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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釜底抽薪狼王撤军 身陷绝境阿如反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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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如不是不肯,只是如今形势,拿甘州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那狼主的意思?”阿如试探着问了一句,“是叫我回漠北吗?”
答伏迩吃了药后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轻抚上她平坦的小腹:“长生天厚赏答伏迩,这个时候给我一个儿子。神明指示,注定了他以后是要做狼主的。而你,生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若不由分说将你掳回漠北,你是不是要跟我拼这条命?”
阿如低头迎上答伏迩发红的眼,满脸诚恳道:“这世上最不希望主上有事的人就是我,主上许我那些东西一样也没兑现,我怎会不听您的话?只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不趁此良机拿下甘州,漠北南线将永无宁日。就是他以后接了您的狼旗,也坐不稳。”
答伏迩陷入思忖:说白了阿如一心取甘州意味着他这位新娶的右夫人往后会以大周定国公主身份自立大旗,与漠北互邻,甚至敌对。而他想要的是继承他未竟大业一心统一漠北往后还要将漠北交给他儿子的人,显然这样一算账,这个女人想要的,着实太多了。
“我可以派兵给你。”答伏迩眼睛依旧通红,神情却冷,“也能助你拿下甘州。”
阿如也冷下脸来:“条件是什么?”
答伏迩盯住阿如的眼:“我要封你做哈腾。在漠北,除狼主外,狼旗只听命于哈腾。若你答应,就与我当着长生天击掌盟誓。”
说完便拿出漠北人人携带的黑底白狼纹样的布幡,摆在阿如面前。
哈腾是漠北可与狼主平起平坐的夫人,新任狼主继位,第一要务就是迎娶上一任哈腾。答伏迩是要她做勤勤恳恳辅政的工具,而不是取他的儿子孙子们而代之。
也就是说,往后除了阿如与答伏尔亲生的儿子孙子这一脉,其他答伏尔的子孙们无论谁做了狼主,都要娶了阿如这位哈腾。
于别人来讲,这样无疑是保住了一辈子的荣华与尊位。可阿如不是,一辈子困在草原上辅佐答伏尔的儿子孙子们,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比这更多。
“若我往后违背今日之诺呢?”阿如顿了顿,看向答伏尔,“长生天的诅咒会怎么样?”
答伏尔似是不忍说出,一旁一直沉默的铁先生淡淡开口:“祸及父母儿女,幼者生有残缺,老者死无全尸。”
确实是极严重的诅咒了。
且要祸及最亲近的人,无疑是阿如的软肋。
见她怔住,答伏迩也觉不忍,轻轻将她圈在怀里:“你今日应了,这诅咒便不会发生。你想要的,唾手可得……”
“我不应!”阿如很快做了决定,冷冷看向答伏迩,“如今各方局势风云变幻,往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况且我的孩子我要他在父母充满期盼的祝福当中降生,而不是还未出生就困囿于一个恶毒的诅咒!主上若不信我,觉得我活着对漠北来说是威胁,尽可杀了我。当然,如今我肚子里有他,你断然舍不得杀我,你只是想让我屈服罢了。可我绝不屈服,主上等着看吧,没有您相助,甘州我也要定了!”
说完阿如便甩开答伏迩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答伏迩气急,狠狠一掌拍在桌上:“你可想清楚,今日出了这道门,再想回来没那么容易!”
阿如丝毫不理,边走边大声吩咐院子各处的影卫:“各位听清楚了,今日是狼主要与我划清界限,往后临州只是我李云昭的地盘。各位收拾收拾护送你们狼主回漠北去吧,再回来,你是客我是主,恕不接待!”
这哪是说给影卫听,分明就是说给答伏迩听的。
屋里答伏迩早气得炸了毛,铁先生又叹一句,转回来收拾空了的药碗:“主上也该听一听属下的,如今将人气走了,我看您如何挽回。”
答伏迩将桌子锤得哐哐响:“回漠北!叫乌日取提一道回去!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拿下甘州?甘州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果然,整个右厢军随答伏迩一道拔营回了漠北,连巴丝玛都走了,只剩下个孤零零的朵哈。
“你怎么不走?”阿如回来,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和杵着的朵哈,没好气地问,“你不是漠北儿郎?”
朵哈装哑到底。
阿如明白,疲惫坐回胡凳:“我先前说得是真的,阿扎木很快就会有消息。”
答伏迩将临州守军调走,根本就是釜底抽薪。他就是想看看阿如背着他都跟哪些人有往来,阿如不会不明白,所以这个时候,与踏沙部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能出现。
如今能用的兵只有凉州张试。
曹蕻的奏疏按说今日才传到京都,他爹曹衍主管门下省事务,这种为儿子捞功的奏疏,应当不会有延误,最迟半月就会有消息。
如今该做的,是尽量拖时间,半个月内将一座无人防守的临州守得固若金汤。
“其心?”阿如揉揉额角,喊了一句,“你手底下有几个能用的人?”
沈濯闪身进来:“能执武器上阵杀敌者,不过二十。”
“元若?”阿如又喊,“你呢?”
元若颔首:“八人,皆不能御敌。”
阿如气笑,阿斯朗有三万人马,眼下情形,简直比先前的盘点还要糟。
当然,比当前形势更让阿如痛心的是答伏尔的绝情。
“有人是有人的打法,没人是没人的打法。”阿如起身,打开宁王留下的那个麻布包,“元若过来,甘州驻军多是以前西伊羁縻军,军纪涣散不顾人伦。你带你的人去一趟,正好吓他们一吓……”
元若师从陆松鸣,最善伪装变化,点点头告辞去了。
阿如又喊:“其心,你亲自去趟万俟城。带我的口信,就说我在甘州扫榻以待,请诸位赞普赏脸相聚。联姻之事既然作罢,蕃人与阿斯朗之间还勾勾搭搭不过就是舍不得甘州每年给他的金银,你信吗?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沈濯深以为然,阿如又说:“将你手底下人匀出来两个,我有用。”
剩下朵哈,阿如回身问他:“若叫你一人去闯蕃人的魔鬼城,你敢还是不敢?”
朵哈点头,阿如掏出一封羊皮封递给他:“去吧。”
朵哈行了一礼,走出两步又折回来,盯着阿如看。
“走吧!”阿如低头研究临州地形图,并不看他,“我有我该做的事。你救了人,若不想回来便带他远走高飞吧。这天下何其大,容得下你两个。”
哐堂。换成了漠北人的右手捧心礼,朵哈重重一跪,大步出门去了。
给他的正是阿扎木的消息,樊缨没有食言。
这朵哈,也是个重情的汉子。
阿如背对着他,了然一笑,继续看图。
临州地方不大,也不似甘州那般军事要地,更不像沙州一般由教务掌权。临州就是来往商旅自然汇聚成的弹丸小城,若有兵祸,根本无需强攻,城墙首先就抵御不了,所以这些年漠北和大蕃大周在河西斗成这样,却都没把临州放在眼里。
如今要离间大蕃与阿斯朗,只要将临州几大富商与名士聚集起来,做一出弃城逃跑的戏,不怕蕃人不上当。
身边的人全都派出去了,要做什么,阿如只得亲自去。贺征说过他家的济众堂在城南,阿如一路走一路警惕,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一直遛下去岂不是误事?赶紧揪出这个尾巴是正经。
索性在一个拐角处闪身躲进巷子里,阿如屏气等着。果然,一个浑身隐在兜帽里的男人发现阿如不见了快速跟上来,一头撞在阿如锋利的匕首下。
“转过来!”阿如压低声音,将匕首往前刺了一寸。
男人倒是听话,缓缓转过来除下兜帽,弯腰捧心:“公主。”
阿如蹙眉:“帕夏?你不是去了京都?何时回来的?”
帕夏颔首:“是。昨日回来的。”
阿如收了匕首,抬了抬下巴问:“狼主叫你来的?来看着我?还是来捣乱?”
帕夏头仍低着:“属下不敢,主上只叫属下跟着公主,保护公主。”
可以想来,无论阿如怎样,肚子里实实在在是答伏迩的孩子,他再生气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
“那便跟着吧。”阿如拐出巷子,径直往济众堂去,“只是跟着,别乱说话,我最信任的近卫是个哑巴,你知道的吧?”
帕夏点头。
济众堂早落下门板打了烊,阿如拍了两下,里头传来脚步声,一个粗糙的男人声音随即响起:“谁啊?”
“瞧病的。”阿如故意将声音变粗了些,“前日在沙州见过你家二郎,约好了今日来瞧病。”
里头静了一阵,接着贺征的脸出现在医堂二楼的窗台上:“公主?”
门板拆了一块,漏出一个侧身才能进去的缝。阿如侧身挤进去,贺征已经边系衣带边往下走:“公主?深夜到访,难道临州出什么事了?”
商人的嗅觉着实灵敏!贺征常与人打交道,公主这么晚过来,常跟着的近卫还换了人,怎能不叫人警惕。
阿如扫一眼贺家的药堂,只见药材堆积如山,一股浓郁的药材味扑鼻而来,又苦又香瞬间叫人失去其他嗅觉。
“的确有事。”找到堂中最宽敞的那张桌子,阿如将怀里揣着的地形图铺在上头,“答伏尔将临州守卫的右厢军撤走了,如今我们是座空城。你有多少货物铺子,若转移需多久?”
贺征吓一跳,又见她神情认真,知道不是玩笑,低头快速算了一算:“铺子货物倒还其次,主要是活的牲畜马匹,若要转移,只怕少说得十天。”
“十天?”阿如也吓一跳,知道贺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光是转移财物就要这么久。忙摇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且就是做做样子引蕃人前来。需得做得真速战速决才好,若是拖沓,漏了风声,我们就是他人砧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