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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石府风波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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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懦弱的石乐皱着眉问道:"殷公子这是何意?"
殷叔夜口气非常犀利:"山越黛,顾名思义是交州那一带出产的物品,山越人平日躲藏在山中,和海越人一起和天钧道勾节。天钧道祸乱东南海,势力越来越大,难保哪一日不会北上沿江杀入东观城。石公子你适才问我是何意,倒不如问问你们自己,和山越人做买卖,算不算叛国?"
石乐脸色刷地惨白,支支吾吾道:"家中的生意买卖向来是阿父和几位叔伯们在处理,在下并不知情。"
石楚楚一脸嫉恨:"殷公子,你为什么要为了维护宁青杭这个卑贱女子,连叛国这么严厉的字都说出口了呢?她究竟有哪一点比我好呢?"
向来疼爱妹妹的石乐,此时也着急了,苦口婆心道:"妹妹,别再动口舌惹是非了,殷大人向来一言九鼎,所言想来是有依据,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石楚楚本就骄纵,现在又是存心蛮横,性子一上来,便收也收不住,依旧不依不挠的耍嘴上功夫,"我究竟是哪里说错了呢?还请殷公子指正!"
殷怀叶默默叹了口气,心想,石楚楚真不是故意火上浇油,而是在富贵堆里待久了,脑子蠢笨,反应僵直,白白她听了这么多场清谈议论,都没把名士们正反两方如何论据、如何立意的方法学起来,反倒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妇人般胡搅蛮缠。也罢,兄长会教她如何好好说话。
殷叔夜向来不轻易亮刀,但若一现出武器那势必要招招毙命,招招见血。
他慢条斯理的抚上腰间的七星宝剑,"石娘子颠倒是非的功夫真是令在下佩服!起初,明明是你蓄意诬陷青杭,你却硬是把焦点导向偷窃蜡烬。你口口声声说蜡烬是弃物,便意味着蜡烬是无主之物,谁拿走就是他的新主人,却偏偏被你说成是小偷。适才我明明说的是石家和山越人做买卖有通敌之嫌,你却刻意说成是偏袒青杭之故。今年年初我奉命到东南沿岸剿灭天钧道海贼,贼人在沿海劫掠平民百姓财物,即便是地处交扬边境,兴盛数代的晋安吴氏,也没有躲过海盗的虐杀,全族五百人死于天钧道之手,平民百姓死伤更是无数!我在东南沿海率兵策马奔袭上千里,封锁海线数个港口,才总算暂退海贼!"
在场诸位世家子弟纷纷露出惊惧的表情。绝大多数的他们,平日只关心京城发生的大小事,对京城外的世界抱持着一种不看不管的态度。是以殷叔夜所说这些他们浑然不知。
殷叔夜墨黑色的琉璃瞳眸,忽然像嵌了鎏金似的闪著忽明忽灭的光:"各位,你们知道天钧道为何只能暂时逼退,却没办法斩草除根吗?
众人大力猛摇头。
他的嗓音沉了几分,"那是因为他们在海上的食粮用尽时,便上岸躲到海越人和山越人的部族中。山越人的珍珠、矿石许多都是和天钧道海盗交换而来,石敬和山越人采买这些珍宝,便等同于和天钧道做生意,是以天钧道才能一直苟延残喘,祸害沿海。我刚刚说的石氏有通敌之嫌,便是这样推论来的,石娘子和石公子若有不服,尽可依理辩驳!"
石乐虽温懦,但还是个明事理的家伙。他完完全全明白殷叔夜话语中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头冒冷汗,抖着手做揖道:"小妹无知,还请殷大人见谅。殷大人所说,石某必定代为传达给家父,请父亲勿再与山越人做买卖。"
石楚楚哭倒在地上,极力否认道:"殷公子,我阿父才没有跟山越人做生意!不过是有一次到了交州和当地人买了几只山越黛,你就是为了袒护宁青杭才这么说的!!"
殷叔夜兰眉一挑,握住七星宝剑的指节益发紧绷,语带讥讽:"哦?若不是和山越人做生意,那么石府之中成堆的象牙、琉璃珠、矿玉,还有婢女身上的珍珠,妳头上顶的那颗大珠贝,难道是跟海盗买来的?有通敌之嫌,和货真价实的叛国,差别还是很大的。京中早有传闻石氏经常与海盗往来,我正愁找不到证据呢。石娘子还是三思后再开口吧!"
石楚楚明艳的脸色大变,终于听懂这其中的严重关窍之处,她哼得一声撇过头去,纵然有千千万万个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再碎言碎语。
石乐眼看殷叔夜并没有要追究的意图,心理松了一口气。他心知肚明,以殷叔夜的滔天权势要找证据还有什么难的吗?可他只是点到为止,算是留给石家一个台阶下。日后请阿父好好整顿舖子,再送些财帛给港埠的官员打点,这件丑事便算是遮掩过去。
于是石乐便道:"各位,今日的金溪会到此圆满结束,请各位都散了吧!"
殷怀叶立刻从对面碎步奔跑而来,担心的不得了:"兄长,你背后的伤如何了呢?"
殷叔夜摸了摸幺妹的发丝,笑着摇头表示无碍,又奇异的看了一眼杵在小妹身后的人柱扶子秀,道:"方戟,先护送阿叶回殷府,我稍后便回。"
殷怀叶见兄长语气笃定,知晓他还有事情要处理,于是便乖乖跟着方戟走出去。
石乐才方宣布散会,青杭便扭头和周络陵迅速走到厅外,厅中人多,她俩一下子就失了身影。殷叔夜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一股落寞袭来,此时,殷叔夜终于察觉到背上的刺痛,还有蜡油凝固后拉扯皮肤的僵硬之感。
这个宁青杭,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救命恩人吗?主人才刚宣布散会,她立时三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竟全然忘了片刻前是谁帮她准备裙子摀住身上的脏污,又是谁不计代价替她挡了一大筐热烫的蜡油?!
可若不是他,她今日怎么会被卷入石楚楚的波滔妒海之中?
也罢,她要薄情寡恩也怪不得她。他救她本也不是要讨恩情来着,人家酒醉之余,也曾脱口冒出心上人的名字,他既知女孩的心上人不是他,却还是忍不住要护着她,那便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可心底那股子孤独和萧索,竟然浓烈得令他分不清究竟是伤口在疼,还是心口在疼。
他踽踽独行大步行至石府宅门外的殷家马车,忍着痛上车后,再脱下上衫。蜡油凝固后黏住里衣外衫和肌肤,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慢慢将衣物和身体分开。
小虎在外头忧心如焚:"将军,让属下进去帮你可好?"
"不必。"
小虎中广的鼻子都冒出火了:"这个石楚楚真是个混…..真是个霸道的女人,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家将军!"忽然,眼角出现一个熟悉的倩影:"疑,宁小娘子你怎么来啦?"
青杭朝着小虎福了一福,淡淡道:"小虎大人,殷将军还好吗?我特地带了一罐禹玠师傅调的伤药,能否让我进入马车里帮殷大人擦药呢?"
殷叔夜几乎差点自马车中跃起,可一时又五味杂陈。他心悦于她刚刚赶着离去原来是因为要拿取药膏,但又恨她此刻又用这个平平板板的声音说话!难道她对他真的一丝丝情意都没有吗?!
他凑近车窗,隔着帘子向外看,没想到,眼前的少女令他心绪为之震动。
殷府的马车车帘是用西域的乌禹纱制成的,乌禹纱的奇妙之处在于,从阴暗的那一边看往明亮的另一边,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反之,位于明亮处的那人却看不到阴暗处的情况。
殷叔夜此时位于黑暗的车厢之内,而青杭站立在明亮的院子里头,因此,他将少女的神色瞧的真切了然。她的脸色和声音有着天壤之别---清澈的双眼里盛着眼泪,脸上布满忧惧,胸前剧烈的起伏著,握著药膏的柔荑轻轻的颤抖著。
她是在担心他的伤势吗?
思及这个可能性,殷叔夜喜不自胜,尽力让声音听起来不要太过愉悦:"那就劳烦你了。"
小虎一脸懵,适才他要帮自家将军料理伤口,将军一口回绝了他,怎么换了个小娘子来,将军便欣然欢迎?!
青杭一上马车,才发现殷叔夜裸著上身坐在兰草垫子上。她瞧了一眼他的后背,倒吸一口气:"怎么会红成这样?你刚刚为何说没事?!"
殷叔夜平静的道:"若我说有事,你便不能安坐在厅堂之上,不是吗?"
青杭吸了吸鼻子,安静不语,自药盏中挖出药膏,一点一点轻柔的涂在殷叔夜的背上。无难营右督统殷叔夜长年练兵作战,坚实如玉的背上自然有些许大大小小的伤疤,尽管如此,他看上去依旧是硕美无比,紧绷的肌肉在女孩的手指搓揉绕圈之下一一被驯服。她柔滑如锦布的手指头,似乎比刚刚的蜡油还来的烫手,令他六感全开的肌肤几乎要经受不住。
马车空间狭小,加之殷叔夜拱著背占去大半座位,青杭的身体几乎是贴著车壁,女孩身上的馨香还有药膏的草香盈满车厢。
此情此景,无论是任何人来正看,倒看,横看,竖看,都会想到旖旎缠绵那个方向去,即使是定力深厚的殷叔夜也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