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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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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传胪是十分重要的事。
墨歆岚望着从箱底拿出来的公主朝服出神,由着霜竹为她挽发。
今日要戴南珠九翚六凤冠。
她不爱戴这个。
这顶凤冠上一次使用还是去年及笄礼的时候,她戴着从瀚华殿走到天徽殿由爹爹为她簪笄后,就立刻卸下了,随后的仪式上她戴了金箔绒花,连朝服都换成了轻巧些的叠裙小袄。
“很重。”
霜竹听她喃喃,知晓这是在抱怨凤冠,笑着回道:“公主之尊,凤冠规格就是这样的。公主若嫌重,婢子给换成小凤冠?”
小凤冠便是一凤衔珠,不太正式的场合戴,稍显庄重。
墨歆岚摇摇头:“金殿传胪于三甲进士来说,是人生头等大事,我若不朝服盛冠,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既是皇朝大事,那她这位皇朝公主,必须用最重视的态度对待,“霜竹,为我戴上吧。”
霜竹应声,转身小心翼翼将凤冠端过,对着镜中仔仔细细戴正,并将两侧的长长流珠顺齐:“公主穿上朝服,华容逼人呢。”
“你惯会夸人的,我这容貌当不得绝色,听闻江南有位雁龄姑娘,有国色之称。”
“国色可不是光凭容貌之盛就可担得起的,公主与皇后娘娘如此心系万民之人,才真为国色。”
“可我也未曾为百姓做过什么……娘亲尚且还散了自己的银子钱每年施粥贫民并救济弃婴,可我却什么都没做过。”
镜中人一双杏眼黑汪汪的,眸底常有一道水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直要哭的模样,柳叶眉有型却并无柔美之意,随了父亲,连眉毛都较寻常女子粗一些,鼻子不甚小巧,也无高鼻梁……要说最好,唯有小小一张嘴,与鼻头齐宽,天生的樱红唇色,笑时轻轻抿起,端的柔婉清丽。
世人皆以为天家珍宠的听宸公主当是世上第一美人,却不知听宸公主并非绝色,最高只算得上清秀,连京中大多数贵女都比她要容貌美丽。
边疆乡绅家的成章皇后,京畿县官家的会都王妃,靠着接济摸到上京的白衣榜眼荣成驸马,商户女宁桓王妃。细数成帝一脉三代的另一半,就明嘉皇后出身最高,但再如何美丽的裕国公府大小姐,和容貌只能算中偏上的明皇帝,也生不出绝色美人。
福宁郡王家的长女福乐郡主,才是真正的京都第一美人,行动间如秋叶纷落般柔丽,回眸端的是温绮无双。
“金殿传胪三日后的夸官,公主可要去?”霜竹拿起一对南珠耳坠比划着,温声问,“福乐郡主昨日又托人送了一块临江兰的绢帕来,附口信,邀公主同看夸官呢,说已与宁桓世子说定了最好的位置。”
“繻画姐姐相邀,我定是要去的。那日还能见到丹堂姐姐。”
“启禀殿下,辇轿到了。”
墨歆岚还想着上次殿试,眨了眨眼,问来请的宫女:“设了珠帘没有?”
“禀殿下,和政殿已设了珠帘。”
那就好。
今日升殿传胪,不好与爹爹同去同上座,王公百官都在下面,如拜天子般拜她,总不合规矩。
就着霜竹端来的凉了一会儿的茶呡了呡,出门时正好撞上一股梨花香,她顿了顿,突然不合时宜地想……
那位顾茗,身上带什么香?
与王公百官一起分列和政殿左右时,复霖言还在打呵欠。
他没成想自己写得那法子还能入上面的眼,前些日子知道中了的时候就感觉有点扯,没放在心上,今早被父亲从被窝拎起来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殿试都结束了怎么还叫我起来读书”。
第一次穿公服,他怎么感觉都不对劲,三枝九叶冠在头上痒痒,让他想一把薅下来,但想了想身家性命还是忍住了。
偷偷瞥一眼长长的队伍,根本看不见好友的身影,虽然知道品宁能得一甲,但真正到了这种场合,身边站着的是同龄好友和身边站着年龄能当他爹的老臣,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真难受,小凤得了套调香工具乐乐呵呵的,品宁的性子在这种地方简直如鱼得水,就他苦唧唧地,浑身不自在。
也不知道品宁现在在干什么……
顾茗抬眼看了看走在他前面的人,眼微微眯了眯。
孟其方,新科状元。
江南第一大家族木家家主十九姨娘的侄子。
上辈子怂恿他纳其姑表妹为妾的吏部尚书。
此人是十分懂大家族内的龌龊的,因此他写得铲除世家方法就像白蚁噬木一般,先使内部腐空,再以一击毙命。
不道德,但很有用。
况且,能动摇皇朝根基且将百姓看做牲口一样的江南世家,用道德的方法去和他们斗,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上辈子,孟其方应当是得了徽帝重用吧,不过此人独身多年,直到上辈子自己死时,也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等人也不像,复仇也不像,活的和那谅江水一样,猛然一看青蓝澈亮,跳下去才知道目不至三米,顷刻间就被藤草绞杀。
这辈子,他要好好看看,这人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怂恿他与木家有染,是为国,还是为己。
皇帝已安座,珠帘后,是朝服华冠的公主,各处都已准备就绪,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一甩拂尘,唱声启,礼部官员便开始传胪唱名,考中的进士们依次近前向皇帝公主行礼谢恩。
“一甲一名,孟其方。”
“一甲二名,蓝予厢。”
“一甲三名,顾茗。”
墨歆岚抬起眼帘,看那温润君子施然谢恩,心中的想法愈来愈烈,就是这时,她看见伯父宁桓王偏头看了看顾茗。
要不……就等问伯伯吧。
她瑟缩了一下手指,耳珰摇晃一下,趋于平静。
墨弘临借着短短谢恩的时间端详了一下这个小儿子说可能会成为元元驸马的后生:好看。
这男娃怎么能长这么好看啊,瞅瞅这眼睛、睫毛、鼻梁、嘴唇,单拎出来哪个都比女孩子精致,组合在一起那简直就是天上童子下凡。
这要是能成元元驸马,那多好啊!
墨弘临满脸笑意地对着弟弟使眼色,表达着“赶紧下手不然被别的公府抢走了”的意思,反正他位列第一排,谁都看不见他在干什么,只有墨弘晋眼抽抽,不禁要扶额感叹“果然是天真不做作的哥哥啊”,然后就示意二叔会都王提醒一下有些太明显的哥哥。
会都王会意,用手肘捣了捣大侄子,跟在后面的南宁王墨呈景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家爹,就看见被捣了一肘子的爹爹吃痛,委委屈屈瞪了上座的二叔一眼。
墨呈景:“?”
随后,他又看见爹爹继续一口白牙乐呵着,满脸笑意看向二叔……
“?”
……
“哥啊,你刚才看到顾茗,那乐的,好像顾茗是你儿子似的。”
金殿传胪结束后,几人随意走在宫道上,墨弘晋和墨弘临兄弟俩并排走着,再次言说起刚才大殿上的一幕。
“顾茗要是我三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每天跑一遍祠堂去感谢列祖列宗。”
墨呈景坠在后面,听见这句话,心里庆幸:还好还好,爹心里还是有他们俩兄弟的。
“宇宇那小子和我说了,你有意招顾茗为驸马?好事儿啊!你看见他那脸了没,多好看!这不拐进咱家来多浪费啊。嘿,我帮你打听了,这孩子未有婚约,多年洁身自好,可没有女孩儿能近他两米内的,这么好的娃,你可赶紧抓住了,昂!”
“这不正想着怎么抓呢吗。”墨弘晋扶额,“江南一行可是我想了一晚上的法子。”
墨弘临撇嘴:“一晚上就想出来个这法子啊?有资格出京巡游地方的都是都察院的人,可顾茗才得一甲三名的探花,而且都察院那些名头天下人都知道是干什么的,江南不是傻子。行人司的名头倒是可以,可不能久待,哎,你欲给他什么名头让他顺理成章随元元去?”
“不,都察院的名头可以用。”
说话的是成皇帝同母胞弟,会都王墨乘,那场夺嫡战中不仅靠自己安稳活着还帮了哥哥不少的狠人。如今虽然看在外人眼里是清散王爷,不问政事,也不关心后辈大事,可墨弘晋知道,他这位二叔,掌握着皇室极其重要的命脉。
“我有意想给他巡按御史。”墨弘晋对二叔说道,“同翰林院编修一样是正七品,还可以在地方久待,虽说名头借的都察院,但地头蛇可不会畏惧这小小年纪才刚做官的探花郎。”
“你想的很不错,比起监察,巡按的名头会更让人安心。江南那些官员早就失踪的失踪,姻亲的姻亲,顾茗今方十七,看在他们眼里像没断奶的小狗,不足为惧。不过……你觉得他会在一众别人想给他看的美景里窥见暗影么?”
“那日殿试后,我问他怎么看世家。他答了一句,让我觉得此子不可小觑。”
“哦?说的什么?”
初春时,上京雨水渐渐就多起来。
多时下的都是绵绵细雨,像今日般趋于中雨的雨势,倒还真为少见。
霜竹将小塌铺好,摆了小巧暖炉在旁边,偏头见院子里一树梨花被雨打下几片花瓣来,想了想,拿了一方小盒出去,将还未被砸进泥里的梨花收起来。
这梨花香气淡淡,也不知入为糕点会不会好吃,改日试一下吧……
“霜竹。”
“哎!”
转过殿门,见少女穿戴整整齐齐,霜竹惊了惊:“公主不睡了么?”
“我想出去看雨。”
墨歆岚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窄袖齐腰襦,藕荷的褙子衬素白裙,簪两朵寻常人看不出好赖区别的碧桃绒花,瞧着与五品京官家的女儿无甚不同。
霜竹从她说想出去时就知晓,公主是要出宫。
于如今的皇族而言,出宫十分寻常,明帝与皇后从公主还小时,逢年过节基本都会带她出去,与万民同乐,公主贪嘴民间小吃的习惯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宁桓王小世子开了酒楼后,他们一辈常叫公主出去玩,每次都是给明帝说一声就走,横竖公主身边的暗卫从来寸步不离。
“公主可是馋芝麻糖了?”
墨歆岚闻言顿了顿,垂下眼睫,颇有些难过般,缓缓摇了摇头。
“霜竹,我也不知为何,冥冥感觉,我今日一定要出去一趟。”
不去的话会后悔,会很后悔,会让从今日之后的一切都全然不同……
……
她看着面前的人,深深知道她的感觉又一次没有骗她。
顾茗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在看到梨花树下的少女时,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落在耳中的所有声响都销声匿迹全无踪影,眼中耳中只能看到她,听到她。
“顾茗。”
她开口,一如上辈子,泠泠流水般的声音,唤他。
顾茗险些落泪。
直到她重新唤他这一声,他才真正感知到,他回来了。
回到听宸还在的时候,回到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回到所有还能更好重来的时候。
他不用再以自残的方法让自己觉得真的时光倒流了,在此时此刻,见到她,听到她,足以洗刷他所有的阴霾。
她,是执念,也是救赎。
墨歆岚又感觉到了那即将迸碎的汹涌,与潮水般向她袭来的狂喜和悲痛。
她看着渐渐有血色从眼底漫上的男人,做出了在殿试时就想做的事——
“姑娘!”
霜竹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公主怎么去拉了探花郎的手!
虽说本朝并不严格男女大防,寻常时携手同游的有情人还会被撞见的大家打趣赞和,只要不是罔顾家族脸面苟合的、诱引别家夫妻偷欢的,民众都乐得送一句“愿终成眷属”。相较于江南那些蓄意曲解古人言来掌控家中子女并民间百姓的大族,北边五州得益于皇室,对盲婚哑嫁父母逼婚不说深恶痛绝,那也是有些膈应的。
但这不代表公主就可以这样堂而皇之拉外男的手啊!
“去!叫他们警戒!谁拦不住人,我要他好看!”
誊桦冷脸吩咐完,回过头来拍拍手在抖却完全看不出紧张的霜竹,叹口气:“你也别太紧张,陛下不是有意选他为驸马?天下人几乎都猜着了,不会对公主有什么影响的。”
“我不怕这个,我是怕他……那顾茗对着公主,有一股不知名的黯意,我怕他对公主不利。”
“啊?是吗?”誊桦挠头,她是对杀气最敏感不过,可这顾茗一点杀气都没有啊?
怎么看都像是对公主情根深种的模样。
墨歆岚其实没有拉他的手。
她只是把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
他的手修长如竹,指尖微粉,指甲修剪的圆润,像竹枝头绽了初白的桃骨朵,虎口处有常年握笔生的茧,冲淡了指尖透出的一些柔气,但若不知这茧单看一双手,也是无法真的认为手的主人不堪大任的。
此时,他在颤抖,微微的,颤的她心莫名有些轻痛。
“为什么……想碎?”
少女问完,微抿着唇瓣抬头看他,眼睛里似淡淡盛着一汪静水,就那样看着他,也不希冀他有回答。
她只是问。
不会央求说不要碎,也不会接着问碎了之后怎么办。
她只是问他,为什么要碎。
为什么要碎给人看。
她只是在问,不求他回答。
可他想回答,想告诉她——
“碎了才能让……她知道,然后从灰烬重生。”
“……”
有风吹来,渐小的雨势借着这股风扑了水汽在少女脸上,并着一股只有清晨时步在岚烟漫裹的山道上才能嗅闻到的特殊清味。
墨歆岚眨了眨眼,心想:或许不用去问伯父了。
这股清味安抚了她方才随着他手一起轻颤的心,而在水汽并清味一同远去时,她在察觉自己眼眶微热的这一刻低头,发现她搭着的手已经不再颤抖。
他没有碎,他只是被安抚了。
这样就很好。
不要碎。
起码现在不要。
在伸手接下一片桃花瓣时,墨歆岚笑了:“今春这片桃林,怎的与梨花花期撞了?我往年同爹娘来过几次,这里向来是先开的。”
顾茗跟在她身后,见她笑,他也笑,却不接话。
听宸不喜人借花草木灵恭维。
“探花郎常念什么书?”
“与同科一样,念经史子集,不过课余多看了些野史闲书。”
“我不爱太师讲的那些,初时与哥哥们同在临紫阁听课,我和小哥哥总被太师念睡着。后来没几天爹爹就单为我请了女先生教习,只剩小哥哥一个听太师念经了。不过半年后,那位太师就不再教哥哥他们了。”
“公主那时与宁桓王世子有被罚吗?”
“小哥哥挨罚了的,用戒尺打手心。我不曾,太师说我是公主,不必懂这些,会习字会算术就好了。所以我不爱听他的课,爹爹许是察觉了我不喜爱,才请了女先生,让我不必再去临紫阁的。”
“如此偏见,不该为人师。想来太师被皇家辞退,也是此原因?”
“嗯,他在课上言说君子当爱惜名誉,却举例说不可娶商户女来降低身份,含沙射影说我伯母,被我大哥哥呛呵了。可他不认,说我伯母既已嫁入皇家便算皇家的人,他说的不算不敬我伯母。那是我第一次见大哥哥生气,一路闹到爹爹那里,后来,太师就不见了。”
被强制乞骸骨了。
顾茗记得那是位出身中州的,盛帝登基开恩科考中的进士,为人胆小又颇有些因自卑而反出来的自大,成帝夺嫡时这人四十,夹着尾巴做墙头草躲过一劫,后来因他学问确实可以,成帝给了他一个少师的虚名混日子,明帝上来因是老臣,学问又足以给公主世子们启蒙,便升一级擢为太师,给公主世子们授课。
不敬宁桓王妃是公主四岁的事,彼时八岁的南宁王已得王位,小小的一品亲王命仆从拽了太师的领子一路拖到和政殿,正好撞上明帝下朝,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完整叙述了事情经过,明帝当时脸色就不好看,委婉下了令太师回乡安养的旨意,就抱起南宁王走了。
这事儿是上辈子,他进了翰林院做编修后,有一日同僚酒局,一位老臣说的。
他仍记得那位老臣喝的两眼红红,却前所未有的亮,语气里满是兴奋:“从前从来不知南宁王殿下有如此气概,宁桓王殿下的两个儿子,众人都只知世子如何聪颖,不入条框有帝王气概,却不知那位看着温温吞吞的南宁王殿下也十分有天子之仪呢!我大元之幸!”
……
“你吃过桃花糕吗?”
思绪虽游走,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几乎是她开口还未说话时,他就已经面向她:“吃过梁记家的,但于我而言,有些腻了。”
“若觉着腻,可配极苦的茶。我有时吃羊角蜜糕腻住了,就喝泡过了的绿茶。”
“绿茶泡久了喝于身子不宜,公主若腻了,喝些清淡的花茶也好。”顾茗有些着急,听宸这老毛病原来这时候就有了吗,“或用茉莉,或用丝菊,好过久泡的绿茶。”
墨歆岚看着他全心全意为自己想的模样,心上忽而一股极轻的暖流淌过。
他虽称自己“公主”,但言行之间像与一个友人一样同自己说话,这种平等的对待,是她喜欢的。
而且,无端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与他认识许久了。
之前同他未曾有话语时,远远看着,只觉得这人是她所寻找的人,但今日被邀同游,这一路走来,言谈间,熟悉感如浪潮般一波一波袭来。
或许前世,她与他是极好的友人吧。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少女亭亭站着,时光都美好:“你真的读了很多书,我能感觉到。”
“公主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看来这顾茗就是驸马了。”
霜竹睨一眼双手捧颊的誊桦,看向五步外说说笑笑的两人:“你最好现在先别说这些,小心我告到娘娘那里,你就等着挨罚吧。”
“就咱俩,你怕什么,哦不对,还有知楠晓杉。”
誊桦看看她俩后面的两个小侍女,不以为意道:“我不怕,反正我觉着顾茗这驸马是板上钉钉了。”
“呵,我认为不。”
霜竹看着公主提裙走来,迎上前去的一刻,对誊桦挑眉道:“从江南回来,才能知晓这位是不是驸马。”
他们在桃林外分别,宫里来了车架接她,顾茗便不再担忧。
目送着车架远去,拈了拈手指上一些花瓣滴落的雨水,年轻俊逸的郎君垂下那双潋滟的眸子,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那时看她站在梨花树下。
梨,通“离”。
不愿她再离他而去,于是撑着的伞下,被她搭着的手微微抽离,随即拱手请礼,邀她同入桃花林。
今春这片桃花林为何开得晚,他不想去探究,反而还要谢谢这与上一世不同的异象。
听宸,旁人都说我是桃林春风般的人物。
你今日入了桃林,吹了春风。
那今生……
就不要再想离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