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新府邸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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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约尚未到来，京中几名贵客倒是先来拜访平寿县县侯。
大约是扶应文有藏书千卷的消息被散播出去了，有好些人沉不住气，要来探探虚实。
首先最躁动不平的人当属伏氏一族。
在扶应文横空出世之前，他们的藏书量可是冠绝东观城!
他们拼了命护下的简牍书帛，谁来借都会无情地被轰出去，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也一样照辇不误。
可这几日京城里散布著一个消息----说是有个姓扶的平寿县县侯，不只藏书千卷胜过他们伏氏，而且还非常慷慨大方，不仅愿意开书库供外人誊抄，自己也费力抄了不少供大家索取。
哪像那些个抠门吝啬的伏家人，真是认死了理，便说丁是丁，说卯是卯，一点都不给通融。
这些耳语一传到伏氏族人，可一点都坐不住了阿!
被骂抠门尚且能忍，他们本来就是抠门!
但被说藏书少于别家，那可万万忍不下去了!
伏家的每一卷书都是珍本，是他们费尽千先万苦带来南边的，岂有被超越之理?
于是伏家大家长伏晁派了长子伏偃以及么子伏嘉，去侵门踏户兼试探敌情。
谁知，这两个人一到了平寿县县侯府邸前，却便成了龟缩不前的龟孙子，在宅门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迟迟不敢进去。
原来，人家县侯府已经有好几名宾客客客气气地来拜访。
说是客客气气还太低看了山寿县侯。中堂里摆了两大叠小山一样的锦盒拜礼，还有几个华丽的赠匾，上头刻写着:和光同尘，芝兰玉树等等不一而足。
宾客们无不彬彬有礼的围绕着扶应文和扶子秀，几乎到了感激涕零的程度。一口一口” 县侯您真是造福人群，县侯高山仰止我等佩服不已，有县侯在以后不用再看伏氏脸色” 云云。
有苛薄吝啬的伏氏在前作为比较对照的对象，不仅大方开书库还好心帮你抄一份外带的山阳县侯，简直是菩萨降世，众人连想烧上三炷香朝他拜一拜的心思都有了。
扶应文看上去相貌堂堂，光风霁月，衣冠楚楚，一副满腹经纶的大师模样。有美姿容，还有高学问，恐怕再不久就要被皇上请去太学授课，当上太子太傅都有可能!
另一个小辈扶子秀看起来也是学富五车、气宇轩昂、温文尔雅的才子，说起话来言之有据，对答如流，有当上名士的巨大潜力。
就连县侯府里的婢女和女管事看起来都极其脱俗秀丽---穿着清简的宁青杭、周络陵和禹琳琳被伏氏兄弟当成县侯府的下人。
伏偃心想，尤其是那个身着半袖缘饰留仙裙的娇俏少女，紫芝眉宇，秾纤合度，气质和风姿都远超出一介婢女所能达到的高度。
可惜阿可惜，就是两眼无神，说话语气平平板板，表情…..根本就没有表情，活像没睡醒似的。
伏嘉想起自家未满四十就童山濯濯的阿父，平日自以为是狂士不修边幅，读到尽兴时三天三夜不洗澡身体出味儿都是常有的事，怎么人家县侯也是读书人，画风却完全不一样呢?
再瞄一眼身边的长兄，好像也没好阿父到哪去，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身上的青灰长衫皱了整身，容貌还有点猥琐。
他忍着不进行比较，否则有比较就会有伤害!
凑近长兄耳边窃窃私语道：＂长兄，我们在这看了好一会，究竟是进去还不进去?＂
伏偃拉长脸，咬牙切齿：＂谁怕谁?当然要进去。＂
＂长兄，弟弟没说你怕呀！我们今天是来视察敌情的，可你一直杵在这，说要进去也说了十遍了，但就是迟迟不移步，这是什么情况呀?＂伏嘉搔搔头，不知如何是好。
伏偃裂眦嚼齿，恨恨骂道：＂你看这些人，平日来我们府上借书时那叫一个低声下气，可现在却口口声声扬言再也不用看我们的脸色，说我们伏家人是抠门鬼！早知如此，当初就一卷都不给他们抄，看他们怎么办。＂
伏嘉叹了一口气：＂长兄，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你没看到人家县侯那竹简是堆了跟山一样高，藏书千卷这个传闻看来应该是不假了。＂
＂指不定都是同一卷书，多抄几份罢了，看起来很多，实则内容都一样。你说皇上在东观城征经书少说也征了六七年，若真有藏书千卷，他们之前为何不早拿出来?为何等到裴王妃归来，要再次让裴氏贵女遴选皇后，才散出这个消息?有阴谋，这其中肯定有阴谋。＂
＂唉，阿父也是这么说，这不就派我们两个人来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吗?＂伏嘉心里干着急，讲了老半天，就是不敢进去，那还视察个屁阿!
伏偃的怒目几乎要瞪穿那堆竹简了：＂再让我仔细瞧瞧，这其中一定有鬼！＂
一件更惨的事情打击伏偃仅剩的一点信心。
＂唷，啧啧啧啧啧，我说这是谁呀，竟然站在人家县侯宅门前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莫不是来偷书的贼?＂皇甫兴摇著羽扇，好整以暇的讥笑昔日借书拒绝他起码一百次的伏氏兄弟。
年纪小的伏嘉差点吓哭，头垂的低低的，真想躲进去竹林里假装自己也是一根竹子。
出门前翻了一下历书，就说今日诸事不宜了，长兄却硬是要来县侯府，现在好死不死碰上东观城中两个鼎鼎有名的名士！
一个说话直白不知修饰，一个口才犀利有如利剑，他们今天完了，要被吞的一根骨头都没了，这是天要灭伏氏呀。
伏偃扭头掩面，死活不要让那两个不省心的看到面容。
稽广虽没跟伏氏借过书，但听皇甫兴骂骂咧咧了好几年，耳朵都长茧了，今日就要来把这个茧给除掉。
＂皇甫兄，这两个人肯定不是伏家人，他们这会一定在宅中忙着数书卷，看能不能数着数着就凭空生出几千卷，压过人家县侯。＂
＂不，我觉得他们就是伏家人，你道为何?伏氏子弟爱书如命，既然得知京中有人藏书比他家多上好几倍，不得来借借书，看上一看吗?啧啧，子隐兄倒是猜一猜，人家县侯愿不愿意借他们呢?＂
＂县侯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伏晁，肯定会乐意借，大方借！况且伏氏爱书如命，并非是喜爱圣人之言，而是拥书自重，把书卷拿来当成高人一等睥睨其他世家的武器。所以这书借回去，肯定没翻几次就会归还，保证不会被卷得破破烂烂的，你放心。＂
这两个人一搭一唱，伏偃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姓稽的，你血口喷人！！我阿父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他惜书如命，伏家人以前穷苦，买不起书卷，好不容易捡到战乱之中被丢弃的简牍，拼了命一卷一卷带到南方，要不是族中长辈做了这件善事，你们哪里有书能看?＂
皇甫兴目光一冷：＂是，你们伏氏以前确实是惜书之人，我万分感激你们拯救了这些简牍，没有让他们没入大江之中。可后来你们察觉手上这批书奇货可居，便开始趾高气昂，说什么都不借给人，我上门超过百次，一卷都没借到过，这样跟书卷全都投了江有什么两样?＂
稽广扫了两人一眼：＂真正爱书之人，是喜爱经文诗赋之中的圣人大道和雅趣，更乐于和同好切磋交流，否则敝帚自珍，何其孤单?但伏家人并非爱书，而是将书卷当成如其他世家珍视的金银财宝，一样是拿来炫耀和攀比之物，心态上并无二致。＂
伏嘉面红耳赤，其实两人说的都在理，他无力招架只好求饶：＂两位大人行行好，就饶了我们吧！欢迎以后到伏家借书，回头我一定好好劝劝阿父和其他叔父，不要这样固执己见了。＂
稽广面无表情道：＂圣人之言我不希罕，诗赋歌词我时常吟咏，早已牢记在心，是以子隐不需要书卷。谢过。＂
伏偃怒目横眉，气的脸红脖子粗，结巴大骂：＂你你你…..好你个稽广，我么弟主动开口要借你书，你居然还拿翘了?你是看还有人藏书比我们多，就开始不拿伏氏当回事啦?＂
伏嘉悄悄拉了长兄的衣袖表示：跟京城数一数二口才利索的人唇枪舌战，兄长你是嫌命太长了?
稽广的怒意排山倒海而来：＂要借不借，难道都是你们说了算?不是人人都觊觎你们家的破书，管你是一千卷，还是一万卷，于我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些书卷乃前人们的心血，若没有他们呕心沥血，悬梁刺股，一笔一画刻在竹简上著作，你家的书，充其量就是一堆破竹子，给虫啃还不要。重点不是书，重点是里头的思想和言论，你们捧了一堆书，却整日藏着腋著日日想着靠他们来拉抬地位，说你们是书蠹都是抬举了，分明就是伪君子。＂
皇甫兴一脸崇拜的看着好友，很久没见他如此正经八百的骂人了！
从前他总觉得稽子隐纨绔，实在是可惜了他一身的文才。今日他又拿出真本事开怼，实在是另他这个说话直白不懂弯绕的人望尘莫及。
珍重异常的书卷，竟被说成是破书，伏偃顿时感到天昏地暗，脚步踉跄，一语不发趔趔趄趄的往县侯府里头走进去！
伏嘉则是身体歪斜，掩面啜泣，还带点愧意的搀著长兄，也一同进去了。
里头的青杭一见到稽广和皇甫兴，乐呵呵的朝着他们挥挥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新府邸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