也是金色头发的西域人，不过在中原多年，汉话说得极好。胡耳塞领着一行人上楼，给了最大的包厢。

　　包厢里是两张桌子，男女分席，宇文熙叫他送些特色菜肴，给姑娘们准备了西域的花草茶，他和谢瑛准备了葡萄酒。

　　“这葡萄酒倒是西域的最好，中原无法酿出这么纯正的果味。”谢瑛笑道。

　　“中原地大物博，也有西域没有的东西。丝绸在西域可是天价，这葡萄酒经过长途跋涉而来，也是价格不菲。”

　　谢瑛见妹妹们眼巴巴的看着，笑道：“待会儿带一些回去，下次家宴再喝。”意思就是出门在外，姑娘们还是不易饮酒的。

　　谢兰心点头，宇文瑶却有些不高兴，撒娇道：“哥哥，我们喝一杯也不成吗？”

　　宇文熙摇头：“要是让你喝了，回去母妃是罚你还是罚我啊。”

　　宇文瑶这下不说话了，宇文玥安慰妹妹：“哥哥早就准备了一些，我们回去再饮。”宇文瑶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掌柜带人上菜，烤羊腿、羊肉串、胡饼、酸奶扮水果、烤包子等，琳琅满目的白了一桌子。姑娘们吃得斯文，谢瑛便拿刀将羊腿分成小块，叫丫鬟们拿过去。

　　“这个羊肉串好吃，和咱们的烤羊肉很不一样，这个香料味道好特别。”谢兰心赞叹道。

　　“听说是西域特产的几种香料，宫中的御厨也曾拿来研究新菜色呢。”宇文玥笑道。

　　“梅心，喜欢吃就多吃几块。”谢兰心夹了烤羊给妹妹。

　　“谢谢三姐。”谢梅心很开心，吃了一个烤包子，里面满是肉汁，沾到手上了。谢兰心瞧见，叫锦和拿来手绢给她擦手。

　　“奴婢去打盆水来给姑娘净手吧。”锦和走出包厢，叫门口的小厮去找店小二打盆水来。她刚想转身，就看到对面的包厢打开了门，里面正是赵磊，还带着一个女子，两人正在饮酒。锦和见过赵磊，特意多看了两眼才回去。

　　谢梅心起身净手回到桌前，锦和特意绕到谢兰心身边：“三姑娘，您也去净手吧。”谢兰心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见她使眼色，假装手弄脏了：“我也去净手。”

　　两人走到包厢的一角，锦和小声的告诉她刚才看见的事。谢兰心正愁找不到机会拆穿赵磊，今天正好有机会，不过需要避开二姐和宇文家三兄妹。

　　“你找个人盯着对面包厢，确定他们后离开，我们再行动。”谢兰心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们这边很快就吃完了，准备离开，出门的时候，锦和向谢兰心点点头，意思是对面还没走。

　　等到了楼下，谢兰心走在后面，谢莲心和谢梅心都上了车，她发出一声惊呼：“哎呀，我的手绢不见了。”

　　谢瑛赶紧过来：“放哪里了？让锦和上去找找。”

　　“不行，我要自己去找，哥哥你和我一起。”谢兰心拉着谢瑛往里走。谢瑛赶紧和宇文熙说：“宇文兄稍等片刻。”

　　谢兰心和锦和使了个颜色，经过赵磊包厢的时候，假装没站稳，哎哟一声往旁边倒，锦和赶紧扶住他，却以为谢兰心靠近包厢的门，锦和把门给撞开了一点。

　　谢瑛急忙过来扶妹妹：“怎么样？是不是扭到了？”

　　“还好，幸好锦和把我扶住了。”谢兰心站稳，看见谢瑛不动了，朝包厢里一看。只见赵磊搂住一个女子，正轻声细语的哄人家。

　　“你别哭啊，我心里有你，你是知道的。我母亲要我娶那谢家的嫡女，我也没办法。但我想你保证，我从来就没看上过她。哎哟，心肝宝贝，你哭得我心慌。”后面说什么，谢兰心就没听见了。谢瑛脸色无比难看，带着谢兰心就往下走：“锦和，你去找你家姑娘的手绢。”

　　“是。”谢兰心和锦和交换了一个颜色，识趣的跟着哥哥走了。在下楼那短短的时间里，谢兰心亲眼看到哥哥从脸色铁青，转换到面色和煦，暗自咂舌。

　　“东西找到了？”谢莲心关心的问，谢瑛点头，转身上马：“出发，回府。”

　　谢莲心感觉回去一趟后，哥哥和三妹都有些怪怪的，不过性子一向稳重，没有多问，谢梅心年纪小，根本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走了一段，和宇文家分开，一个往北，一个往东。安南郡王府在离皇宫最近的那条街，而谢府在文官聚集的东井街。

　　回到谢府，王氏早已在家等着了，谢钧还没回来，估计是陛下留下赐宴了。四人去海棠苑向王氏报平安，王氏知道他们已经用过晚膳了，便叫各自回房休息。

　　出了海棠苑，三姐妹往内院走，谢瑛自是去外院自己的院子松涛苑。

　　谢兰心以为大哥回来找自己商量，结果回去许久大哥那边都没动静。锦和、锦瑟两人见自家姑娘不断看向门外，把门外的小丫头支走，低声问谢兰心：“姑娘今日是不是在大公子面前暴露了。”

　　“啊，大哥应该没发现吧。”谢兰心私底下调查姐姐的未来夫婿，怎么说也不合理。但是锦瑟、锦和两人一点没觉得奇怪，还觉的自家姑娘观察入微，仅仅是因为老夫人的没睡好就发现这么大的事。

　　“如果不是闵忠去赵家外蹲守，我也不可能知道赵磊居然是这种人。”谢兰心想起来就愤怒不已。

　　赵家祖上原本是开国功臣，是有些荣耀在身上的，可惜子弟不争气，历经三朝已经在朝廷里说不上话了，现在赵家的当家人是赵磊的父亲，是老夫人的亲侄儿，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工部郎中，能力平平。赵磊是因为考上了举人，才能求得谢钧的同意，攀上谢家这门亲事。

　　赵磊婚前宠爱通房丫头不说，那日闵忠碰见他和几个书生见面，私下说根本不想娶谢家女，要不是为了前途和谢家的嫁妆，根本看不上谢家的女子。这等轻狂之人，连闵忠听了都气愤不已。

　　谢兰心原本想找机会带王氏或是谢钧撞破赵磊的真面目，结果今天居然遇上了，那让哥哥先知道也未尝不可。

　　谢瑛素来正直，又疼爱妹妹，为了二姐的终生幸福，他一定会管的。

　　但是谢瑛到现在没动静，谢兰心有些担心，哥哥会不会为了其他原因有些犹豫了？

　　谢兰心还在担心，谢瑛早就有了主意，派自己的小厮在二门处等父亲谢钧。所以谢钧一到家，先去了海棠苑，发现王氏早就安置了，转而准备去书房安置，谢瑛就在书房等他了。

　　谢钧乍一见到儿子，还带有几分酒意：“子渊啊，这么晚了，不必过来请安了。”

　　“父亲，儿子有一事，必须今天禀告您。”谢瑛的神色很是严肃，谢钧知道儿子的性子，不是十分重要事，不会到书房来见他，把人带进书房，并且挥退了身边人。

　　谢瑛讲了今天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自己的看法：“那赵磊如此品行不端，不堪为良配。如若二妹妹嫁与这种人，未来生活堪忧，给家族招来祸端也未可知。”

　　谢钧已经满脸怒气，我谢家的嫡长女，下嫁给赵家已是委屈了三分，现在居然被对方说成一文不名，言语间还有贪图嫁妆的意思，赵家欺人太甚。

　　“今天的事，兰心是不是也看见了？”谢钧在决定怎么做之前需要确定知情人有多少。

　　“儿子当时就把五妹带走了，回府的路上她只字未提，应该没看见。”谢瑛压根没打算让谢兰心参与这件事。

　　谢钧点头，称赞儿子：“你做的很好，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为父会派人去查证清楚，顺便试探一下赵贤表兄。”你赵家想欺负我女儿，门都没有。

　　“儿子知道了。”

　　“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你母亲知道，等为父查清楚了再亲自告诉她。”谢钧已经有了主意。

　　“是，儿子明白。”

　　“去吧，早点休息。”

　　“父亲晚安。”

　　谢兰心这一晚辗转难眠，殊不知自己的父亲已经打算亲自出手敲打赵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