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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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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声。
团扇落地的声响,惊醒了马车上闭目小憩的婢女,她缓了片刻,随后提起车灯,弯腰拾起了团扇,侧眸见身旁的公主已经醒来。
宣钰睁开眼,神韵之间尽是疲色,她撑起身子,艰难地动了动麻木的手臂。
“公主才睡下不久,可是惊扰到您了?”
婢女见宣钰不答,眸光一转,谨慎地问道:“莫非又梦见了昔日往事?”
宣钰缄口不言,她目光游离在昏暗的马车内,尽力平复着内心的仓惶。
“怎么还未天亮。”
“如今是寅时三刻,再过一个多时辰才会天明。”婢女答道。
宣钰抬起手臂,婢女见状上前为她揉捏,血脉渐渐舒络,还是不免有些酸胀,她索性摆手,随后挂起帷帐,侧眸看向窗牖之外。
夜色如墨,云空偶尔传来几声春鸟的啼鸣。马车驶于道路,夹道种满白榆树,齑粉般的白雪随风飘落其间,覆上一层素净的银白。
宣钰心不在焉地看着窗牖外的夜空,脑海回想着适才的梦境。
她已不是初次梦回五年前的那个雪夜。
仿佛每至初春降雪之时,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便能清晰几分。
淳文八年初春,贤妃王廷絮死于宫中。皇帝对外宣称贤妃郁结于心,遂拔剑自戕,宣钰当夜候在殿外,虽未看清全局,但二人对峙之语,每一句都听得尤其清楚。
宣钰心知母亲死于非命,可她当年到底只是位年幼公主,何况当夜,她也身负重伤,险些丧命。
而如今,她已身穿嫁衣,行至和亲途中。
燕朝与北诏常年交战,去年年末,北诏主动求和,向燕朝求娶嫡亲公主,淳文帝膝下及笄的公主,仅有宣钰一人。太子宣靖曾屡次进殿求情,主张以战止戈,反被皇帝怒斥愚钝。第二日,在寝殿枯坐一夜的宣钰,最终等来了一道圣旨。
大公主宣钰,朕特许和亲,擢封号为湘平公主,择日前往北诏。
宣钰心如死灰,仿佛一眼望见了此后的惨淡人生。传闻那北诏皇帝年过六旬,膝下儿女成群,而她只身嫁去异国,无亲无友,每一步都要走得万分谨慎。
“钰儿。”
马车外突兀的一句唤声,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宣钰掀开车帷,外边站着一位华服男子,他长身鹤立,腰间佩剑,举手投足间显露着矜贵之气。
燕朝皇长子宣绥,是为护送和亲的宗室王爷。
宣钰定睛看去,见他眉头微蹙,神色似乎有些不安。
“道路积雪厚重,行路不易,我命众人原地歇息,雪势变小了再启程。可是刚才,我似乎看见林间有道黑影,也不知是不是眼花。我恐生不测,你先留个心眼,不要熟睡。”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支短小锋利的匕首。
“若有不测,你带上这物件防备着。”
宣钰接下匕首,将它揣入了怀中,顺着马车窗牖朝外望去,见外边雪花纷飞,漫天银白里透着一丝诡谲。
“咔哒”一声。
扳机扣动的细微声响,在宣绥耳边犹如惊雷乍现,他当即拔出刀刀,厉声开口:“何人在此!”
四周侍卫应声拔刀。
宣绥目光谨慎地游离在四周,见周遭除却落雪声外,并无任何动静,那声异响恍如一瞬之间的错觉。
宣绥放下警惕,正要将刀收回鞘中。刹那间,箭弩撞破碎雪,从侧面飞射而下,宣绥猛地抬刀格挡,继而听见不远处乍然响起的拔刃声。他惊惶侧眸,随即看见林间刀光闪烁,黑衣刺客迅速拔刀,直冲而来。
宣绥翻身而起,在起身的瞬间,挥剑格挡住了一支冷箭,继而滚身躲到了马车后头,目光循着箭来的方向,看见了埋伏雪地的黑衣刺客。
风雪随着宣绥挥刀的动作,卷进宽袖之中,他陷在包围中,看着接连现身的刺客,逐渐力不从心,连带着喘息开始吃力,挥刃的右手迟钝下来。
厮杀声瞬起,宣钰倏地睁开了眼,她拉开车帷的一角,看见密林的后方,一匹骏马急跃而下,马背上的汉子提着长刀,径直冲向了宣绥。
宣绥提刀迎击,在纷飞的箭雨下,“砰”地一声抵开了刀锋,他连退数步,找到了可以躲避箭雨的掩护点。抬头见那汉子皮肤黝黑,鹰目狭长,显然一副山野劫匪的长相。
如今正逢起义军暴乱,想必此人,就是首领韩平山了。
宣绥对于此人早有听闻,他看着面前之人,心道这韩平山果真如传闻所说,是个粗鲁冒失的莽汉,只会几式杂招,偏偏力气大如猛牛,每一次猛击都几乎让他招架不住。
他握紧刀刃,抹了把脸上溅落的血珠,沉声开口:
“此为和亲队伍,事关两国大事,待本王将你擒获,必定押送回京,让皇上诛你九族。”
韩平山从马上一跃而下,神色狷狂。
“老子族亲都死光了,今日是我要灭你九族才是!”
韩平山挥刀突起,猛地从正面挥砍,宣绥侧身回避,刀刃擦伤了他的右臂,鲜血直淌流下,他脑中嗡鸣,忍痛站起,忽见车帘掀开,宣钰脱去外氅,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接着右手持刃,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他捂着流血的右臂,急声喊道:“你出来做什么!”
宣绥生怕她遇险,退避间更换站位,站至宣钰身边。
黑衣刺客持刀挥砍,宣钰偏身躲开,反手握刀,迅速挥刃削断脖颈。一旁的宣绥见她甩刃迎上,不禁讶道:“钰儿,我竟不知你还会武功。”
“我幼时常看四哥练剑,让他教过我几招。”
宣钰击退数人,抬头四处逡巡,却已不见宣绥的身影。宣钰顿时心如擂鼓,倏地转身,只见适才还空旷的密林,此刻人影密集,为首的韩平山再次提刀,朝她直冲而来。
韩平山肌肉虬结,他力道惊人,这一下宣钰根本格挡不住,手臂传来剧痛,她几乎是使出全身的劲,才将那刀背回挡扫开,继而被这力道回弹,重心后倾,险些摔落下来。
宣钰猛地拽起缰绳,动作间扬起碎雪,她趁此空隙,飞快翻跃上马。
宣钰勉强稳住了身形,这时刀锋再次猛击过来,她偏身闪躲,握住马鞭的手同时狠力拍打,马匹踩过士兵的铠甲,猛地向前冲锋。
韩平山乘胜追击,战马迎至身后。他伸出左手,在混乱中挟住了宣钰的肩膀。
“燕朝公主,”韩平山露出豪迈的笑,“你是第一个敢和我交手的女子。”
宣钰抬眸,对上的是一双犀利的鹰眼。韩平山再次挥刀猛击,他以为就算是杂糅百家的刀法,也能轻易击垮这女子,不料宣钰出手更为迅速,短短几招下来,就打得他有些反应不及。对战中刀刃无眼,岂料只是一个短暂的疏忽,就让她抓住了要害,一记扫刃直刺入腹,痛得他无力招架。
“言多必失,”宣钰冷声道,“你的头颅我收下了。”
便听见“噗呲”一声,刀刃刺进腰腹,韩平山身形不稳,踉跄着要摔下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伸臂揪住了宣钰的后领,将人一齐拽下马。
二人跌摔在雪地里,韩平山倒在一旁,腰间血流不止。宣钰于空隙之中,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犹疑,随后猛地扑身而上,摁住了她的双手。
他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一张方帕,在宣钰起身时,猛地蒙住了她的口鼻。
宣钰顿时双眼发黑,朝后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