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聂葳蕤

27、订婚仪式你不会想逃跑吧。

　　订婚仪式选在一处不对媒体开放的私人庄园，隐秘，奢华，却也难逃风声。

　　流程是请顶尖团队精心设计过的，本该完美如一场电影。直到那枚戒指出现。

　　戒指本身没有问题。格拉夫经典的黄钻，主石璀璨夺目，镶嵌在铂金指环上，款式既隆重又优雅，是季岘亲自参与设计的。

　　问题出在盛颜身上——或者说，出在那一刻过于汹涌的情绪，和一件意外的小事上。

　　仪式进行到交换信物环节。

　　背景是庄园临湖的玻璃花房，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顶和层层叠叠的珍稀花卉，洒下斑驳温柔的光影。宾客不多，都是至亲好友，目光温暖。

　　季岘穿着挺括的黑色礼服，身形修长如松，平日镜头前的清冷疏离此刻化作了眼底一片深邃的温柔海。

　　他拿起戒枕上的那枚黄钻戒指，执起盛颜的手。

　　盛颜穿着象牙白的绸缎礼服，剪裁简约，却极衬她的气质与身段。

　　她看着季岘，看着他专注的眉眼，耳边是他低沉清晰的誓言。

　　过去几个月，乃至过去几年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中飞速闪回——出租屋里廉价的洗发水气味，格子间令人窒息的压抑，商场外隔着人海仰望的巨屏，会所走廊那擦肩而过的冷香，第一次试镜成功他的鼓励，第一次被恶意中伤时他不动声色的维护，无数个深夜对戏时他眼底的欣赏，还有他第一次说“我们公开吧”时的坚定……

　　太多的情绪，甜蜜的，酸涩的，艰难的，庆幸的，在此刻汇成一股滚烫的洪流，直冲眼眶。

　　她的手，在季岘温暖干燥的掌心，几不可察地，颤抖。

　　季岘立刻察觉了。

　　他抬起眼，对上她微微泛红、水光潋滟的眸子，顿了顿，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一个无声的、安抚的讯号。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带着了然与纵容，继续沉稳地将戒指往她无名指上推。

　　就在戒指即将抵达指根的刹那——

　　“阿嚏！”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小小的喷嚏，从盛颜那里发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花房里，在如此庄重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

　　她自己都愣住了，随即整张脸“轰”地一下烧得通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是了，为了这件露肩礼服的效果，她在有些凉意的花房里待了太久，刚才情绪激荡，鼻子一痒，就没忍住。

　　宾客中传来几声极低、极善意的闷笑，很快忍住。

　　季岘的动作也停住了，不是被打断的不悦，而是带着明显的错愕和……一丝几乎立刻浮现的笑意。
　　盛颜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啊，她设想过的订婚场景，有浪漫，有感动，或许还有一点点面对镜头的紧张，但绝不包括在交换戒指的关键时刻打喷嚏！

　　这太丢人了，太不“影帝未婚妻”了！

　　季岘看着她恨不得把脸埋进他怀里的窘迫模样，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从他胸腔震出，愉悦而真实。

　　他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擦了一下她因为窘迫而更显湿润的眼角。

　　“看来，是太激动了，嗯？”他低声调侃，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尾音上扬，带着宠溺的戏谑。

　　盛颜咬着唇，抬眼瞪他，那眼神又羞又恼，却因着水光，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某种撒娇。

　　季岘不再逗她，收敛了笑意，但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稳稳地，郑重地，将戒指推到了她的指根。

　　尺寸完美契合。

　　冰凉的铂金和钻石贴在皮肤上，却奇异地开始发热。

　　那份慌乱、窘迫，在戒指戴牢的瞬间，仿佛也被锁住了，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踏实的、尘埃落定的归属感。

　　轮到盛颜给季岘戴戒指时，她的手还是有些抖，但这次是因为残余的激动和努力想要专注。

　　季岘的手指修长有力，她托着他的手，拿着那枚同款的男戒，小心翼翼地套上去。

　　过程很慢，却很稳。

　　当戒指同样抵达他指根时，她轻轻松了口气，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泪意、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没有按照流程立刻拥抱或亲吻。

　　季岘只是张开双臂，将还在微微脸红、眼眶湿润的她，轻轻揽入怀中。

　　这是一个充满了保护意味和安抚力量的拥抱，隔绝了所有善意的张望和刚才那点小小的尴尬插曲。

　　他在她耳边，用气音说：“我的季太太，连打喷嚏都这么可爱。”

　　盛颜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肩头，蹭了蹭，闷声回了一句：“……不许再提了。”

　　宾客们适时地鼓起掌来，笑容真挚。

　　刚才那点小意外，非但没有破坏气氛，反而让这场过于精致的仪式，陡然增添了无比鲜活、接地气的人间烟火气。

　　星光下的爱情，原来也会有这样手忙脚乱、真实到令人发笑的瞬间。

　　而这一刻的慌乱与窘迫，连同那枚璀璨的黄钻戒指一起，成为了他们之间，又一个独一无二、日后回想起来必定会相视而笑的秘密印记。

　　盛宴继续，香槟塔泛起金色气泡。

　　盛颜无名指上的重量提醒着她一切已成定局。

　　她偶尔会下意识地摩挲一下戒指，然后看向身边与友人交谈的季岘。

　　他似有所感，回望过来，视线落在她脸上，以及她无意识摩挲戒指的手指上，眉梢微动，递过一个心照不宣的、含笑的眼神。

　　慌乱已过，余韵悠长。而他们的故事，从这一刻起，正式进入了崭新的、名为“未婚夫妻”的篇章。

　　这篇章里，注定还会有更多的未知、挑战，或许也还会有类似的小小“事故”，但盛颜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身边这个刚刚成为她未婚夫的男人，都会像方才那样，稳稳地接住她所有的情绪，包括那个不合时宜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