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归期》若木的光

3、第 3 章

　　申豹是申威将军的小儿子，申威将军一直驻守西北，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是当今圣上十分倚重的武将。其妻元氏常年带着儿女在京中侍奉婆母。因为申豹年幼时身体不好，元氏极其祖母对他格外疼爱，要求不高，只要能健康长大就行。养得申豹性子我行我素，又不学无术，整日在市井中混日子。但因为他性格豪爽，出手阔绰，结交了不少朋友，三教九流都有。

　　原本他这样也不算什么坏人，可一样不好，就是喜欢看漂亮姑娘，年纪轻轻就流连烟花之地，京城中人都说他是个浪荡子，将来哪家贵女肯嫁他。

　　谢兰心及笄礼这天，元氏依约出席，把申豹也带来了，其实就是想给他相看。申豹在一众读书人中百无聊奈，现场的贵女是不少，男女的席位用屏风隔开了，他一是看不见，二是别人也看不上他。于是他偷偷从宴席上溜了出去，想要先溜走。

　　元氏很快便发现儿子不见了，叫身边的人去找。堂堂将军之子，居然几次说亲都被婉拒，现在必须多儿子严加管教，尤其是申老夫人已经去世，将军府全权由他做主，非得把儿子的坏毛病改过来不可。

　　锦和静悄悄的跟着申豹，见他走到花园里，不知道在找什么的转悠。锦和不敢露脸，小心的躲在假山后面。

　　申豹这人方向感不好，来的时候被人领进来的，现在想要出去找不到路了。他记得经过了一个花园，但是朝哪个方向，他记不清了。他到处转悠，几个门都觉得不对，他哪里知道，他一开始就走错了路，这是通往后院的路，不是从二门出去的路。

　　正在这个时候，锦和看到一个婆子打扮的人，从后院那边过来。申豹看见有人，急忙上前问路。

　　“这位妈妈，我从家庙过来，想要出去，结果走错了路。请问妈妈要出府要走哪边？”申豹起码的礼貌还是有的。

　　那个婆子指着后院的方向对他说：“这位公子，想要出府走这边就是了，一直往前走，看到月亮门拐过去就能看见二门了。”

　　申豹急忙道谢，匆匆往那边去了。那个婆子立在原地，见申豹走远才四处张望后离开。锦和躲在假山后，背上冷汗至冒，那个婆子说的方向就是谢兰心所住的朱甤阁。不管申豹是不是有心闯入，一但被人看见，谢兰心声誉算是毁了。

　　锦和一边从假山后绕过去抄近路，一边暗想，幸好姑娘早有安排。

　　申豹也不傻，走了一段路，越走越清净，他就觉得不对，他小心的查看周围，可是没有人经过，正在想该怎么办，突然一个青衣丫鬟从拐角处闪了出来。

　　申豹吓了一跳，锦和急忙行礼：“这位公子，您好像走错路了。”

　　申豹见是个丫鬟，急忙说：“我想出府，不是走这边吗？”

　　“这边是后花园，公子应该往回走。”锦和面带微笑的。

　　“哦，我说哪里不对。麻烦姑娘带我出去。”申豹看到一个人，赶紧抓来带路。

　　锦和忙道：“是，公子，这边请，奴婢带您去二门那边。”

　　“太好了。我转悠了半天，结果走错路了。”

　　锦和灵机一动问他：“公子是从家庙那边过来吗？”

　　“是啊，我有事先走一步，家庙外面的小厮给我指了个方向，谁知道我还是走错了。哈哈哈。”申豹爽朗的笑了。

　　锦和将他送到二门上，叫人带他出了府，这才离开。

　　谢兰心这边和刘芸、宇文玥、宇文瑶，还有其他姐妹坐在一起。几个女孩子聊起进来京中时新的胭脂水粉，朱钗首饰，也是别有乐趣。

　　“兰心，过几天就是端午了，你们也要去看划龙舟的吧。我哥哥今年也要带王府的龙舟队下场呢。”

　　“是吗。熙哥哥也要下场，到时候给他加油。”谢兰心笑道。

　　谢莲心也说：“去年看龙舟，结果尽在那儿笑了，得第一名的反而没人看了。”说完姑娘们哄堂大笑。去年划龙舟，划到一半，结果有一队的龙舟突然在江中打转，愣是不往前走，鼓手和指挥一时间慌了神，划手跟着乱成一团，最后船还翻了。被江边值守的巡防营救了上去，丢脸都到整个京城的权贵面前。

　　“今年可别再来了，去年我肚子都笑痛了。”谢桂心想起那个场景就想笑。

　　谢橙心去年这个时候生病了，没有去，不知道姐妹们在笑什么，但是不能不合群，只能陪笑。

　　谢梅心和谢菊心笑成一团，陈芸借着说：“后来我听说，是因为其中一个划手的失误才导致的，回去被上司狠狠批了一顿。”

　　“到底那个衙门的啊？”

　　“嘿嘿，是兵部的人。”宇文瑶小声的说，“兵部那帮人只知道纸上谈兵，打仗靠边关的将士，结果划船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

　　及笄礼圆满结束，谢兰心送走好友，回到自己的朱甤阁，锦和帮她卸下沉重的首饰，这才小声向他报告了申豹的事。

　　谢兰心听完，懂了其中的缘由。上一世，申豹被人抓住的时候，一直说自己是走错了路，没人相信，也因为要坐实她私见外男的罪名，也不会让他说清楚，原来申豹是被人利用了。这一次，谢兰心一直和好友在一起，没有被人弄湿衣服，也就没有回朱甤阁，根本没给人任何机会陷害他。但是这样也没法揪出那个躲在暗处的黑手了。

　　“那个婆子你可有看见是谁？”

　　锦和摇头：“那个婆子背对着我，没看清楚脸，我急着去追申公子，也无法跟踪她。”

　　“你可听见她的声音了？”谢兰心紧接着问。

　　锦和点头：“有，如果下次奴婢听到她的声音，一定会认出来的。”

　　“那好，以后我们一定找机会把那人揪出来。”谢兰心有信心会把那人找出来，这次没成功，那人一定还会行动的。

　　锦和看着姑娘有信心的样子，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她没有问，只需要相信自己家姑娘。

　　谢钧送走同僚，直接回了海棠苑，王氏已经在贵妃椅上睡着了。他示意下人不要吵醒王氏，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看着妻子。

　　两人少年夫妻，王氏是家中的小女儿，自幼备受宠爱，性子天真浪漫。两人成亲后，琴瑟和鸣，又一连生下三个儿女，感情更甚。可是，在他外放后，感情就变了，不知道他哪里让王氏看不顺眼，对他越来越冷淡。他年轻时，性子也高傲，冷落了妻子很久，等到再想和好，妻子已经彻底不理他了。

　　如今儿女都大了，谢钧看过了许多世事变迁，还是最喜欢和王氏相处。他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一边看书一边等王氏醒过来。

　　直到太阳西落，王氏缓缓醒来，口干舌燥的：“来人，倒杯水给我。”

　　谢钧拿起茶杯把水送到她嘴边：“来，喝口茶。”

　　王氏喝了下去才觉得这声音不对，抬头就看见谢钧，脸色微变：“大爷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看你，顺便用晚饭。”谢钧在她身边坐下，王氏不自然的挪了挪，冷声说道：“大爷恐怕在我这里吃不了，我今天不舒服，吩咐她们不要摆晚膳了。”

　　谢钧不介意：“叫小厨房做简单点就行，要不然把莲心她们三个叫来，我们一起用晚膳。”

　　“孩子们忙了一天了，别叫过来了。我陪大爷用点晚膳吧。”王氏不情不愿的说，“张妈妈，叫小厨房做点清淡的，大爷要在这里用饭。”

　　“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张妈妈是乐于见谢钧过来的，快步出去了。

　　张妈妈一走，王氏就从贵妃椅上下来，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拿出账本继续看了起来。谢钧也拿着书继续看，气氛倒也融洽。

　　过了一阵，院子门口传来声音：“母亲，母亲。”

　　谢钧放下手里的书：“是兰心。”

　　王氏站起身：“这个时辰，这孩子过来做什么？”

　　“母亲，我想。”谢兰心一只脚刚跨进房门，就看见谢钧在，有些尴尬的，愣住了。

　　“杵在门口作甚，快些进来。”王氏温柔的对女儿说，谢钧平日里有些严肃，孩子们都有点怕他，今天却什么都没说。谢兰心赶紧收敛起情绪，乖乖的行礼问好：“父亲，母亲。”

　　“这个时辰，你过来是有事？”谢钧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有些自豪，今天刚结束及笄礼，想到女儿可能不久后就会出嫁，心里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谢兰心其实没什么事，不过是想端午节和陈芸他们几个去街上逛逛，希望王氏同意而已。不过谢钧在，她不太敢说。

　　“女儿突然想和母亲一起用晚膳，所以就过来了。”谢兰心笑眯眯的，谢钧笑了：“都及笄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谢兰心对着父亲甜甜一笑，谢钧慈爱的笑了。

　　很快晚膳就准备好了，厨房今天晚上准备的是鸡汤银丝面，配了糟鹅、香菇炒青菜、酥炸小黄鱼等小菜，因为谢兰心来了，再煮了一碗面，倒也不麻烦。

　　谢兰心最喜欢母亲院子里的糟鹅了，吃了好几块，王氏怕她吃多了不容易消化，赶紧叫人煮了山楂茶给她消食。谢钧看着温柔的妻子，活泼的女儿，满眼笑意。

　　用完晚膳，谢钧没有要走的意思，王氏把女儿支走，对谢钧说：“大爷，今日我身体不适，你还是去别处睡吧。”

　　谢钧有些担心：“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中午日头太毒了受了热，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就是需要休息一下，不要操劳就好了。”王氏看着谢钧，就差直接说你赶紧走了。

　　谢钧略微有些不高兴，微微叹气：“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睡了。”

　　谢钧走后，王氏才放松下来，张妈妈进来 ，有些惋惜的对她说：“夫人这是何必呢？”

　　“我没兴趣伺候他，要不是兰心来了，我直接叫他走。”王氏扶了扶发髻，“放心，他不会委屈自己的。”

　　翌日

　　王氏难得睡得晚一些，起床梳妆的时候，张妈妈就进来说：“夫人，昨夜大爷是在书房睡的。今天一早就去衙门了，早膳用得不多。”

　　王氏微楞，拿出手镯戴上，又犹豫了一下吩咐张妈妈：“你叫小厨房给大爷准备他喜欢的菜，送去衙门给他，还有路过前门大街的时候，在点心铺子买些点心过去。”

　　“哎，奴婢这就去吩咐。”张妈妈面带笑容出去了。

　　王氏假装挑簪子，却看见了在八宝匣底部的那对累丝嵌珍珠的金手镯，这是新婚的时候，谢钧特意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的。她十分喜欢，经常戴在手上。不过后来有了孩子们，戴在手上不方便，便许久不戴了。

　　“唉。”王氏微微叹气。

　　“母亲可是有什么烦恼事？”谢兰心突然从屏风后冒出来，吓了王氏一跳，笑骂道：“你这孩子，来了也不出声。”

　　“是母亲太专注了，没听见我进来。”谢兰心顽皮的说。

　　王氏拉着她坐下：“对了，母亲有件东西要给你。”王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牡丹海棠金钗：“这是我准备给你及笄礼用的，你父亲突然拿出来那只白玉簪，我便收了起来，今天给你，过几日端午的时候戴。”

　　“谢谢母亲。”谢兰心打开盒子，惊叹道：“好漂亮啊。这次生日过得真好，收了好多礼物，王妃送给我的珍珠头冠和紫玉钗也好好看。”

　　“王妃送的自是极好的。她一向喜欢活泼的女孩子，对你尤其偏爱，不然我哪里请得动她来为你做主宾。”李王妃特别喜欢兰心，她心里自有计较，宇文熙已经十九岁了，要不是因为在宫中当差，早就娶妻生子了。近来太后在关心小辈的婚事，李王妃估计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些话，王氏不会对女儿说。

　　“母亲，端午节女儿想和玥姐姐、瑶儿一起去街市上逛逛。瑶儿说熙哥哥会照顾我们，再加上大哥应该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好不好。”

　　“街市？”王氏不是很赞同。

　　“白天去，有哥哥保护我们，不会有事的。听说这次西域那边来了很多胡人，有很多不同的小吃，还有杂耍，我们都没见过，想去看看。”

　　有宇文熙和谢瑛在，安全问题王氏倒是不担心，但是还是叮嘱女儿：“你记住，一定要跟着姐姐和哥哥，还有照顾好妹妹，知道吗，不能单独行动。”

　　“我知道了，多谢母亲。”谢兰心起身，“我去告诉姐姐。”说完便跑了出去。

　　王氏看着女儿的背影轻笑，都这么大了，还是不稳重。这次及笄礼上，与她相熟的几位夫人已经表明了想要给兰心说亲的意思，女儿已经十五岁了，说不定明年就要嫁人了。

　　端午节的前一天，书院休沐，谢瑛终于回来了。谢兰心一听说哥哥回来了，就往母亲的院子里跑，知道哥哥一定会先来见母亲。

　　谢瑛生的高大，身材修长，面若冠玉，平日带人和煦有礼，在白鹿书院一直成绩优异，读书刻苦努力，今年秋闱便要下场了，是全家最寄予厚望的孩子。

　　“母亲，孩儿回来了。母亲今日可安好。”谢瑛笑起来和王氏很像，眉眼间却又像谢钧。谢钧年轻时也是翩翩少年，如今年岁见长，更加沉稳儒雅。

　　王氏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很是开心：“好，都好。过来让母亲瞧瞧。”

　　谢瑛坐到王氏身边，便被母亲拉住手，微微的优点害羞：“母亲，儿子不是小孩子了。”王氏捏捏他的脸，笑言：“长再大都是母亲的孩子。”两母子相视一笑。

　　“哥哥，大哥。”门外传来谢兰心的声音。谢瑛起身，便看见三妹跑了进来，王氏不满意的说：“慢点，兰丫头，别跑。”

　　谢兰心站定，还微微喘气，谢瑛笑道：“三妹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要走。”

　　“大哥，明天我们一起去市集好不好？”谢兰心直入正题，谢瑛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又顽皮了是不是？”

　　“不是，我和瑶儿他们一起去，对了，还有熙哥哥。”

　　“好，父亲母亲可同意了。”

　　“母亲同意了，父亲那里我们今晚用膳的时候说好不好？”谢兰心歪着头看着大哥，谢瑛笑了，就知道着丫头有问题，果然要他当出头鸟。

　　“好，我去说。”

　　王氏无奈：“晚上家宴上说，去的就不止你们四兄妹了，二房那几个也得去。”

　　“那什么时候说啊。”谢兰心为难了。

　　谢瑛立刻就想到办法：“父亲一会儿从衙门回来，我去书房找他。”

　　“太好了。”谢兰心十分开心。

　　很快端午节就到了，天气也热了起来。谢莲心他们三姐妹换上了更轻薄的衣衫，谢莲心穿着淡橘色的外衫，谢兰心今天穿了淡蓝色的，谢梅心今天穿了粉红色，三姐妹都是清爽舒服的颜色。

　　王氏带着三姐妹坐马车，后面有一辆是空的，预备待会儿他们去市集用的，谢瑛自然是骑马，在马车外护着他们。二房的钱氏带着三姐妹坐着马车，跟在后面。

　　江边早已扎好一排看龙舟的彩棚，各家有各家的位置，今天谢家的位置在中间段，还不错，一行人坐下，家里的下人便送来了冰镇酸梅汤。谢瑛去了男子们聚集的地方，找自己的同窗去了。

　　“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喝酸梅汤最好了。”谢兰心喝了一大口，“母亲，你要不要喝。”

　　“我不喝了，太凉了我喝不惯。”王氏素来怕冷，冰镇的东西即使在盛夏她也不敢碰。五个姐妹聚在一起，小声的聊天，说着今天的穿戴，看着外面的风景，享受着难得的外出时光。

　　龙舟还没开始，谢兰心在彩棚边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