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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馋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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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卫军的手，但拓记得很清，细长而温凉，掌心微微地潮润——那么纤长好看的指头，真的很适合弹钢琴。
在接下来的人生中，莫名其妙地，但拓所有的指节，
都痛。
傅卫军拉着但拓从不仅纹身店出来。天空湛蓝，日光明媚。
傅卫军在这样肆恣泼洒的日光下，孩子似的摇摇但拓的手，仰起头，眯着眼睛，像是只在专注地感受这清风与暖阳，聆听这街头，亲切运转的，人间的聒噪声。
他松开了他的手，朝他比划——每一个动作都喜气洋洋——走啊，肚子饿，吃东西去啊。
大曲林的街头，上午的时候，也很热闹。好多人顶着盆子走路，好多穿袈裟的大比丘、小比丘、好多地儿摊，脸蛋儿上涂着圆圆一圈黄色塔纳卡的妇女，经营着缤纷的水果。芒果，小香蕉，草莓，椰子，山竹，有的小哑巴认识，有的不认识。他指着那些红红的，像圆刺猬的水果，看着但拓。
但拓说，红毛丹噻——好像你们那里的荔枝噶。
他讲着，挑了一枚，把果皮剥开，露出里面白白的，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小哑巴唇边。傅卫军怔了下——像是记忆中，从没有人喂自己吃东西的。
吃啰——但拓把那剥好的红毛丹又往小哑巴唇边送了送。
傅卫军木木地张开嘴——那白莹莹的果肉就到了自己口中，酸酸甜甜的，汁液丰盈。
他的眼睛就眯成两道长长、弯弯的缝儿。
好吃噶。但拓说。
傅卫军点头。
对老板比划——这个！要多多的！
但拓拉住他——莫得行——吃多了上火噶——我们多买两样别的嘛。
于是好多吃过的，莫得吃过的，都称了些，大大小小的袋子，但拓提着。
从前只知道小哑巴爱吃，不知道食欲这么好。他吃了一盒像章鱼丸子的小脆球，吃了两只小小的，黄澄澄的炸螃蟹，一盘糯糯的，层次丰富的小米干，还有一块软软甜甜弹弹的椰子冻。
他的胃像是来者不拒的。
但是总是偏爱甜食一些吧。
但拓自己不吃什么——只歪头看着傅卫军，专注地，幸福地，竭力粗鲁地，把两腮吃得鼓鼓的。
他也不能——不敢——长久地看他，只用糖浆似的目光，在他的形象上，轻轻地蘸一蘸，就把头扭开，去看别处。
吵闹的市集，忙碌的人们，慢吞吞行进的汽车，懒洋洋昏怠怠的店铺……但拓还能敏锐地感受到，今天的大曲林街头，多了许多没穿制服的，面色严肃冷酷的警察——道儿上呆的久，对这些面孔僵硬傲慢的条子，他总是能很轻易地认出。他知道这还是由于——那张到处贴满墙壁、电线杆、公共场所的寻人启事吧——失踪中国籍记者~持续加高赏金寻觅~知情者请联络联邦警署云云……
但拓看着寻人启事上那张清秀、棱角鲜明的青年人的脸，心里倒没什么波澜。
大家看得太熟了，也几乎麻木了吧。
莫的管那些闲事。这一向是挣扎在三边坡的，所有人的信条了。
以后会怎么样呢？
如果他能把肺病治好——不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叫他好好地，健康幸福地活下去。
他会不会再回到三边坡？
他自己会不会还有机会和他一道这样并肩，悠闲地走在大曲林吵闹、嘈杂的街头？
但拓没有勇气，去想他们的前路。
他转过身，看傅卫军。
小哑巴手里捧着一杯奶茶，喝着。
他拉住他，叫他停下，从那小烧烤摊的摊位上抽来两张纸巾，轻轻把小哑巴嘴角残留的一点辣酱擦掉。
几岁噶你？
但拓朝他白眼，又嫌弃又疼爱的。
傅卫军一只手拿着奶茶，一只手比划——二十七。
但拓说，哎呦，好年轻噶，我都三十五啰。
但拓有点失落，觉得自己年纪好大呀。
可是小哑巴一边滋遛滋遛吸奶茶，一边算数——差七岁嘛，那不是正好。
他们又去了音像店。
傅卫军挑走了一张周传雄，一张剪刀手爱德华。
一张德彪西的钢琴曲。
德彪西是从姐姐那里认识的。
现在要把德彪西送给贾斯汀。
日光轻盈，满地紫檀花，金黄的小花瓣，柔软的踏在脚下。
小哑巴抱着几张唱片和光碟，一面走，一面有点儿，轻轻软软的打嗝儿。
就像他在达班，喝汽水儿喝多了时候的样子。
但拓有时候拍拍他，忍不住笑他——叫你不要一次吃那么多噶。
傅卫军就白他。
他手里还握着一杯，非要买来尝尝的泡鲁达。
他们走回不仅纹身店的时候，里面还忙做一团。他们探头去看，沈星把裤腿挽起来，光着脚，在两位美女的指挥下，还在抢救家具和影碟的环节。
他看见但拓他们就喊——啊呦你们去哪儿潇洒啦，不能帮个忙啊。
但拓两手提着杂七杂八的好吃的，有点儿想把他们撂进车子里，然后去给阿星帮忙的意思。
但是傅卫军脖子一梗，把他拉走啦。
他们坐进车子里。
副驾的位置空着，傅卫军和好多好吃的，一起坐在后排。
沈星光着脚撵出来——不是——你们不管我啦？
但拓把车窗摇下来：阿星啊。达班事情太多，我不方便走太久噻——你在这儿帮苏老板忙活忙活吧——别忘了照片的事情噶。
傅卫军觉得很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