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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韫清 ...

  •   牵挂?

      裴晔品了口冷酒,对这话不予置评。

      对比起矜贵的侯府世子,裴元章显得格外不幸。他的生父另有其人,重视血脉的世族对他很是排斥,至今以庶子之名居于府中。

      早年丧父的经历,让幼时的裴元章内向又脆弱,谢芩蕴心生怜悯,改嫁进入侯府之后,更是把他安稳地护在身后,几乎没让他受过一点伤。

      裴晔是跟着父亲在边境长大的,从小吃了一肚子的塞外黄沙,对于这位母亲的记忆,也不过一星半点,自然也没在她身上品味出多少母爱。

      他对此习以为常,归府以后,若是宣绥没来,他就独自在府中练剑,全然不在乎身外之事。

      他真的不在乎吗?

      宣绥见他陷入了沉默,心知他性格强硬,有些事实,还是心照不宣的好。

      他不拘小节地倚在榻上,觉得一提他这位母亲,气氛就会变得沉重,想想还是岔开这个话题。

      “你出战多日,想必也累了吧,改日我带你去趟花楼,好好放松下。”

      宣绥想到这里,面上露出来一抹含混的笑意,而他得到的回应,是意料之中的拒绝。

      “我不喜烟花之地。”

      宣绥说:“好兄弟,你就当陪我了,你身边那位居安,我看他聪明伶俐的,改日带了一块儿去啊。”

      宣绥见他面不改色,心道只要是他让去,这小子还得麻溜跟着。

      裴晔端起了酒杯,他似是想起什么,又放了下来。

      “来人,把酒撤了。”

      思危当即进殿,把酒杯端走了。这些年他在外征战,身上落下了不少刀伤,喝酒容易催发旧伤。他回京以后,就想着不再碰酒了。

      宣绥想起刚才门口的裴元章,说:“说到这里,你大哥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不娶妻?我像他这样的大的时候,儿子都能会吟诗作对了。”

      宣绥成家很早,及冠之前就有了孩子。宣衡是他膝下的嫡长子,虽然平时都养在皇上跟前,但也是打自内心的疼爱。

      他握着酒杯,垂眸看向清酒里的阴影,忽然神色一愣,说:

      “他突然找上钰儿,不会是动了什么心思吧?”

      宣钰在正堂坐了片刻,起身准备回府。她与裴元章短暂交谈,加深了对这位文官的印象,裴元章像是披上了一层达官显贵的保护色,孤高自许,让人猜不透内心想法。

      二人出来时,谢芩蕴候在门前,身后跟着几名仆人,似是等候多时。

      “殿下驾临,臣妇有失远迎。”

      她穿着素白罗衫,云鬓挂着金步摇,眉眼疏离,透显着清贵之气,岁月在这位深闺妇人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细纹,却能看出其年轻时的姿容昳丽。

      “殿下,这位是家母。”裴元章说。

      宣钰扶起她,“夫人多礼。”

      就在这时,府门敞开,进来了几位仆从,他们合力搬着三个木箱,谨慎地放在了院内。

      宣钰说:“我那日在越州,幸得二公子出手相救,今日来得仓促,备下了些许薄礼,以表感激之情。”

      仆从打开箱子,露出了一箱金银、一箱丝绸锦缎,还有一箱陶瓷玉器。

      谢芩蕴看着面前的如数家珍,感激道:“臣妇替犬子,谢过殿下隆恩。”

      说完朝后看了一眼,示意仆人去把二公子叫出来。

      谢芩蕴看着裴晔走出屋门,淡然地说了一句:

      “公主赏赐,这些都归你了。”

      说罢带着裴元章,告辞离开了院内。

      乍暖还寒的傍晚,裴晔站在院内,望向那三箱珍宝。居安和思危从外头走了进来,一人一箱地搬进了屋内。

      居安临了之际,还朝宣钰使了个眼色。宣钰从袖中掏了个银锭,朝他丢过去。

      居安抱着银子爱不释手,说:“公主好阔气。”

      他还想说几句狗腿的话,对上裴晔寒气逼人的目光,只得老实地走出了内院。

      “我瞧你屋中简陋,以为你是缺银子用,”宣钰坐在阶下,侧眸看他,“我记挂着先前的恩情,赏你点金银不过分吧?”

      裴晔难得露了个笑,一语道破。

      “公主看起来,也不宽裕。”

      “仰仗太子,平时给的多。”

      一片竹叶随风飘扬,落在了宣钰的发丝上。

      他下意识地抬了下手,想要为她拨去,继而想起先前她说的那句“僭越”,右手顿在了半空。

      她随性地挥手拂开,说:“你我也不是初识,私下就不必这么端着了。”

      宣钰停顿须臾,想起昨日裴晔回府,谢芩蕴也是今日这般,全身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淡。

      “你和你母亲,倒是不似寻常母子。你该不会受过什么迫害吧?”宣钰问。

      “公主多虑,”他自嘲地说,“臣只是性情寡合,不欲与人亲近。”

      裴晔一抬眼,不防她突然凑前,他猛地朝后一退,头部顶到了后边的石阶。

      二人四目相对,近到鼻息可闻。

      “对我也是吗?”

      功名在外的大将军,纵然见识过刀山火海,可是面对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居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呼吸一窒,耳尖浮现了一抹红晕。

      宣钰缓缓地扯动唇角,露出了一个开怀的轻笑。

      -

      清明过后,骤雨初歇。

      燕都传来了北诏一战的捷报。燕平关一战大捷,王廷义带领的游龙军所向披靡,击溃了北诏近十万兵。

      王廷义不过三月,就结束了这场战争,他运筹帷幄,几乎把伤亡降到了最低,在这杀机丛生的战场内,将印有燕军大字的战旗,威风凛凛地捅在了北诏的昔日领地上。

      原本冷清的朱雀大街,也在捷报的传递下,变得热闹非凡了起来。

      两军休战,原以为短暂的偃旗息鼓之后,即将会迎来新的战事,却不料北诏仿佛受到了燕军震慑,及时的选择了割地求和。

      淳文帝没有和百官商榷,就答应了求和一事。北诏奉上了三座城池,还有一位质子。

      这位质子名叫贺韫清,是北诏新帝的皇七弟,今年冬天就要及冠,即将获封王爵,岂料突如其来的败仗,让他不得不踏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路途。

      时值四月,春寒褪去。燕都城内下着小雨,正是一年当中最清冽的时节。

      贺韫清刚到燕都,就生了一场重病,宫里派了御医前去医治,只说是水土不服。

      他大病初愈,扶着马车的沿边,缓慢地走了下去。仆从名叫羡鱼,厌嫌他是北诏皇室,也不上去扶,兀自站在一旁。

      朱雀大街上,有两名书生认出了这位北诏质子,站在不远的货摊旁边,眼神夹带轻视。

      “北诏自不量力,这下不仅把城池拱手相让,还送出了这位质子,可谓是奇耻大辱。”

      “我瞧他那病骨支离的样子,怕是别客死他乡了。”旁边的书生不屑道。

      贺韫清听到谈论声,并不上去与人争辩,苍白的面容显现在日光里,他轻咳一声,并不惊惶。

      他面如冠玉,素袍下露出的一截手腕,如同瓷玉般白皙,唯独那双眼眸,如同沉寂已久的湖水,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

      贺韫清望了一眼面前的牌匾,只身进入了江月楼。

      这是燕都城内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是富家子弟花天酒地的好场所。

      贺韫清走上二楼,眺望着楼下的人头攒动,他无意回首,在那一窗之隔的厢房外,看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姑娘,她坐在窗前,侧颜映衬着香炉薄雾,宛如一幅溶于山水的丹青图。

      容色倾城,令人过目难忘。

      贺韫清望着她,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片刻后,房内进去了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子,门口多了几位驻守的宫廷侍卫。

      “贺公子。”

      贺韫清收回目光,红木台阶上,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他面上蓄髯,腰间佩着绣春刀,气势凛然地走了上来。

      宣钰倚在榻上,手持木签,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香炉的灰烬。

      她于江月楼,赴了太子妃邀约,太子妃刚进屋内,楼内仆役就进入里头,端来了一盘梅花酥。

      梅花酥物如其名,形状像一朵红梅,一口咬下去酥软掉渣。

      宣钰尝了一口,说:“这江月楼,歌舞生意做的不错,连点心也如此出色。”

      太子妃笑道:“要不怎么算是燕都第一楼呢。”

      她稍许坐近,低声说:“五日之后,苏大人要在府中设宴。”

      宣钰顿时来了兴致,放下点心,用手帕擦了下指尖。

      锦衣卫指挥使苏成轩,是她闺中密友苏璟妤的父亲,也是定王正妃的同胞哥哥。宣钰听到这话的第一想法,是自己回京已有三月,却还没有见过这位密友一面。

      宣钰前几日让小厮传过书信,想邀苏璟妤一叙,却是连着数日,都没有收到回信,她心生猜疑,正想找个日子去趟苏府,看来此次的宫宴时机正好。

      “太子哥哥会赴宴吗?”宣钰问。

      太子妃摇头说:“苏成轩和定王是连襟,殿下与他向来关系不睦,殿下昨日还与我说,因为意见相左,和苏成轩在朝上起了争执。你既然受邀,就安心去吧,定王殿下也会出席。”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听闻,苏大人还邀请了那位北诏质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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