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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这处院子里,有一株半死不活的梅树。
      在一众极尽巧工的雕梁画栋中,格格不入。
      墨歆岚慢慢走过雨后滴水的廊下,未等转过厅中,便闻得一道些许熟悉的,低沉压抑的声音。
      “孟大人为我保媒,说了他一远方妹妹来,欲为二房。”
      那声音不甚欣喜,也未有探究,平平的,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她能感觉到,说话的人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奇怪,既对此事不甚欣喜,又期待什么呢?
      听人说,如今的男子虽然得皇室引导,将一夫一妻不纳妾奉为高尚之事,但心中仍然是想左拥右抱红颜无数的,或许这人也不能免俗吧。
      不过,梦境中的事向来说不准,或许她是梦到别处地方甚至别处世界的事,也未可知。
      “殿下……若默允,我便去回了孟大人。”
      半晌,无声再传来。
      风吹的枯枝簌簌作响,墨歆岚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便无聊走下回廊,去赏这院里的花。
      这是一种她没见过的花,栽了满院,想来是院子主人喜爱的花种,不过看这开了零星点点的花,应该是才栽了不久,多数都还没有开花。
      这花开成个漏斗形,约莫有半尺长,远处看以为是一朵大花长成这样形状,凑近了才能发现是十到二十朵小花满满开在一株花葶上,花与花之间几乎不留缝隙,花枝细细长长一根,上方四裂后开出五枚花瓣,皆向外侧下方反卷。
      “没开的那些,看着倒像放大了的桑葚果子。”墨歆岚环顾四周,默默地想,随即被自己这馋嘴举动笑到,弯起唇角。
      她不过才见这花一眼,就知自己是喜爱这花的,白嫩嫩,小小十几朵凑成一株,有亭亭玉立之感,想来日后这满院花朵盛开,当是一番美景。
      她的瀚华殿才走了一片月季,归葬后一直都没寻到好的花种再栽上,出去了该寻些老道的花房先生问问,若能寻得这花,就栽在那片月季处吧。
      “殿下安寝吧……我……我这便去回孟大人。”
      看花入了迷,险些都忘了她听到的,那段没下文的谈话。
      墨歆岚慢慢起身,又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踮脚望了望,却仍是不见有人影出来。
      那人方才的语气里已经全然没了期待,想来是对方答应了,心落到实处,便不再如此期盼。
      可也不对啊,世人在要求被允许后,不是会更期待得到被允诺的东西么?
      真是怪人。
      她不想再分神在这种对话上,想的脑仁子昏昏涨涨,便复又蹲下去看花。
      正是这时,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墨歆岚吓了一跳,慌忙躲到一个柱子后,想着等这人走了,她再好好去看看那花,把样子详细记下来……不成想脚步在她不远停住了。
      “莫不是被发现了。”墨歆岚惴惴不安,更藏得小心了些,却听得那人问道:“染蓝,这西洋水仙,可栽的好么?”
      声音极近,就在她躲藏的柱子前头,日光洒下来,依稀辨别出是一高一矮两位男子。
      染蓝,应当是这人的小厮,看身量像不到二十,声音也是稚嫩的少年音色:“回大人,那洋人说,这花喜暖冬凉夏,虽喜阳却最好在半阴处,土不可积水。要养好得颇费心思。”
      “……让他们精心侍弄着。”
      听了这几句,墨歆岚有些讶异:若真是我朝事,那这人可算得上高位得宠,圣眷正浓。
      自从千年前,中原与那远在西边的西洋帝国开了商路互通往来后,联系就再未断过,后来又通了海路,联系便更紧密了。
      可行商路上多的是艰难险阻,因此,无论是中原送过去的,还是西洋送进来的,或多或少都会有折损,大多数完好无缺且实在罕见的都会被进贡与皇家,而能从皇家得到赏赐的西洋物件的,身份可比不受宠的远房皇亲还高。
      更遑论还是这等不易带不易活的花种。
      这人到底是谁?
      带着浓烈的好奇,墨歆岚探出一点点头去,霎时阳光带着一剪侧影入目,是她灵魂深处极熟悉,现下却认不出几分的模样。
      少女呼吸一顿。

      瞧着像五更天了,初春天白的稍晚些,这会儿紫绸一样的天上还能看见几颗星点子。
      霜竹放轻了脚步从自个儿房里出来,拎着一盏小莲灯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微微弱弱的光在这会儿的夜色里还看不甚清楚,比之大炽的灯烛,这种小灯笼是最不易扰人清梦的。
      今日去看夸官,公主少说要跟兔子一样嘴不停地填些东西,要给公主带些好克化的小点心去,让她不至于在看夸官时烦闷,也不会影响吃早午膳。
      昨日收的梨花已经洗干净烘好了,若不拿白糖和上,再加莲子或绿豆进去……心里正暗暗盘算着要做几样什么,抬眼却见一抹黑影落下。
      霜竹瞳孔骤缩,也顾不得什么点心了,朝黑影一颔首,转身疾步往正殿而去。
      瀚华殿从没有守夜的宫人。
      她们这位公主真真雪塑的心肝儿玻璃人儿,要有旁人在,那是连闭眼都难的,别说在殿内守着了,便是在正殿前的院子里,公主也会一夜不合眼。
      霜竹不知这是警惕到了极点还是纯粹就不爱人看顾着夜眠,总之,自从公主独自住了这瀚华殿,就没有守夜的规矩了。之前皇后娘娘拨来的嬷嬷,后来首辅大人训练出的她,不是没有试过在公主睡了之后去守着,然而连殿门都不必迈进,她们的公主就带着浓浓睡意朦胧的声音问她们,有什么事。
      但瀚华殿有寸步不离的暗卫。
      除非公主有性命之忧,否则轻易不会在这种时候来请她。
      用手臂夹着挂莲灯的长杆,霜竹一把推开了正殿的门,一阵冷香扑面而来,叫她的心都颤颤。稳了稳心神,将莲灯拿好,匆忙转过正殿来到寝殿,一眼就看见重重月影银纱后面,捂着心口呆坐床上的少女。
      “公主!”
      霜竹一下慌了神,几步上前拨开月影银纱,手甫一触到那肩头,就被冰地瑟缩了一下。
      初春的夜还很是寒凉,更不要说昨日还落了大雨,这会子正是最寒的时候,公主着中衣,肩头都如此冰冷,也不知这般呆坐着出神有多久了。
      “公主!公主醒一醒,公主!”
      可少女面上无悲无喜,任凭霜竹怎么喊,都是那样,双眼无神盯着一处,一动不动,像是灵魂已归于天外,只留了躯壳在这里。
      “公主!”
      霜竹慌得泪都落下来:公主出神归出神,可从来没有今日这样,喊上几遍都不应的,而且她还捂着心口,那处可是性命攸关之处!
      “快,快去请陛下娘娘!快!”
      一直隐在暗处的黑影一瞬离去,不一会儿,瀚华殿掌起灯火无数,烛火如潮水般自瀚华殿绵延至长清宫,墨弘晋与洛流玉披了一件外袍便匆匆赶来。
      月影银纱早已挂起,殿中灯火通明,可这样炽光都不曾让出神的少女回神,她好像还在那无灯无光的深夜里,独自一人,灵魂孤游。
      洛流玉看清女儿的模样,一瞬红了眼眶落下泪来,那是十六年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女儿就像没有了魂魄,让人心惊。
      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握住女儿的肩唤着:“元元,娘来了,你快醒醒,看看娘啊……”
      墨弘晋紧随其后坐到床边,把女儿的身体揽进怀里,虽然霜竹披了狐裘上去,可身子依然是凉的,他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这一刻,坐拥天下的帝皇也只是一个担忧女儿性命的父亲:“元元,元元,快醒来,今天不是和你小哥哥还有繻画姐姐约了去看夸官吗?”
      “是啊元元,不是说要去福听楼吃好吃的,嗯?”洛流玉哭的哽咽,却还笑着说给不知道能不能听见的女儿,“你大哥哥昨天还说福听楼有了新的好菜呢,你……你快醒来,娘给你备了一套可好看的衣裙,你今天穿上……”
      殿内,将水壶拎在高处倒水制造水流声的,善口技学鸟叫的,俨然创造出一副深林美景之音,可这些在以往向来最管用的,今日都不奏效。
      他们的公主连眼都不曾眨过,安安静静在父亲的怀里,右手抚着心口,唇边一点笑意都无,平日里盛着细碎日光瞧着像太一湖波光粼粼水面一样的眼睛,如今比外面最黑的夜幕都深暗,像悬崖深渊。
      “元元……”墨弘晋的心,前所未有地慌乱。
      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若再过半炷香后,女儿还不醒,那他只能寄希望于……
      “霜竹我问你,元元昨日可见了什么人?”洛流玉突然转头问道。
      霜竹满脸泪痕,膝行两步磕了头,回道:“昨日下午,公主出宫去看雨,在西郊买芝麻糖时,遇见了探花郎。随后探花郎邀公主同游桃花林有三刻钟,是娘娘您派了车架来接时,才辞别的。”
      “顾茗……顾茗!”洛流玉眼眶红红渐有血色,猛然抬头,“阿晋,把顾茗叫来!让金翎士把他带来!”
      “玉儿……”
      “元元从未如此过,从未如此过阿晋!顾茗一定做了什么,才会让元元如此!阿晋,你叫人把他带来,我要听他给元元说了什么,一定要!”
      墨弘晋抚了抚额头,眼中痛苦之色深重:“玉儿,未有证据,不能就这样轻易结论。再有,遇顾茗是昨日下午的事儿了,近十个时辰过去,实在无法说元元如此与他有干系。”
      “那该如何解释!”洛流玉眼角又落下一行清泪,“阿晋,元元上次如此,是因沛国公家那五姑娘一句口无遮拦的‘米鼠’。你不记得了吗,也是这样的夜,飘着大雪,我们来的时候,她坐在院里那秋千上,快要冻成冰塑。可即使那次,我们不过唤了几声,她就恍然,扑进我的怀里,可今日,已经快半盏茶了阿晋!”
      “若真不行,我会派人去寒山。”
      “我不信寒山!阿晋,那药凶险异常,之吾说过的!”
      帝后争执时,殿中早已噤声,宫人跪了一地,呼吸都压抑。
      怀里,是出神多时,再不叫她魂归,可能神仙都难救的女儿。
      面前,是满面泪痕,执意不愿求药,寄希望于系铃人的爱妻。
      墨弘晋闭了闭眼,偏头,不知是面向谁,下令——
      “请顾茗进宫。戒严。泄密者就地斩杀,不用回禀。”

      乍然惊醒时,正好一阵风过吹落了廊上挂的灯笼。
      一瞬间,像有人用一把刀插入了他的心脏,而后缓缓转动刀柄,将这处柔软刮虐得鲜血淋漓。
      顾茗几乎被痛得失力。
      他踉跄着下了床,颤着手点燃了桌上的灯台,微弱光亮溢满整个屋子,也照亮了铺陈在桌上的美人图。
      那是一位身着浅黛大袖的女子,发高高绾起,只斜走进一支双凤钗,南珠串悬在耳廓上,与耳垂一点东珠明月珰相得益彰。女子正手捧一朵花,白色小花密密麻麻开在一株花葶,宽叶舒展躺在内里软杏色的襦裙上,旁边是一本摇摇欲坠的书。
      “听宸……”
      冷汗很快就浸润了白玉面,顾茗忍着剧痛将画作珍之重之地收起来,才又铺陈纸笔,开始写奏请入宫的折子。
      心上这样痛楚,一定是听宸出事了,他前世于无际黑暗中起誓祈祷,若有来生,听宸性命攸关之时,愿以心绞之痛,与之共受。
      这还是第一次。
      他曾有准备的,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
      皇宫中,外有丹堂郡主实掌的羽林军,内有帝后亲卫金翎士,两方军队都牢牢掌握在皇室手里,不太可能在皇宫发生刺杀事件,所以听宸这次,应当是犯了神游之症……
      听宸的神游之症已然到了这种地步吗。
      疼痛让笔墨没了方正,猝不及防一点墨滴,这方折子便算废了。
      顾茗皱眉一瞬,抚着胸口的左手一把将废纸扯下桌面,继续在下方的纸上起笔……
      便是这时,窗户骤开。
      来人一身夜行衣,发冠上不知什么宝石折射一缕月光正好闪在顾茗眼中,就这下意识闭眼的一刹那,风从身边急速掠过,片刻后,那人将他拎着扔在了一匹马前。
      不等出口询问,一枚令牌示人,顾茗看清了那上面穿翔在雷电中的龙凤,默而噤声,翻身上马随此人向皇宫疾去。
      宫道纵马,是祖宗规矩上,连皇帝都不可以的失礼行为,当今明帝幼年时疯玩,拉着兄长宁桓王二人一骑于宫中跑马,被成帝罚跪一个时辰,就跪在祖祠。
      而今,宫中所有规矩,都为听宸让步。
      顾茗策马飞奔,险险与那人跑平,但就算已快到不可再快,心痛仍一步一步加重。
      福润远远就看见两匹马疾驰而来,赶忙派人迎下阶去,自己进殿向帝后通传。
      听到人已来了,瞧着还颇为心焦,墨弘晋陡而升起一种荒诞感:顾茗这样子,倒像是知道元元危在旦夕一样。
      若说这才将及第的探花有眼线在宫中,那是不太可能的,顾老尚书早就乞骸骨回乡种地了,他爹是个扶不上墙的,顾府如今的花销全靠着他娘经营的十几间铺子并几座庄园,没有闲钱也没有能力养眼线。
      他好友复霖言,工部侍郎家的独子,生母早逝,工部侍郎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除了嘴比较利,目前再看不出什么优点。他爹工部侍郎是个只知埋头苦干的人,不图晋升,连业余爱好都没有,请安折都老忘的人,还能心细到掌控眼线?
      再就是庄国公家,惠宁姑母的三个孙辈,小芷是个锯嘴葫芦,小凤是个呆的,就洳洳有女相之才,比小芷小凤加起来还能干,但那孩子就不喜欢男的,更遑论与男的合作。
      身边都没有可用的人,这顾茗是如何知晓元元情况的?
      墨弘晋看向伏地跪拜,冷汗浸透衣衫的钦点探花郎,感受到怀里女儿依旧冷的不像样的身体,片刻间,江南之行的可行性在脑海里又转过千万遍,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
      皇后洛流玉已经换好了外服,此时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目光锐利审视这京都第一君子:“顾茗,昨日桃花林中,你同公主说了什么。”
      殿内,为保密早已清空了所有低等宫人,只福润霜竹等心腹候立着。
      顾茗拜了大礼,垂眸道:“回禀陛下皇后,昨日微臣与公主,谈到了吃食、风景……”细细将谈话内容说与帝后听,半点都不敢隐瞒,“后来,公主垂问微臣都读什么书,聊到了公主的启蒙太师……”
      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洛流玉咬紧玉齿:“你就没有对公主说什么大不敬之语?”
      “未曾,微臣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洛流玉愤愤,白了顾茗一眼,背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不过才得了探花,就敢在遇见公主时邀约,还游的是桃花林,说他没有心思那简直就是骗鬼!殿试那日阿晋还很高兴给她说,找到了一个能让女儿失神的人,如今依她看,这人分明不怀好心,想借着元元平步青云,做梦!
      墨弘晋看着背过身只默默掉泪的爱妻,捏了捏被子下女儿的手,暗暗叹口气,对顾茗说道:“朕允你僭越一次,唤公主表字。”
      左右不过是表字而已,平辈间称呼字以示尊敬本就无可厚非,若元元在江南再没遇到能让她失神的人,那么顾茗不出意外就是驸马人选。
      “听宸,公主的表字,朕允你今日僭越唤一次。”
      那双桃花眸子,在听到这一句时,诧异之色盈满。
      顾茗愣了一瞬:“听宸”,原来不是封号……
      天下人一直以为,公主封号为“听宸”,这在一众或用封地或借美词的公主封号中,显得十分独特。
      但其寓意“听聆宸极”实在太过美好,民众们都很喜欢这位众星捧月的公主,因此几乎没有人对这个封号有过多指摘。
      可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美的称呼,其实是公主的字。
      前世,他唤她表字无数遍,却原来,他以为的尊敬,实际已然比君臣要亲密许多了……
      顾茗伏身对着床榻三拜大礼,起身,用费了好大劲才压抑到平静的声音,在帝后面前,唤出那个他连梦中都不停在唤的……
      “听宸。”
      天边已晗,满夜幕的星点也隐隐在寸寸曦光之中,窗外不知什么鸟惊叫一声振翅飞走,震落花瓣无数。墨弘晋感觉到女儿的手指动了动,他惊喜低头看到那睫毛颤颤,不禁在心里感谢天地保佑。
      在他们来到身边两刻钟后,这尊庙里的神像活了过来。
      墨歆岚缓缓眨眼,随即被涩地闭上了双目,眉头紧紧蹙着,呜咛一声。
      “阿晋!她醒了……”洛流玉抚上女儿的面颊,摩挲几下,“感觉怎么样?冷不冷?娘叫人来给你添个小火炉,啊。”
      “这么早起来坐着,肯定没睡好,爹差人去给你小哥哥他们捎信,今日就不去顽了,你好好睡一觉,起来了爹让你小哥哥把席面带进宫来,嗯?”
      “唔……爹爹,阿娘,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少女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满满疲惫,“我睡到辰时,让霜竹叫我再起就好,赶得上的。”
      顾茗从她悠悠转醒时就又伏下身去。
      今日算事急从权,皇帝为了女儿安危,什么都可退让,毕竟命只有一条,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直视天家这位金枝玉叶,所以他一直垂着眸子,只能瞥见她中衣一角。
      这厢皇后还在安慰女儿,皇帝却看向自从唤了一声公主表字后就再次长身跪拜的探花,眼中神色探究。顾茗能感觉到圣上那不带审视却直叫人汗毛战栗的打量,他自己知晓几分听宸为何会因他一声唤就魂归的因由,但皇帝目前不知。
      出魂一事,本身就玄之又玄,而今他竟有如此唤魂之能,作为肩担天下百姓生亡与一族百人性命的皇帝,第一反应如果是欣喜若狂,那才是真的奇怪。
      “福润。”墨弘晋不动声色转过视线,“探花有功,赏。”
      “是。”
      “微臣,叩谢皇恩。”
      行礼毕,垂首后退几步,转身,跟在福润公公身后默然退下,却将要出瀚华殿时,少女的微弱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茗。”
      是本能,他转身疾步到床榻边,对上少女盈盈双眸,想问她是否身体哪里不适,可待看到皇帝冷冰冰的眼神,才知晓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理智,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但终究,他还是缓缓跪下:“公主有何吩咐。”
      墨歆岚看着曦光渐渐大盛下,这张还略显稚嫩的脸,微微闭目,想起梦中那蒙了尘般看来叫人难过的成熟侧颜,片晌,微笑问道——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博览群书,可曾见过,十几朵小花开在一株花葶上的花种?”
      顾茗猛然抬头,那双潋滟京都的桃花眸子,终于碎掉了所有的伪装,透露出深深的脆弱,而在他那被旁人言西域珍品葡萄都比不上的眼中,少女沐着晨光,倒影在他瞳孔,也永镌他心底。
      “我的瀚华殿才走了一片月季,我想把那种花,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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