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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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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汁肘子一上来,墨评钊就赶紧一筷子夹了最嫩的一块肉,略过墨呈宇殷勤捧过来的碗,精准地放到了墨歆岚的碟里,然后又一筷子嫩肉夹进自己碗里。
墨呈宇目瞪口呆:“干什么?合着没一筷子是我的?”
“你都多大了,还要我夹?”
“我就比元元大两岁!”
“那我还比你小三岁,我还是你长辈,也没见你给我夹啊。”墨评钊呵呵笑着,“二哥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别老指望你钊叔。”
“墨评钊!”
“呵呵呵呵呵呵……”
墨歆岚看着两人战争又起,不禁笑起来:“钊叔,别理小哥哥,懒散惯了的人,就等人伺候。”
“就是,那天我去大哥那儿讨杯茶喝,一进上堂就看见他吊儿郎当在重山椅上歪着,问有没有什么好茶,他竟然让我自己去库房找。”墨评钊说着一拍墨呈宇后背,“我要是知道早就把你家好茶搬空了,还等你给我库房钥匙呢?”
“库房里有什么,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问什么都说去库房找。”墨呈景给妻子慢慢烫着杯盏,动作温柔赏心悦目,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戳人心窝子,“阿宇,我看你要不去找二叔把世子位辞了,让给你再封个仓库总管,年年月月这么管下来,总能知道库房里都有什么。”
“照小叔这性子,我看以后也不必娶妻,拨银子请个账房先生最管用了。”
南宁王妃童叶华给墨歆岚盛了一杯鲜榨的葡萄汁子,回身来接了夫君给自己的一小杯桃酿,笑过小叔子后,问小姑道:“二叔已决意定了这事?”
她和墨呈景这几日去城外庄子玩儿,城里事一概不管,今日刚要去钓鱼时,王府管事派人来说,皇帝口信,要他们夫妻收拾行李,金殿传胪后不久,和元元一起去江南。
“元元,你想去江南玩了儿吗?”
墨歆岚一瞬想起那个小婢女,将嘴里的肘子肉细嚼咽下,回道:“今日忽而有一刹想要出去看看,不过一觉醒来自己都有些忘了,是殿试完,爹爹来给我送御膳房的新菜时问我今日下午的事有没有吓到后,提议说要不要出去玩,我又想起这个,才说想去江南。”
“去就去呗,听说还挺好玩儿的,有好多美男呢元元。”墨呈宇挤眉弄眼,被墨呈景按下去:“元元是那么肤浅的人?不要以你之心度元元之腹。”
“我倒是听说,今日顾茗就坐在你前面。”墨评钊喝了一口羊肉汤,赞叹一声。
童叶华来了兴趣:“好看吗元元?”
听了嫂嫂的问话,墨歆岚怔了一瞬,缓缓开口道:“我感觉……他像墨玉瓷瓶。”
“墨玉瓶?这世上有这玩意儿吗?”墨呈宇被唬得晃神,瞪着眼睛看妹妹,也没看夹的是什么就放进嘴里,瞬间被姜冲的咳嗽不止。
墨评钊嫌弃地扔给他一块帕子,又给墨歆岚夹了一筷子香油拌笋:“奇了,旁人都说这第一君子清俊儒雅,我还以为元元会觉得像白玉呢,怎么偏是墨玉?”
“冰裂的墨玉瓷瓶。”墨歆岚垂下眼睫,抿抿嘴,“他……我总觉得他压着什么,很浓重的悲伤和欣喜,一齐向我冲过来。像是那冰裂下一刻就能顺着纹路碎开,全看维系着的,那无形的东西能不能够他活下去……可好怪,他又像是期待着能碎一样……碎给谁看呢……”
眼见妹妹又陷进去,墨呈景赶紧又取了一个琉璃盏来,将盛葡萄汁的小壶高高举起,任葡萄汁从天而降,至杯盏中。
泠冽的水声瞬间让墨歆岚回神,弯着眉眼:“真好听。”
众人不禁暗自松一口气。
童叶华紧攥着裙摆的手被墨呈景温柔地执进自己手里,安抚地拍一拍,轻声安慰她道:“元元常这样,不是你错,别放在心上。”
“嗯……”童叶华点点头,眉头却还轻蹙着。
第一君子,童叶华肯定是见过的,她家和顾府就在一条街上,虽然见得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都是惊艳。
顾茗不负顾老尚书给他起的名字——
茗香气淡雅,似有若无,淬出来的汤清澈呈浅碧之色,有人曾将上好的青玉比之,还言不及茶水碧色的一半,品上一口,回甘无穷,令人不禁想得之更多,浸在这茗香里。
顾茗幼时雪白可爱被人叫作顾家玉童,听闻那时,他眼睛像西疆最上等的葡萄,嘴唇似洛都名满天下的牡丹,鼻子小巧,端的比女孩儿还精致的容貌,开了蒙去上学时,总被人欺负叫“顾小娘子”,他却不恼,冷冷淡淡只看他的书。后来到十岁上,书读得多了,周身气质渐渐出来,加之眉眼也开始有长开的迹象,原来只是长得好看唇红齿白的小玉童变成了一眼可辨鹤立鸡群的端方君子,谁人见了都不免失神,过后仍旧念念不忘。
从观之可爱变成百看不厌,顾茗真正像茗一样,成了品之不忘回味绵长的人,他满腹经纶淬出来的气质让他的容貌反而成了他最不重要的闪光点,却也让人赞叹一声“有如此盛颜还能有如此学识,天下少有”。
童叶华第一次见顾茗,是因为她爹不许她看刑罚的书,她气不过翻了后院的墙跑出家来,在拐过巷口时,碰上与好友归家来的顾茗。
那时,光从他身后洒下,衬得他容貌并不真实,似仙人般步伐稳重又好似轻盈地走过来,同好友说着自己对南夷叛乱的见解。
童叶华后来想,若要用什么来比顾茗,或许只有桃林春风适合,拂来一阵淡香的清冷之风,好似曾停留过你身侧,却又像不曾留恋任何。
她曾以为这人就是她见过离人最远的人了。
直到她见到天家盛宠娇养的珍宝——听宸公主。
若说顾茗是桃林春风,似有无痕过人间,那墨歆岚就是真正的云上山岚,可见可观触不得。
你永远看的见她而碰不到她,就算是跌落尘埃里,你也会觉得和她隔着一堵透明的重墙。
她属于天空、大地、山木、水流、花草、云风、飞雪、落叶……属于世间除人之外的万灵。
唯独不属于人间。
童叶华呡了一口葡萄汁,悄悄看了一眼正低头喝羊肉汤的小姑:能生的同名字一样,是万千父母的期许,却只有这两人,像是被名字框住了。
不过……她婚后就不曾见过顾茗了,就像钊叔说的,再怎么感觉,也应当是白玉啊。
小妹怎么会感觉顾茗像墨玉呢?
他发生了什么,成就如此变化?
墨玉啊……
顾茗立在柱后,眼眸晦暗。
上辈子,听宸对他的评价是白瓷玉瓶,观之庄雅,触手温滑,在时光中自成一方天地,仿佛永远都如正好年华,不会变质。
可他后来频繁纳妾,让听宸的这一认知碎的彻底,她曾以为终于找到的完美不变之人甚至还达不到她自己定义的道德最低标准,维系在一瞬间断掉,也因此对人间完全失去兴趣。
白瓷玉瓶碎了,云岚也收回了看向人间的目光。
而今生,听宸对他的评价虽还是玉瓶,却从白玉成了墨玉……也对,听宸生的最灵性不过的心肠,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变化。
那一瞬间,他在殿试上看她那一瞬间所涌现的心绪,被她一丝不漏地察觉,方才一番话说的半分不差,他现在可不就是一个随时可碎的人么,但这碎的时辰,谁可看到碎的样子,碎了后会迸出什么……
他只想给一个人看。
“你这一趟要酒可真够久的。”复霖言看着拿个小酒瓶进来的好友不满道,“这都还不够两盏的,你就这么对兄弟?”
“我娘只我一个,你是我哪支的兄弟?”
顾茗落座,将小酒瓶随意放在桌上,问祝鸣爻道:“我方才出去,你正说到那个侍女,可能劳烦你再说一遍?”
“啊?哦!誊桦!”
看来真是神往已久,祝鸣爻已经喝的眼睛亮晶晶了,但提起这个侍女,却还是又亮了一分:“她功夫可好了!和我哥能打个不相上下呢!但我觉得她比我哥厉害多了!她能把挂在树上的我拎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凤,你确定不是嫌弃你挂在树上丢人现眼吗?而且你都吓晕了,说不准拎你下来的是你哥呢哈哈哈哈哈哈……”
“不准质疑我的记忆力和感知力!我明明闻到她身上的梅香了!”
顾茗一顿:“梅香?”
“对啊,可好闻了!只不过这个梅香并不是任何一种梅花的香味,我一直找这种梅香呢……”
祝鸣爻对念书不感兴趣,他最爱的是调香,一双肉嘟嘟的手能调出万金难求的香。
此次殿试是他家老头废了大心思请专门的先生把他关在房里突击一月才考来的名额,属于吊车尾勉强进了殿试资格线。但他的殿试卷子实在惨不忍睹,别人都写得是如何与江南世家斡旋铲除几家势力,他想不出来,自暴自弃,直接把殿试的卷子当成废纸,在卷子上默了自己研究出来的几十张香料方子。
因是远房皇亲,阅卷官斟酌半天,还是决定亲自把他的卷子呈上给明帝看,听说明帝当天召庄国公进宫唠了一个时辰,最后祝鸣爻没得一官半职,却得了明帝亲自赏赐的一套调香工具。后来这事儿被明嘉皇后知道了,和祝鸣爻煞有其事地签了书契,宫里的香就被祝鸣爻一人包了,明嘉皇后还出钱让他自己置办了铺子,也将这香销给百姓,就此传成一段佳话。
上辈子,复霖言曾给他说过,祝鸣爻为着一种香寻找半生研究近十年,却依旧找不到,也调不出相似的香味。
看来,就是这梅香了。
“你只在这一人身上闻到过?”
“嗯嗯!唉,真是遗憾,要是多人身上有,我也不会仅凭记忆来找了……”
生的跟个糯米团似得少年说着说着眼看就呜呜要哭起来,复霖言一把抱住:“小凤啊,不哭,你才见过多少女子啊,我给你说!这世上女儿香数不胜数,你啊别死吊在一颗树上……”
他自己说的像阅尽风月一样,可顾茗知道他最是清白的性子,他毕生最爱就只有清酿,因着对皇家的崇尚,也坚决不在找到心爱之人前就成婚祸害别的女子。
上辈子到死,身边都没有妻眷的人,也就对着单纯的祝鸣爻夸夸大话。
真好啊……顾茗噙口茶品着,左手又暗暗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痛感骤然从被掐处如潮水般散开,可他却笑了。
真好啊,是真的,不是他被童叶华特意设计的牢房关出的幻觉,也不是日益加剧的对听宸的思念让他分不清现实虚幻……都是真的,他所有在意的都还活着……
可世家,也同样还存在着。
他倒是知道一种奇香,也是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可那人分明是个男子。
他对花不敏感,初闻只觉得这股像花香的淡香稍有些冷冽寒气,但随着时间推移,香味到了后面,那一股寒气随嗅觉而下,能让人浑身一瞬冷下来,心脏都冻得抽痛。
不知是不是梅香,如果真是的话,那……
“品宁,你自己估算能得什么啊?”
“探花。”
“你不估状元?”
“以我的容貌,圣上估计不会给我状元。”而且,状元,圣上已有了最好的人选。
“探花好,探花好,我等着给你家换门槛呢。”复霖言喝大了,高昂唱起歌来,拉着祝鸣爻一起发疯,“小凤,咱们等金殿传胪后,就守在顾家门口等着换门槛!”
“换!换!”
唉……
顾茗扶额,两个醉鬼还得自己帮忙送回去,果然上辈子推拒这个饭局是正确的吧。
不过他们想换门槛的事儿肯定泡汤了。
晚上吃了些油腻,不适宜早睡。
墨歆岚靠在轩窗旁出神,霜竹在背后给她轻轻绞着头发,院里紫藤簌簌,霜竹余光瞥见公主动了动,伸手接了一片花瓣。
“霜竹,这次除了大哥嫂嫂,还有谁?”
“还有福宁郡王家的两位殿下,福乐郡主与丹堂郡主。今年娘娘设的桃花宴上,福乐郡主同您说过话儿的,还给您赠了她亲手绣的墨兰图。”
“啊!繻画姐姐!”墨歆岚仿若一下子醒了,“我很喜欢那副墨兰图,问她是哪家姐姐,她却只告诉了我小字。不想原来是堂姐,真好!可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
“福乐郡主生来体弱,之前一直在佛寺养着呢,公主没见过也是正常。丹堂郡主现在羽林军中,就跟着祝统领。”
“羽林军?那我见过丹堂姐姐吗?”
“不曾呢公主,丹堂郡主是自请入军,和平常士兵一样吃住训练。再说了,您过目不忘,要是见过肯定会记得的。”
福宁郡王是成皇帝异母弟一脉,其父福宁王是当年夺嫡事件中唯一一个没有掺和一手的皇子,也是唯一一个同成皇帝一样只娶一人的皇子。
初时,福宁王是个连王位都没有的皇子,成皇帝登基时,才封赏为郡王。
时光匆匆十年,成皇帝在成章皇后去世后,某次召见这个弟弟时,看到他家庭幸福,妻子平安,不禁慨叹是有福之人,于是赐亲王位,封号“福宁”。
福宁王就得福宁郡王一个儿子,福宁郡王承继优良传统,也只有出身泽阳花氏的妻子,这位王妃生了一对双胞女儿,便是福乐与丹堂。
按理,应当以“县主”封两位王女,可皇室两代第一次有了女孩,虽不是嫡系,成皇帝也破例允以“郡主”封之,还许了两位郡主袭爵的权利。
“我好想见繻画姐姐……”
“后日才金殿传胪呢,听娘娘的意思,圣上有意想一甲中的一位同去。”
霜竹将绞发的帕子收起来,去到拔步床前将要铺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
“是顾茗。”
轻轻的,但肯定的语气,霜竹转过身去,公主还是那个姿势,没有动过。
擦得半干的发丝飘在风中,这种放在别人身上的孤独感,在她身上却像是要羽化登仙而去。
霜竹心惊,赶忙跑过去把窗子关了:“公主快歇息吧,夜深了。”
墨歆岚不答,半晌才像刚醒过来一般,抬头对霜竹笑道:“明日送缠枝翠丝菩提花步摇给繻画姐姐,送满珠银链小匕首给丹堂姐姐,都收在东边第一个小库房,用白绸包在楠木盒里。”
“是。”
这便是过目不忘,或许连霜竹都不记得这两件物品是什么时候谁贡来或赏赐的了,但公主却连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厢皇宫已灯盏三两,那边福宁王府却还灯火辉煌。
墨檀柳细细绣着初现雏形的宫猫戏蝶,室内一时静默无声。
福宁郡王妃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叹息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娘?”
“夜深了,还这样熬着,灯太亮了于眼睛也不好,明日再绣,啊。”
墨檀柳笑笑,搁置一旁,却说:“不行的,娘,听宸想来已经知道我与小妹要随同,我桃花宴时只对她说了小字,她问霜竹后知道了,明日定会送我东西,我又怎好不回礼呢?”
“话是如此,但……”
“娘放心,熬这一夜,我后面再补回来就好,左右我也不爱出去,睡一天也不是没有过。”
福宁郡王妃嗔怪一眼,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娘知道你说的必会成真,你主意也正,谁都拗不过你去。罢了,左右后日金殿传胪完,圣上也要为公主准备几日,你歇息几天,等到启程那日,精神也就差不多了。”
“知道了娘,倒是娘,快去睡吧。”
“哎。”
目送母亲出去,墨檀柳又拿起绣棚绣起来,烛花爆开火光摇曳一瞬,室内悠悠叹息一声。
何尝不想告诉可爱的堂妹自己姓甚名谁,封号如何,可是福宁王一脉本身就是安分守己才能得今日的荣耀。成皇帝对他们并非十分亲和,王位也不是世袭罔替,同会都王宁桓王无法相比。
更重要的是,盛帝皇子在京的只剩他们一家,这其中有十分不得了的事发生过,时至今日,福宁王一脉都还遵守着某个与成皇帝的约定。
在这个看似平安的天下,皇室正站在最暗潮汹涌处,而他们福宁王府就是首当其冲。
听宸是天家珍宝,那样好的妹妹,如何能把她拉进这样的深渊……
窗外突然传来“啾啾”两声,随后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棱。
墨檀柳表情瞬间没了哀愁,站起走到窗子边,一手拉开窗扇,一手已经高高扬起,然后落在蒙头翻窗进来的人身上——
“啊!”
一团人影捂头蹲在地上,吚吚呜呜:“阿姐,你手劲这么大,谁信你体弱多病,哎哟。”
“哪里学来的这翻窗子本事,祝家那小子都和你切磋了些什么?”
人影倏尔跳起来,手舞足蹈表达着自己的自豪:“小芷那呆瓜晓得什么,翻墙还是我教他的,生的跟他弟一样呆,哎阿姐,你说他们怎么就没跟上洳洳半点?”
“若生的和鸣洳一样,你就教不了他翻墙了。”
“那倒也是。”
终于安分下来,墨檀柳上前帮妹妹理了理翻起来的衣领,烛光逐渐覆盖人影,现出一位红衣俊俏的女郎。一身朱红交领短打,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哪家镖局的小丫鬟,头发却用一根木簪束成男子冠样,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打扮,穿在这女郎身上却刚刚好,英气逼人。
墨淑沁笑嘻嘻地拨了拨头发,摆子一撩就要坐在姐姐床上,被墨檀柳揪着领子拎起来:“怪熏人的,外面榻上歪着去,今日祝鸣汀竟然舍得放你回来祸害我?”
“小芷被我撂倒了,所以我才出来的,过几日小爷我就要走江南去了,酸死他啊哈哈哈哈哈!”
“你就没有想过祝鸣汀会一起?”
“……阿姐,你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会儿?”
刚拿起绣棚的墨檀柳又借着绣棚打了妹妹一下:“让你高兴岂不是要翻了天去,呵,我猜你根本就不是撂倒祝鸣汀才回来的,是圣上传了密旨吧?说说,金殿传胪后的夸官是不是也要你跟去?”
“嘿嘿嘿,要不说阿姐料事如神!”
墨檀柳无奈地睨了妹妹一眼,反手推着她进了净室沐浴,佯作嫌弃道:“去去去,把你这一身汗腥味洗干净再来躺我的床。”
“得嘞!”
见妹妹蹦跳着进去,墨檀柳捏捏眉角,复才坐下继续绣工,手指在上好的白绢上穿针引线,脑子却在出神想事。
今日,顾茗当了本朝第一个提前交卷的先例,以他的文才实可当状元,但圣上乐于以他的容貌成就一段探花佳话。榜眼或许会落到鸿胪寺卿的长子手中,她见过那人写的文章,纵横捭阖之计他已炉火纯青。
倒是状元……听闻这次的士子中有好几位是从江南一路靠官府接济才摸到京城的白衣,她自初春回来,闲时上街,在各处文阁茶馆也只耳闻过其中两位的文章。
一位是姓黄的士子,辞藻犀利,颇有冲头,然失了稳重,是极会栽跟头的性子,另一位是姓孟的士子,言语平淡却暗潮汹涌,细细品来才能察觉滔天海浪般的摧毁之意。
会是状元吧,这位孟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