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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惩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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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就有乌日取提骑马迎上来,看见后头跟着的那一串狗皮膏药,比阿如还要嫌弃:“公主。怎么他们也跟来了?”
阿如眼神往后一稍,故意放大了声音:“曹都尉体恤咱们边关清苦,特来慰问,乌日将军可要照顾好曹都尉才是!”
乌日取提早明白了,心里暗笑,嘴上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遵命!只是我们边兵粗陋,若有莽撞之处,曹都尉您可别介意。”
曹蕻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梗着脖子坐在马上不理他,布巾掩面,极尽傲慢。
“走!”阿如喝一声,管也不管曹蕻,打马跑出去了。
此行目的地是临州西南与大蕃接壤处最大的屯兵之地——祁连戍,本就是阿如瞒着朝廷私自建的,哪能让曹蕻看见?
可这人没脸没皮跟上了,不叫他尝尝边郡的风沙岂不是浪费机会?
一路带着曹蕻绕圈子,阿如专挑那碎石嶙峋的路走,没几下曹蕻便扯着嗓子喊阿如:“公主,咳咳,究竟是去哪里?这是……咳咳,去关隘的路吗?咳咳”
戈壁的风夹杂着沙粒往人脸上摔,曹蕻一句话早吃一嘴沙子,又是啐又是埋怨忙得不可开交。
阿如心里冷笑,调转马头故意激他:“曹都尉说得哪里话,边地本就没有路,有路也是人和马踩出来的。既然您嫌远,不如现在回去,巡防边地本也不是曹都尉的本职!”
曹蕻恨不能立刻回去,可他来时得过曹太后密令,势必要摸清固安公主的底细,也不敢不遵命。
见他踟蹰,阿如也不废话,勒转缰绳又一次飞奔出去,曹蕻只好骂骂咧咧跟上。
“公主!”
绕山跑了十来里,阿如听乌日取提远远喊她,停下来问:“人呢?”
乌日取提遥指后面,一脸鄙夷:“颠晕了。这也太不中用,大周男子莫不是都这番德性?”
阿如没答,大周多得是铁血男儿,只是无姓曹蕻的这般运气罢了。
“送回去吧!”阿如扬扬下巴,“你亲自去,我在戍所等你。”
祁连戍就在祁连山脚下,背靠高峻险要的祁连山,面朝平坦开阔的黑河河谷,背山面水,瑞气腾腾。远看去,军帐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当中人影幢幢,军马嘶鸣,的确是块极好的屯兵养马之地。
军营大门左右插了漠北的黑底白狼王旗与大周旗帜,迎风烈烈,气势巍峨。
阿如远远看见营房大门,含笑吹响脖子上挂的鹰哨,随即一声高亢的猎鹰鸣叫登时钻进耳朵,野已经振翅破空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小鹰,都学野的样子围着阿如一圈圈盘旋啾鸣。
阿如也高兴,不停地吹鹰哨逗野。自答伏尔将野送回来,阿如便将她这只宝贝红隼养在这里,一是为野能畅快翱翔,二也是期望能按野的样子驯化新的猎鹰。
“公主!”这么大动静里头的人早听见了,萨必尔迎出来,笑着问她,“您这只隼已然是这里的鹰霸王了,您这次回去的时候无论如何得带走,不然我们鹰房里每日鸡飞狗跳没个消停!”
虽是抱怨萨必尔眼里却无一丝不耐烦,反而骄傲得很。阿如笑着冲野伸出胳膊,这隼便稳稳落在上头,歪头冲她鸣叫。
“我的马呢老爷子?”阿如腰带里藏了糖块,是专门带给野的,一手喂野,一边问萨必尔,“我给它取好了名字,袭月,好不好听?”
萨必尔不懂,蹙眉问:“袭月?”
阿如得意一笑:“是啊,它额带白斑,状若流星。我们周人的典故里,流星袭月便是有大事发生,而且还是大好事。你不懂,哈哈哈!”
答伏迩是真不懂,恍然道:“既如此,倒也是好名字。”
“那是自然!”远处群马奔腾而来,阿如放脱了野,自顾自搭起眼蓬问,“那领头的一匹是袭月吗?”
萨必尔站得低看不见,但想也能想来,伸胳膊供野栖在上面,半含玩笑地说:“不是它又是谁?这整个祁连戍都找不出第二匹像它一般英俊又健硕的马来,也不知狼主从哪里为您费心寻来的,别是偷特木尔首领的吧~真真羡煞旁人。”
阿如脸上得意更甚,挑挑眉跳下马来也与他玩笑:“你这个老头也忒不知羞,敢在我跟前开狼主的玩笑。你等着,下次我回王庭就在狼主跟前告你的状,叫你滚去马场放马!”
萨必尔正要笑,忽见远处尘土皑皑,乌日取提黑着脸一副不爽的样子回来了。
“这?”萨必尔见他神色不善,没敢笑,问阿如道,“乌日将军这是?”
阿如心里有气,故意说反话:“今日是他从军生涯中跑得最慢最憋屈的一天,你别去招惹他啊,小心他气糊涂了打你。”
果真,乌日取提下马交差,一脸愤慨:“公主,下回您找别人护送那姓曹的行吗?您看看我的马,一路逡巡等他们,掌钉都磨脱了。”
阿如看了眼,果见乌日取提那匹赤骥蹄下渗出鲜血,正吃痛地倒换四蹄烦躁难安。
阿如亦是爱马之人,知道乌日取提有多心疼,点头示意他快牵进去疗伤诊治,自己带了朵哈去看袭月。
罢了才诏乌日取提来问:“你是说那信使送的就是普通的问安信函,并无异常?”
乌日取提颔首:“是,只说一切如常,剩下便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废话。不过他倒是请旨说想前去沙洲鸣沙山崖壁上为曹氏一门造窟祈福。公主,这难道是要在河西长居的意思?”
“凿窟?”阿如蹙眉,“确实说了凿窟?”
乌日取提肯定点头。
阿如简直气笑,河西一带,尤其沙州,确有大供养人山崖凿窟引为家庙的传统。可凿窟重在心诚,非要匠人一锤一凿砸出来才显供养之诚意,动辄就是十余年,怎会是一朝一夕能凿完的?
稍大些的窟甚至要耗费几代人的心血,曹太后若同意了曹蕻所请,就是默许曹蕻长居河西。这便如同钉了枚钉子在阿如身边,往后行事,便会左右掣肘,愈加艰难。
怪不得圣旨只字未提临州归属,原来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
阿如算了算,信使走的是普通驿传,送到京都怎么都得一个月,若要干预这结局,还来得及。
立刻修了封书信,阿如交给乌日取提:“叫你军中的斥候快马送去王庭,一刻也不能耽搁!”
蕃人因久居高原苦寒之地早有东倾之心,好在这一带有高峻的祁连山为天然屏障,山间气候又变幻无常,蕃人纵然眼馋黑河谷地广袤的沃野平原,却也无法组织大宗兵力翻山越岭而来。
祁连戍要对付的是蕃人时不时的小股兵力袭扰,不算太难。所以阿如也叫戍所的兵士学大周军营一样,战休时操练,农闲时耕作,如今正值入冬时节,兵士们正在加紧储备战马粮草。
阿如还从答伏迩那里调来了萨必尔老爷子帮忙驯鹰,她要驯出真正属于自己的,能投入战场的猎鹰来。
还有战马,答伏迩送来的几匹漠北良马虽是最好的,但属实是太少,阿如得培育一批善奔能战的新品战马出来。
这一切,不光要有说得过去的名目,还要不引他人怀疑。
当然,最重要的,每一项都耗资巨大。
阿如得抱紧贺征为首那几个财主的大腿才行。
巡防回来已近半夜,巴丝玛回报说曹蕻已妥善安置,又说那日张贴出去的寻医榜文被人揭了,是西域来的巫医,如今就在府衙等着。
阿如洗了把脸,问她:“什么榜文?”
“公主想是忘了。”巴丝玛替她换下身上被汗浸湿的中衣,边服侍她沐浴边回,“那日您叫我张贴榜文寻医问药,好诊治朵哈的失语之症……”
朵哈的失语症是假的,阿如自然也就将这回事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既然这人有胆量揭榜,想必是有点本事,不诊朵哈诊一诊阔真的怪病也好。
阿如遂问:“人呢?”
巴丝玛手上整理阿如换下来的衣服,回:“那位巫医带着的姑娘黑巾蒙眼,多有不便。便先请去客居住着了。”
阿如周身泡在浴桶里,浑身被马颠出来的酸胀一扫而空,舒坦得心情都熨帖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起来:“好端端的蒙眼做什么?难道是有眼疾?他不是巫医吗?治不好自己女儿的眼疾?”
巴丝玛轻咦了一声,又装作不动声色:“那老汉说女儿小时遇见过仙人通了灵,双眼可见常人不能见之事,遮蔽起来亦是怕惹事端。依我看,行走江湖的人多少有些玄妙在身,许是拿来虚张声势的也未可知。”
巫医老汉?蒙眼少女?
这样的组合并不常见。
阿如心里隐约觉得不对,伸手扯过自己衣服自顾自穿上:“既如此就请过来吧,治病这种事宜早不宜晚。”
她倒要看看究竟在搞什么鬼。
叫人直接请到阔真住着的房间里,阿如披着头发坐等。
果不其然,进来两个西域打扮的人。腿脚不便的老汉一脸灰白的络腮胡子,跟毡帽外沿露出的灰白头发连成一片,遮住了大部分五官。
老汉身后跟着那位蒙着眼的西域少女,穿着普通的彩绸衣裳,乌黑的头发结成一条一条细密的小辫子自头顶垂下来,辫尾坠着细碎的宝石装饰,就是西域女子再平常不过的打扮。
但阿如还是一眼就认出端倪,坐着没动问他们:“是哪位会医病?”
瘸腿老汉忙上前,行了个胡人礼:“公主安好,小老会医病。”
“你?”阿如看他一眼,又看一眼他身后少女,故意问,“那她呢?”
老汉哈着腰笑:“她是我女,也是小老探寻病因的关键。任何病症,只消我女看上几眼,轻病立时便可开方抓药,重病也能找出病灶。”
阿如来了兴趣,坐直了问:“哦?这倒是稀奇,不如就替我这位朋友诊一诊,看看你们说的对也不对?”
老汉欠身答应了,叫过那蒙眼女子耳语了几句,随即那少女行至阔真床前摘下布巾,露出一双璀璨明亮蓝色眼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