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松雪》愿言欢

18、讲歪理

　　方致将人都问过一遍后，遇牧言曦，本想绕开他，谁料牧言曦偏缠上他了。

　　方致：“你这招对我没用。”

　　牧言曦问道：“你又想做什么？”幼时他与方致也曾交好。

　　那时方致正中状元，进宫面圣，他跟着洛临序去见了一面，起初方致在他眼里，是无所不知的天之骄子。

　　方致总会劝导他与小太子，会仔细抄录词译装订好送来，若他不害死姜洵，或许自己也会与他是一辈子的挚友。

　　方致笑道：“我在你心中便如此不堪？”

　　牧言曦神色漠然：“何止，简直烂透了。”

　　“就当你夸我了。”方致颇有些欣赏的看着他道：“有时候，我真觉得陆栩不同凡响。”

　　牧言曦闻此皱眉，语带威胁：“少惦记些不属于你的。”

　　方致无奈摇摇头：“我只觉得她被你缠了这么久，没被烦死，耐性惊人。”

　　“少扯那些，陆栩的事怎么样了？”

　　“有些麻烦，想她无罪很难证明。”方致叹气，故作苦恼，“若你不为她出头，这差事八成是落你身上，哪还用看我脸色？”

　　“别以为我真傻，对你无利的事你才没空做。”

　　方致点头认可：“挺懂我的，勉为其难告诉你一个发现，大理寺内部有鬼。”

　　“谁？”

　　方致道：“这不是查着呢吗？你还拦？”

　　陆栩交代过手中公务后，李瑜抱了些书进来：“阿栩看看喜不喜欢？”

　　他将书放在桌上，又一本本的展示：“这本是你前年提过的，说对前朝律法有些好奇。”他放下后又拿起一本，“这是你先前说有些喜欢的，那位云栖先生的诗集……”

　　陆栩心中堵着一口气，见李瑜这般更为愧疚，“李瑜兄…我没事。”

　　可她觉得自己有错，若她能小心一些，或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李瑜也微红了眼，偷偷抹了抹：“这样也不算坏，借机休息，看看书，睡几觉就好了。”

　　陆栩应好，回到陆府收拾过后躺下，可眼一闭就想起林淑，她只能呆呆的望着床顶。

　　躺久了心更烦，索性起身去书房练字看书，熬了整夜仍是没有困意，吃不下东西又练了半天剑还是不肯歇。

　　丫鬟冬月见此也难忍担忧，偷偷去请了柳初诃。

　　柳初诃来时她在院里坐着晒太阳，没有戴簪子，头发用发带编起来垂在一侧，她望着院中枯枝出神。

　　陆栩见他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

　　柳初诃站在她身旁道：“你这样身体会吃不消。”

　　“我累了会休息。”

　　柳初诃道：“我已经在查了。”

　　陆栩静默半晌后开口道：“没做过的事，自然不怕他人评议，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事的好。”

　　柳初诃俯身看着她：“为你，我是自愿的。”

　　“踏这趟浑水对你没好处。”

　　“有。”柳初诃语气认真，“小时候不是说要共荣辱？”

　　陆栩记起那时年幼，两人因课业不够好总挨罚，一起跪着时，相约共荣辱，一个挨罚另一个没事的话一定要想法子救。

　　陆栩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话了。”

　　他说：“多少年都一样。”

　　冬月送走柳初诃，正进来，陆栩唤她过去，“我没事，无需在意，不要再去柳家找人了，现在这样只会让人忧心。”说罢，她起身回房。

　　“阿栩！”声音从前院传来，陆栩转身看去，牧言曦已步入庭中，迎着暖阳，发丝染光，面容更显明媚。他见陆栩，快跑了几步，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

　　“你走了都没人教我写判文。”说着他在一旁坐下，“在这学？”

　　冬月小声提醒道：“我们家大人许久未歇了。”

　　“这么厉害？”牧言曦看向陆栩赞许道：“难怪你一离开，大理寺那边忙的脚不沾地，还找我们要了几个人呢！原是在家都这么刻苦。”

　　他笑道：“你一个人的活，我们这边送了三个人出去，你多教教我，让我也能一顶三嘛！”

　　陆栩应下：“去书房，外面有些冷。”

　　“好呀！”见她先行，牧言曦从怀里拿出药递给冬月，低声吩咐道：“这是调养身子的药，你熬好后送来，只说是安神的。”

　　冬月接过药离开。

　　牧言曦追上陆栩，微微躬身见她是有些憔悴道：“明日我休沐，你陪我一天可好？”

　　“目前局势，我不该与任何人走近。”

　　牧言曦嚷道：“我不管，你先前明明说过，我说什么你都答应的。”

　　“何时？”

　　牧言曦：“苍天啊！你怎么还学会骗人了呢？你现在学坏了！”

　　陆栩细细回想片刻：“我确实不记得。”

　　牧言曦拉着她的衣袖：“那你的意思是这话我编的？我故意这样说？我能图你什么？我会害你吗？我们不是很要好吗？陪陪我很为难吗？”

　　牧言曦开始闹，“我不听我不听，除了你愿意其余的我都不听。”

　　“好，我陪你。”陆栩也被逗乐，“你打仗的时候也这样？”

　　“是啊～对面见了就想：哎呀，这人太厉害了！看起来如此平庸，怎么如此英勇、如此睿智、如此……”说着他自己都觉好笑，“哈哈，我编不下去了。”

　　陆栩见他笑颜，好似也被感染，暂时的没去想那些苦闷的事，浅笑着轻叹道：“傻傻的。”

　　冬月送了药进来，她喝过继续看着牧言曦写判文，最先牧言曦字字句句都要问她写的如何，她总耐心解释着，后面牧言曦问的少，她只是在一旁看着。

　　夕阳余晖探进屋内，台上沉香细烟袅袅，陆栩趴在一旁已经睡了，牧言曦拿了毯子为她盖好，继续抄录手中判文。

　　夜深时陆栩才醒，屋里本就暖和，牧言曦盖的又紧实，她算是被热醒的，脸也通红。

　　牧言曦放下笔，一只手撑着头看她，嘴角带着笑：“回房去睡吧？”

　　听到声音陆栩才慢慢回神：“你还没走？”

　　“我哪舍得走？”他笑道：“本想在你这吃个饭再走，现在估计也没什么可吃的了。”

　　“饿了？”

　　“当然呀！用过午膳就来了，到现在了呢！”他跟陆栩坐的近，顺手帮她理了理衣袖。

　　陆栩也觉有些饿，“这个点，酒楼应该也打烊了。”她起身去厨房，“我去瞧瞧有什么能吃的。”

　　“一起嘛！”

　　翻了一圈后，陆栩递给他一根萝卜，“吃。”说着自己先啃了起来，咬一口后面无表情的嚼。

　　牧言曦把她手里的也夺了过来：“你也太好养活了吧？这是凉性的，你先前落水还是落了病根，要少吃这些……”

　　他絮絮叨叨的煮了两碗面放在桌上。

　　“厉害吧？”他扬扬头，一副等夸的模样。

　　“厉害。”

　　他笑着凑近问道：“像我这样的好男儿，百年难遇是不是？”

　　牧言曦靠近时总是先飘来香气，然后就是暖意，他总喜欢和陆栩挨的紧，陆栩心口轻晃，往一旁移了些：“是，先好好吃饭。”

　　陆栩甚至想怀疑牧言曦煮面的时放了迷药，吃了几口就累了，缓了缓继续，吃的直叹气。

　　牧言曦好奇：“不好吃吗？”

　　陆栩是真的倦了：“困，但是饿。”

　　“噗。”牧言曦愣了一瞬，笑的停不住，“你真是……什么样都让人喜欢。”

　　“嗯？”

　　牧言曦也不掩饰眼中的欢喜，眼瞳闪着光道：“不想吃就去睡嘛，我明日晚些来寻你。”

　　陆栩不想浪费他的一番心意，快快吃了几口，摆了摆手：“很好吃，我不太行。”又想起牧言曦一个人总怕，强撑着坐在旁边，“我陪你。”

　　牧言曦歪头越凑越近，在她面前停下看着她，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怎么办啊？”

　　陆栩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不解问道：“什么怎么办？”

　　他道：“更舍不得走了。”

　　“为什么？”

　　牧言曦笑着低喃：“心丢了。”

　　陆栩没听清：“什么丢了？”

　　牧言曦终于坐正，将碗筷收好：“没什么，快去睡吧。”

　　第二日，冬月几人在后院闲聊：“柳大人再不努力，小姐就要被别人撬走了！”

　　徐嬷嬷问道：“说昨日来了个傻蛋，什么都不会还哄的小姐团团转？”

　　一丫鬟说道：“是啊！我进去送茶的时候，他什么都不会一个劲问。”

　　另外一个说道：“昨晚我远远见着，两人在厨房，那牧大人都快亲上去了！”

　　徐嬷嬷笑道：“你们懂什么？这是人家勾人的手段罢了。”

　　冬月暗恨道：“狐狸精，还是男狐狸精！”

　　陆栩闻声过来问道：“什么狐狸精？”

　　“就是那个牧大人，像狐狸精！”冬月又道：“小姐你可别被他骗了。”

　　“谁是狐狸精？”牧言曦忽然出现，吓得冬月惊叫着跑开几步。

　　“你！”

　　牧言曦装作不解，“我做什么？”他靠近陆栩问道：“是有什么误会吗？”说着他垂眸苦涩开口：“被人厌弃是我的宿命吧...长成这样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冬月见此，惊得睁大了眼：“你…你现在这样做给谁看？”

　　牧言曦看向陆栩：“我平时不都是这样吗？”

　　陆栩替他解释：“他性格是这样，人很好的。”

　　冬月：“小姐！你...”

　　徐嬷嬷见状忙拉冬月离开。

　　牧言曦带着她四处逛，进了家首饰铺子，他拿起一支素雅玉簪看了看，“这个适合你。”

　　陆栩不想带簪子：“我不需要这些。”

　　牧言曦付钱买下，待人包好后递给她。

　　陆栩心中一惊，“你可知送人簪子什么意思？”

　　牧言曦当然知道，他故意的，面上仍是单纯：“什么意思？”

　　陆栩：“向来是作定情信物。”

　　牧言曦道：“同僚之情也是情，友人之情也是情，你也给我买一个，我们就当互赠小礼。”

　　讲歪理是没人说得过他，陆栩倒也觉得在理：“你有喜欢的吗？”

　　牧言曦见她终于着道，拿起一支有些相似的玉簪道：“我喜欢这个。”

　　陆栩也没多想，去付了钱。

　　见她回来，牧言曦把自己的那支递给她，在她面前低下头道：“帮我戴一下，我自己不方便。”

　　陆栩心中有疑，还是接过为他戴好。

　　“你的我也帮你戴上。”

　　陆栩推脱：“不了。”她仍不过了心里那道坎。

　　牧言曦拿出她的那一支说道：“在我心中，你不是会逃避的性子。”他也注意到陆栩这些天都是发带编发，想来是被林淑的事情影响了。

　　“戴簪子呢，日后有危险了还能当武器。”他笑道：“你先前扎我不就很准吗？总不能慢慢拆了发带去勒死别人吧？”牧言曦为她戴好，“困在过去的人，是会被困死的。”

　　“多谢。”陆栩想起什么又问，“先前扎你的现在还疼吗？”

　　牧言曦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疼啊~一想起来心就疼，我和阿栩这样好，阿栩对我动手倒是狠...”

　　陆栩慌忙抽出手，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我...我不是故意的。”

　　牧言曦见她这反应，掩下喜色：“那你要赔偿我。”

　　“你要什么？”

　　牧言曦假意思考后道：“要你对我好一点。”怕陆栩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见解，他补充道：“就是要对我比对一般人好。”

　　陆栩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