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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昭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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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傅卫军的存在,渐渐让但拓看清了自己对沈星的渴望。
因为傅卫军几乎每天都在但拓面前,完美地呈现出,他渴望的,沈星的样子。
这是说——傅卫军对梭温。
傅卫军怎么横,怎么闹腾,怎么凶,怎么酷酷飒飒的全世界不叼——
可是到了梭温跟前,他就变成温顺的小猫儿。
大哑巴疼爱小哑巴,小哑巴依赖大哑巴。
梭温要傅卫军做什么,傅卫军就乖乖地做什么。
但拓把傅卫军送回医院,梭温跑过来,有点生气,对傅卫军比划,责怪他乱跑。
傅卫军在但拓跟前那不服就干的张狂劲儿倏忽全无。咬唇,低头,小孩儿怕挨揍似的半缩着脖子,眼睛却可怜巴巴的抬起来,嘴巴撇撇,比划着,对不起哦,我只是要买地瓜。
又比划,以后我不乱跑了。
梭温还哪里有气了呢?
梭温把粥拿出来,叫傅卫军吃。
傅卫军就坐在那里,乖乖吃。吃了一碗,还可以再吃一碗。
吃到吃不下都要吃——因为他吃得多,梭温就很放心。
梭温心里一阵一阵的割痛。因为贾斯汀已经对他和小柴刀都讲了小哑巴的病情。他站在傅卫军旁边,长长地叹息,眼底渐渐发红,他背过身去借口给傅卫军再挑一点小菜,拿袖子抹了抹泪。磨蹭了一阵回过头时终于显得愉悦的很自然。他把洗菜放在傅卫军的热乎乎的白粥上,看他吃得很乖,就忍不住用手摸摸他的头。傅卫军就抬起脑袋,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梭温,像梭温的小狗儿。
他吃完了以后,拉着梭温的手,眼睛里是很柔软的哀求。
但拓在一边站着,看着小哑巴对大哑巴打的手势,看的很清——
小哑巴说,梭温,我不想呆在医院好么?
梭温比划说,为什么,在医院调养对身体好。
小哑巴怔了怔,像是还有些犹疑——最后还是信任地对梭温和盘托出。
他比划——我,我小时候,爸爸妈妈死在医院的。
又比划——我不喜欢这里。
又比划,嘴巴撇撇,两腮瘪瘪,眼睛里亮晶晶的——我想回达班,行么。
只要小哑巴这么看着他,梭温上天摘星星都行。
但拓远远地,倚靠着墙壁站着,看他们。
小哑巴和梭温在一块儿的时候,全世界都变成他们一片模棱的背景。
是的,傅卫军的存在,渐渐让但拓看清了自己对沈星的渴望。
因为傅卫军几乎每天都在但拓面前,完美地呈现出,他渴望的,沈星的样子。
阿星曾经也有过几缕瞬间,像小哑巴依赖大哑巴一样依赖着但拓。
但自从,阿星自己慢慢强大,慢慢成为猜叔跟前的红人——这样的瞬间,越发罕有了。
但拓永远不用再指望,阿星会像小哑巴仰着脑袋看梭温那样,眼睛闪闪地看着他。
有回应,有反馈的爱,是多么美好啊。
不会像他一样,单方面的痴迷和傻等,好像一个傻瓜。
猜叔的话,言犹在耳。
太轻易地对人家付出真心,对人家奋不顾身的人,是活该被人家轻视的。
但拓垂着头,失落地走出病房——当然,他的脑子里还有一个很尖刻的念头——
原来傅卫军是因为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医院去世,落下了阴影,昨晚才抵死不肯来医院的。
原来他不是,任性。
他想到自己昨晚对那个家伙的粗暴——对那个家伙的恶语相向。
“你爱活就活,爱死就死——莫的在这里跟老子闹脾气!莫得叫所有人陪着你!”
他是这样对他乱吼乱叫的是吧。
他感到心里一阵一阵的剐疼。
还好,他听不见——但拓对自己说。
但拓这种自我安慰固然是一种可耻的软弱。
但,但拓的自责和自恨,未必就不是一种过度的自我惩罚。
因为,但拓自己要知道——他前一晚对傅卫军的粗暴——的根本原因——绝不是他生气他任性——而是,他心疼他,那么痛苦了还不肯去医院。他急不可耐,心如刀锯,才不可控制的口不择言,不可控制的粗暴。
但拓走出医院,落寞地坐在石椅上发呆。
小哑巴有好哥哥梭温,小哑巴有好朋友们,小柴刀他们。他更有——不惜要把他带到英国治病的,喜欢的人——那个可恶的傻老外。
用不着但拓。
但拓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用不着他。
可是,至少——
那孩子对食物其实有很深的执念啊。
沈星接到但拓电话的时候有点儿怔——他已经许多日子没和但拓联系了。
他这时候内心正焦灼痛苦,不堪重负——大曲林医院的抢救室,刘金翠还没脱离危险。她被人用刀砍伤了。
沈星疲惫地接了但拓的电话。
怎么也没想到——拓子哥问的是——
阿星啊,在你们老家——啥子是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