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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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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朱邵。
朱邵和他的视线对视上。
唐欲白心底有了几分考究,转移目光,扶在大树下,阴影里,对杨嘉伟道:“你先回去,我晒晒太阳。”他安抚道,“虽然我的确不怎么懂刑法,但我知道,你未来不管走哪条路,只要还是本行内的,刑法永远是硬伤。有这时间,别和我耗着了,赶紧上去看题,这些真题不易得,要珍惜。”
杨嘉伟咽口唾沫,连连应是,仿佛答应晚一点,都是对唐老师的不负责。
他看了看四周,又发现了朱邵在那边,挥挥手,“朱邵!你过来!”
尽管离得那么远,可还是能感觉朱邵猛地一个激灵,倏然抬头,像是被杨嘉伟吓了一大跳。
杨嘉伟跑过去,不解道:“发什么呆呢,我上楼看会儿……”他低声在朱邵耳边嘀咕,“唐老师一直念叨我,我待他身边压力可大,你过去跟着吧,别让唐老师再出什么事儿了。”
朱邵哑然,好久,才点了头,嗯了一声,朝唐欲白那边挪去。
树荫下的唐欲白自带一层洁白光辉,日光挥洒大地,亮得让人不禁眯起眼,唐欲白就在那里等着朱邵,没有说一句话,却能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朱邵做足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找唐老师是要来说什么的,他甚至想好了,把自己痛骂一顿,或者让唐老师把自己带到警局去审问,所有的硬气都打算给这次用上了,可当他真的站到了唐欲白面前,看见那双平静的眼,唐欲白对他说:“这儿没人。”只是四个字,朱邵眼泪唰一下全下来了,当场崩溃道:“老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唐欲白想在口袋里摸一张纸巾,发现空空如也,他收敛神色,也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方程的死和你有关?”
朱邵惊惶失措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杀他!我没杀过任何人!”
太紧张了。
唐欲白心想,这么问话,容易把人吓回去。
他对这桩案子没什么兴趣,基本处在能不插手就不插手的状态里,但奈何案子里的人都是他身边的,一个是他最欣赏的学生方程,另一个也是他手把手带过做实验的人。哪怕是好奇心作祟,他也不得不多问几句。
唐欲白走过去,“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把你骂惨了呢。”
朱邵哭着说:“不会有人看见的。”
唐欲白挑眉:“为什么?”
朱邵茫然:“不是您说的这里不会有人吗?”
唐欲白:“……”
唐欲白又前后各种安慰,各种心理暗示,告诉对方,想说什么就说。
朱邵在痛苦之中,抱头蹲在地上,煎熬地说:“我害死了方程……”
朱邵蹲着,他站着,对方必然是俯视角度,从心理学来说,这会给另一方带来压力,不利于询问,唐欲白也蹲下来,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柔声:“怎么回事呢?”
朱邵眼神涣散,“真的是我害死了方程……韩雯是我专门介绍给他,让他认识的。那个女的是夜店里的人,我以前见过一面,我找她来,只是想让她帮我把方程往后拽一段时间……”他握紧拳头,羞愧至极,“之前有人来选拔,只有我和方程进选了……我……我想工作,我想毕业了赶紧找个好工作,名额只有一个,如果不是我,就是方程,可……”
他语无伦次的话,让唐欲白猜了一大半,唐欲白替他把话接下去:“你没想到方程真的会喜欢上韩雯,你只是想让方程堕落一段时间,然后自己被选拔上?”
“我知道我很卑鄙,可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死……”说到死这个字眼,他瞳孔骤缩,像是终于抓住了重点,慌慌张张的一把扯住唐欲白的手,力道极大,唐欲白身子被迫向前倾了下,本就吃痛,已然摇摇欲坠撑不住身体的脚腕,在这一刻,撕裂般的痛意卷入脑海,唐欲白整个人都绷紧了,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只听朱邵哽咽道:“韩雯死了……方程死了,韩雯死了……他们都死了,老师我害怕,我害怕警方查到我,我真的没杀人啊!”
唐欲白锐声:“你怎么知道韩雯死了?”
韩雯的死警方可从未公布过,就连自己都是通过赵诚才知晓的。
朱邵道:“方程死了以后,我就一直和韩雯打电话,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昨天,我问她,是不是她把方程从楼上推了下去,她把我骂了一顿,还没说完呢,她那边有人敲门,她电话没挂断,我听见有人进来和她说话,但听不清说的什么,后来那边就有打架的声音。我感觉她……她像是死了……像是被人打死了……”朱邵脸色煞白,“我听见她那边在说救命……”
唐欲白倒吸一口凉气,但不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是他真的要蹲不住了,他身子侧倒下去,眼睛都充血了,朱邵这才回过神,想起了唐欲白有伤,看见唐欲白的样子,吓得六神无主,大喊道:“老师!老师!”
躺倒在地的唐欲白舒服多了,脚下终于轻松了些,大脑也能正常运转了。
他大口呼吸,“你的消息非常重要,你要给警察说。如果不是你杀的人,不用担心,警察不会冤枉好人。”
朱邵紧紧抿唇,表情难堪,“可,可我要是去说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为了名额……我……”
唐欲白发现自己真的挺有共情能力,换言之,他具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
他的同情,往往都针对那些作恶之人。
就像之前的分尸狂魔,明明素未谋面,他却能直抵心灵地感受到对方的癫狂,并且以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投入那种癫狂之中。旁人觉得骇人听闻的故事,他往往听起来津津乐道。旁人觉得罪大恶极的行为,从他的目光里看去,不仅能体会到作恶者的心理,还会有一种非常偏执的想法,像是在告诉他: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就像现在,他竟然不觉得朱邵哪里有问题。
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他要争要抢要得到的东西,必须得到!
唐欲白眉头蹙起,被自己极端的想法震慑到了。
他深知,自己要扼制住这种极端思维。他就算真有反社会逻辑,也一定要在常规逻辑下不断伪装。
赵诚回来了,跑过来,惊呼:“干什么呢?!”
唐欲白打断了自己零散的想法,指了指,“你带他去找齐警官吧。”
赵诚诧异,审视的目光扫了眼朱邵。
赵诚不放心唐欲白,见自己才走了没多久,唐欲白就又跑掉了,他不想患得患失,然后满世界去寻找这个明明受伤还不安分的人了,索性开车带着唐欲白和朱邵,先把朱邵送到老齐那边,然后带着唐欲白去了他爸妈家。
路上,车里,赵诚也大致了解了朱邵所说。
他没那么好脾气,漫不经心地说:“一次选拔就让你下了这么大心思,人生的路还长着呢,难不成未来你都要这么去算计么?”
朱邵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唐欲白则看向车窗外,仍在为自己各种极端的想法而烦恼。那些想法,像是萦绕在心底的火种,他明明知道危险至极,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火种燃烧,成为熊熊烈火。
待把朱邵送走以后,唐欲白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他开了车窗,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不行,闭着眼,蓦然:“上次那个心理医生还能联系上吗?”
赵诚惊险绕过前方一辆三轮车,“什么?”
“我说司徒医生,还能联系上吗。”唐欲白将车座靠背稍稍往后放了些,以一种半躺下的姿势,想要平复胸口的郁气,“可能是从楼上摔下来,把脑袋也摔坏了,脑子感觉乱乱的,找她开解开解。”
赵诚怔愣几秒,很快,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笑意,“可以啊,当然可以!我去联系!”
之前一直想着让唐欲白就医,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莫名其妙把人叫去天天看心理医生,傻子都知道是有问题的,他怕唐欲白太敏感,会猜到什么,所以一直压着没说,没料想,这下顺理成章的能把医生叫到跟前了,一时竟有了恍惚感,车上,独自傻笑起来。
唐欲白那时已经睡着了,否则他发现赵诚在傻笑,一定会吐槽一句:“顺便让司徒医生也给你看看脑子。”
唐欲白没醒来之前,赵诚开着车,在各处畅通无阻的公路一直打圈绕,担心车一停下,唐欲白就会醒来,等一个多小时后,唐欲白想翻身,被安全带勒住了,才想起自己是在车上,他模模糊糊醒来,困惑道:“还没到?”
赵诚道:“你醒得真准时,刚好家门口。”
唐欲白哦一声,往外一看,“……骗子。”
开阔的视野,无垠的公路,只有疾速而过的轿车和巍峨的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