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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短暂分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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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拒绝了殷叔夜?!!"全部人大吼。
青杭皱着眉摀住耳:"别…别这么大声,我耳朵痛。也不是拒绝,就是没有接受罢了!"
桂桑华急切问道:"青杭,别学当官的人讲话模棱两可。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讲的?可不要又是那一套配不上他这种浑话!"
青杭耸耸肩:"我告诉他我还不够喜欢他。"
禹琳琳哼了哼:"这殷叔夜可是…"
青杭伸出一只手摀住禹琳琳的嘴:"停停停,可别再唠叨什么殷叔夜众女子抢着要,我是个这么随波逐流庸俗加之好色之徒吗?别人抢着要,我就得跟着抢啊?!"
周络陵小声的帮大家补充一点画面:"你在金溪园会上,可是和他举止亲暱,眼神含情,这我都是亲眼所见喔!"
青杭忍着燥意,辩白道:"我对他当然是有那么一点动心,但是一点点是远远不够的!"不够长相厮守,不够一起走到白头。
桂桑华道:"不过,他似乎是很喜欢妳,特别为了你走了一趟金溪园会。据说石楚楚邀请他数十次,他一次都没去过。然后昨夜又是帮你系裙,又是帮你挡滚烫的蜡油,我都听子秀说了。"
青杭嘟哝:"他对我很好,我是真的很感激他。可我也不能因为他对我好,我就不顾心中所思和他往来呀。万一他哪天察觉我并没有这么喜欢他呢?"
扶应文抚须称许:"其实青杭这么做也算是聪明,殷叔夜这个人在外素有威名,都传闻他治军严厉,他的真实性格兴许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黑白分明。妳若没有拿出对等的情意,就算他再怎么喜欢妳,也难保哪日会弃妳而去。"
青杭猛点头:"扶师傅所言正是我所想。如若是我,我也会希望他心里只有我一人,全心全意对待我,而不是把我当成某个人的替代品。"
桂桑华若有所思:"但愿他能理解妳的用心吧。"
从昨晚回县侯府便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扶子秀,怔怔的望着前方,有点傻忽忽的:"他若真的对妳深情厚意,一定会耐心等妳的。"
禹琳琳讪笑:"你这会倒是知道什么是深情厚意?"
周络陵眼里闪著俏皮的兴味:"是阿,子秀开窍了,懂了。"
扶子秀宝相庄严,头顶有光:"嗯,我真的懂了,太懂了。"
扶应文有些担心他:"子秀吾儿,你莫不是生病了?去给禹玠把把脉,看看身子是出了什么毛病,不然怎么整个人在犯傻?"
青杭哈哈大笑:"扶师傅,子秀没有生病,他只是有心上人了!"
扶应文大惊:"什么?有心上人?!!是谁家的小娘子?长的怎样?品行如何?我聘礼早备好,来来来,来算个好日子咱们上门提亲!唉呀阿华,咱们这个傻儿子终于有心上人了,你高不高兴?我可是高兴的很……"他激动地转过去抱住桂桑华,又哭又笑。
扶应文高兴之余,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没问清:"欸,子秀的心上人是哪家小娘子啊?"
周络陵郑重宣布:"是殷叔夜的妹妹,殷怀叶。"
扶子秀被鬼吼鬼叫的自家阿父把魂给拉回来,认真道:"阿父,我才认识殷娘子两天,只见过一次面,谈不上什么娶亲不娶亲的,人家对我有没有意思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扶应文涕泪纵横:"这不打紧,要紧的是你这块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为父那会看你和稽广经常出去还以为你们俩好上了。只要开窍便好,是男是女我都不在意…"
扶子秀嘴角抽蓄,过了半会才木木道:"我喜欢的是女子。阿父这下可以宽心了吧。"
桂桑华瞧着青杭和子秀这两个孩子,心想,一个是看似丢了魂实则很清醒,另一个则是看似清醒实则一叶障目。感情这事阿…终究是得亲身走一遭,方知结果如何,方知内心深处是如何想的。
但愿他们两人都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几日后,殷叔夜架不住殷怀叶的央求,恰好他也有消息要稍给青杭,便带她来了一趟县侯府。也幸好山寿县县侯这一伙人随性旷达,宅门随时敞开,没有事先递拜帖也不要紧。
殷怀叶是第一次踏进叔父殷东山置办的宅子,她东张西望,东摸摸西碰碰,山寿县侯府极其清雅,遍植竹林,竹林中轻风阵阵,清凉飘逸,不愧是叔父看上的宅子。
青杭和两个女孩在中堂制作给百善堂的稚童衣物,几个师傅师母也在此处各自干各自的活。她一瞥见殷叔夜的身影,便大方的朝他挥挥手。少女蓬松的宽袖束起,露出洁白的臂膀,发丝凌乱,却掩不住青春气息。
自打那日她和殷叔夜坦诚相见,说出真心话,感到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被愉快的扔了出去,见到他不再别扭,反倒是轻松多了。
而殷叔夜却似乎是反其道而行,大约是要履行他所说"不会逼着她要立刻接受他",又或是知道自己春色无边,不想令青杭拎不清是对他真有意,还是只是一时被他的□□给迷惑。先前不用钱想看多少有多少的绝色笑容,还有有意无意的亲暱,都被他谨慎小心的收了起来。
他一点都没有要靠上前的意思,远远的站在殷怀叶的身边。
殷怀叶走上前躬身作礼,世家女子的严格礼仪教育,和打小用书香薰陶出来的文雅气质,仅在一个行礼间便能瞧出端倪。连青杭都多看了几眼,难怪扶子秀会对她一眼万年,一见钟情。
再瞅瞅她自己,衣服脏兮兮的,手也沾满染料,全身没个正形,殷叔夜到底看上她什么?
殷叔夜温言问道:"青杭,小妹想来瞧瞧县侯的书卷,不知能否让她入书库?"
幸好,他的语气依旧和煦,看来那日的拒绝没有令他心生恼意。
青杭庆幸的想着。
"当然可以,殷娘子,请随我来。"青杭非常和颜悦色。
殷怀叶开心的仰头瞅著自家兄长,忘形的搂住他的手臂:"兄长,真的可以吗?"
殷叔夜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青杭都说可以了,自然没问题。"
殷怀叶兴奋的提裙往成堆的竹简奔去。
原来,殷怀叶的有礼恭谨是对着不熟悉的陌生人,在金溪园施展小技是要对付任性的石楚楚。而在自家兄长面前,却一副小女儿家娇态,全无拘谨和拘束。
青杭有些羡慕的看着她,欣羡她有个高山仰止的兄长可以放心依靠。
殷叔夜眼看青杭怔怔的瞧着殷怀叶,略有歉意道:"小妹自小和我相依为命,行为有些无状,让你见笑了。"
"不,才不会。其实,我还挺羡慕她的。"青杭笑着轻声道:"子季今日前来可是还有其他事」
殷叔夜眉头聚拢,淡淡道:"我今日来是要来告知于你,天钧道数日前占领舟山岛,在那里重新积极聚集力量,极有可能会从海盐县登岸。"
青杭倒吸一口气:"怎么会?他们不是一直在东南沿海作乱,怎么会跑来北边?"
殷叔夜瞧了眼面有忧心的女孩,心生怜惜:"应是朝廷连同各郡在东南布下的防线奏效,他们见再无上岸机会,便索性朝北开辟新战场。他们本来的目标是去钱塘江口南边劫掠,会稽郡内史姜未亲自至上虞作战,将他们击退,然后天钧道又窜去句章城,幸好守将刘冲防守得宜,没让他们得逞。虽然目前他们退回舟山,但据姜未的线报,接下来应该会奔著海盐县去了。"
青杭一脸疑惑:"我听说海盐县贫瘠荒凉,当地居民受海水倒灌之苦,早已搬迁至别处了,只剩一片荒芜盐地吗?天钧道信徒去那做什么?"
殷叔夜平静道:"你说的没错,那里一片荒凉,城墙早已倾颓倒榻,无人防守,上岸非常轻而易举。他们的目标自然不是无利可图的海盐县,而是深入腹地至北方的明湖。几个富庶的大郡都在明湖边,扬州军向来不堪用,靠着周仪的部曲才勉力组成一支像样的军队,可如今周仪也死在王赫刀下,部曲悉数归还给周氏。因此,一旦此处落入天钧道手中,势力膨胀,要除掉他们就更难了。"
青杭咬唇恨道:"听说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笃信升仙之道,认为人死了便能上仙堂,信徒们为了加入天钧道,不惜烧掉故乡的屋子,便是没有想着有回头之路这回事。有妇人甚至狠心将刚出生的稚儿投入海中,想着将来一同在仙堂相见。这些丧心病狂之徒,若真是上岸该如何是好?"
殷叔夜语气非常坚定道:"我断然不会让他们有上岸之机!海盐县首先需重新造城墙,挖木打桩,建坞夯筑,抵挡他们的箭弩攻势。京口军亦不是吃素的,今载在东南沿海喝退天钧道的虎豹军,便是出自京口。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却是一盘散沙,几个有勇无谋主将的首级被我一刀砍下,加上被虎豹军的骑兵冲破兵阵,信众便一哄而散。"
青杭呆愣地看着他。是了,她在东观城中安逸太久,她都忘了殷子季是个将军,杀敌斩首才是他最常做的事情。
最一开始在望湖村看见他时他身上的冷肃之气,恐怕才是他真正的样貌。之后相处的亲和以及周到,只怕都是为了转移她对两人门第落差之大的疑惑,而刻意步步为营的。
"天钧道有多少人马?"
"少则五万,多则七八万。"
这个人数估计的非常含蓄,待他抵达海盐县后,十之八九会更变的更多,翻个两三倍都不为过。天钧道为首的孙思是个狡诈奇诡之人,煽动人心的本事世上少有人能出其右。他一路狂妄宣教,便一路吸引狂热信徒。信徒死了,很快便再聚拢新的一批。
乱世之中,百姓们首当其冲,颠沛流离,活着比死还难。于是想上仙堂的人络绎不绝,仙堂里无病无痛,无分贫富贵贱,多么美好。他们就像散沙一样随着流风聚拢,然后一个浪头打下,又瘫倒弥平。
一阵接着一阵,周而复始,就如野草一样,始终难以斩断根基。
青杭相信以殷叔夜的能力,一定能击退天钧道信徒,可是她有一事不解:"我不明白,姜未和刘冲既然能阻止他们,为何不去海盐县照做一遍便是,他们就在附近扎军而已,京口路程较远,让你从京口调兵,不是本末倒置吗? "
殷叔夜垂下眼睫:"天钧道最擅长于高船大舟上发射弓弩。上虞城城小墙低,在战事末了,姜未一时松懈遭受偷袭,于城中被他们的暗箭射中腰腹,如今重伤未愈告病还家。新上任的内史赵育是个年轻的世家子弟,没有作战经验,不足以担此重任。至于刘冲,虽然此仗打赢了,但也折损了一大半兵马,赢的可谓是惊险。余兵休整、城墙修茸至少也需大半个月,此时更是万万不能离开句章城,万一天钧道来个回马枪,那先前的胜仗便白打了。姜刘两人都无力再战,最近的便是京口军,于是只有我能亲自去了。"
青杭心口跳的厉害:"原来,事况竟严重至此…。"
殷叔夜瞳眸一冷,口气变的严厉:"青杭,东观城平日仰仗京口军戍卫,但我将调走一半京口军力到海盐县,接下来若有任一方觊觎东观城,率大军来攻打上阳国,以区区无难营和半数的京口军恐怕也抵挡不了。"
"到那时,会成了什么样子?"
"若抵挡不住,皇城将会是一片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