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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闯荡京城4 ...

  •   殷叔夜今日一改往日厚沉铁冑骑甲穿扮,只配带一柄虎魄七星剑。

      七星剑的柄身是白象牙制成,剑环以玳瑁做饰,上面镶嵌着数一整排天青蓝宝石。

      除此之外,他身着一袭如云似雾的素白宽袍, 腰间系著一块圆润的黑玄玉, 束起的乌发中扎著镂雕白玉冠, 白中有黑, 黑中有白,宛若虚实相生的太极。

      素色袍子看似寡淡, 其实布面上袖著细密的金色丝线,千丝万缕在夕阳下微微闪烁著隐密的光丝, 让眼前俊秀的男子看起来像是在晨光山涧中飘乎逸流的银白长瀑, 风姿绝尘,遗世独立。

      即使是看惯美男子的扶应文一行人,此时心中也不禁赞叹其美貌。

      他们心想,所谓当代顶级风流名士,就是这等模样了吧?

      而且,殷将军今日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嘴边微微现出温煦笑意,和前几次冷肃印象完全不同。

      只是有一点令人费解,就是他的脸,今天非常白,太白了,白得跟姑娘家一样,看上去有些损了殷将军的威严。

      见众人盯着他的粉扑白脸瞧,殷叔夜不禁一哂,让方戟取了一条帕巾,往脸上抹了几下,果然白粉尽退,原先的男子健康肤色现出,终于看起来正常多了。

      “东观城葸妆铺是殷家产业,殷某今日去铺上帮忙宣扬新上的玉肤粉,适才匆忙赶来,忘了先把白粉擦净,让各位见笑了。”殷叔夜温言向众人解释道。

      连对这件事情也非常得意的小虎,乐呵呵的道: ”每次将军去舖里站台,铺上的生意就大涨百倍,葸妆铺的生意都是靠着将军的名气才越来越好的。”

      青杭一听,脸差点没有抽筋。

      堂堂七尺八寸的殷将军,铁铮铮的男子汉,居然还要去自家粉铺当打杂工,给京城贵妇贵女示范最新粉色?

      刘氏面不改色,厚颜无耻力捧: “殷将军真是能人多才,既要上马打仗,还要帮扶家业,真是令人佩服。”

      青杭都有些同情殷叔夜了: “殷将军要做这么多事……真是辛苦。”

      “现今京城贵族喜爱肤如白玉,连男子也不例外,能为家族贡献心力,我牺牲点色相很值得,不辛苦。”殷叔夜不以为意地道。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脚步踉跄,快站不稳。清冷雅肃的殷叔夜,居然连牺牲色相四个字都能说的如此轻松寻常,还真是……接地气。

      青杭感到殷叔夜在她心中端的高高严肃冷面的形象,渐渐崩坏了。

      见殷叔夜不以为意的样子,还有方戟递帕巾递得这么顺手,便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原来,他是个可以为了援救周家奔走十几日有情有义的殷将军,也可以是个为了家中产业不惜往脸上抹粉的殷家儿郎。

      她忽然觉得,殷叔夜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了。

      方戟快嘴道: “不只葸妆铺,将军身上所穿所用都出自殷氏,香囊中的香料是出自沅香楼,黑玄玉是出自玉矶铺,身上的布料是来自金织楼……”

      未免方戟讲个没完没了,殷叔夜打断他,淡淡地向众人解释: “战事频仍,殷氏和其他世族的私家部曲挪去京口,依旧不足以应付北边胡人侵扰,只能另外招兵买马,军粮军饷武器一切皆须用钱,我将这些俗物穿戴在身上,实是无奈之举,并非要炫耀家产,而是想令殷家底下的铺子生意更好,筹钱饷的速度便能更快。”

      青杭暗自在心里想,原来,殷叔夜根本是个活生生走动的殷氏产业。

      他身上所著的一缕一线,一剑一玉皆是用来展示殷氏商铺的实力,配合殷叔夜的出色外貌,便能大大增加贩售数量。

      扶子秀使力揉了揉眼睛,十分不解: “俗物?何来的俗物?殷将军的全身上下的配饰宝剑都高雅至极,我实在看不到一个俗字。”

      禹琳琳则是觉得殷叔夜自谦的令人发指: “殷将军实在是太过谦逊了,我若有殷将军一半的美貌,必得天天上京城显摆去,更何况殷将军是为了筹措军饷,没有人会怪你的。”

      禹玠挑眉望了女儿一眼: “你一个女孩子家,要男子的美貌做甚?”

      禹琳琳耸肩傻笑。

      刘氏早听闻京城第一美男子身上所穿戴的衣饰,都无一例外都会风弥贵族圈,狂拍马屁: “殷将军天生丽资,别说锦玉金衣了,再怎么破烂的衣物穿在您身上,都如同被神仙点化一般,能卖得高价,殷将军真是京城天之骄子,当代名流……”

      一直拒绝加入拍马屁行列的青杭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幸好她及时掩住嘴巴才不至于笑出声来。她跟刘氏结下的梁子已经够大条了,她可不想再多事架上一根。

      况且,还有个厉害的人会收拾她。

      果然殷叔夜脸色沉了几分,笑意渐淡: “刘夫人是在暗指殷家卖的是品质一般的货物,但却以高价讹人?”

      刘氏脸色刷地惨白,双手摇晃的简直要断了: “不不不,将军您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殷叔夜语气更淡了: ”现今东观城年轻世家子弟无不以当上名士为荣,有的名士言之有物,有抱负理想,是值得效法的对象。有的名士以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出名,这样子的人若不伤人败家,实也也无伤大雅,可有种名士,脑子也空,墨水也空,只是因为身处大族,莫名受人敬仰,便利用家族名气谋求私利,不仅蓄意让时下青年盲目追捧,还因为牟取暴利而更加巩固自身家族的地位。殷某虽为了筹措军饷,而不得不利用殷氏产业牟利,但殷氏舖子所贩售之物也绝非品质和价格不匹之货。刘夫人,您刚刚打的比方,是不是不太妥当?”

      殷叔夜一席话说的平静无忿,句句在理。

      可瞧着他冷利的眼神,听着他冷峻的语气,硬是让刘氏打了个哆嗦,完全不敢再发话。

      青杭简直快憋不住了,殷叔夜怼人的层级比禹玠还高级。毕竟他身后还有个无难营右督统的身分,拿出来压压人绰绰有余。

      今日她心头上的忍字架著一大把杀猪刀,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头垂的更低更低,免得被人看穿她实在很想放声大笑。

      其实刘氏的马屁虽拍的不太好,但其实她语中并无殷叔夜所说的邪意,难道他是故意揪住语病整治她?若是如此,她更加觉得殷叔夜可亲可敬了。

      周络陵定定地看着殷叔夜: “殷将军您日理万机,忙的很,今日抽空来此处,想必不是来听我阿母胡言乱语,敢问,您是要亲自送我们至叔父府邸?”

      殷叔夜的视线游移到那个榛首低垂,肩头微颤的身影,缓缓道: “周娘子猜的没错,虽然离开乌城县前已修书一封给周立大人,说明周仪大人家中发生之情事,不过回来都城后,尚未当面和周立大人细说,今日索性送你们一程,顺道拜访周大人。”

      青杭心中非常纳闷,照理说入了城,便已经算是平安抵达了。

      天子脚下,巍峨皇军,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况且,南朱雀门到乌衣巷不过两里路城,就算是用走的也不是什么难事,殷叔夜何需亲自护送?难道是他和周立大人有过人的交情,需要来叙个旧?

      是了,当初石头城被王遵攻破时,还是殷叔夜领着无难营来搭救,解除城破之危,他们两个算起来也是惺惺相惜的同袍。周氏大房家中遭此大难,去安慰安慰二房确实很说的过去。

      待锱重箱笼上了锱车,青杭一行人也一一上了韶车。殷叔夜一个传令,十来辆马车便整齐迈出马蹄步伐,赶在天黑前抵达周立府邸。

      殷叔夜今日换上另外一匹看起来比较温驯的宝马,原先的战马派不上用场了。

      青杭在马厢上一边走马看花欣赏宫墙边的风景,一边和其他几个少女说笑嬉闹。于是当殷叔夜悄无声息的将马匹驾近窗边时,她着实吓了好一大跳,差点要往后仰倒压在周络陵身上。

      殷叔夜瞧着眼前的少女。她今日身着彤管薄衫和紫菂交窬裙,发髻上插了支秀气精巧的翡翠金花钿,精神清朗活泼,和初见面那日的狼狈模样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宁娘子,这一路上奔波行舟,身子可还舒坦?”

      青杭歛去随兴的笑意,换上恭敬的面孔:”多亏殷大人打点一切,民女这一路上过的甚是……舒心惬意,您看我脸上多了几寸肥肉,便知小虎大人的伙食上佳。不蛮您说,我一路上都在吃吃喝喝,吃个没完。”

      殷叔夜莞尔一笑,京城哪个淑女会坦承自己爱吃,还大剌剌地自陈脸上长了肥肉?

      ”为何是说小虎准备的伙食?”

      “疑,不是他吗?我观他身材中广,脸泛红光,想来必是个地道的吃货。”

      “这你就冤枉他了,伙食其实是方戟给备的,他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人,怎么吃都吃不胖,小虎看起来圆滚滚的,实际上吃的不多,吃一点就全长到身上去,真是个不浪费军粮的好苗子。”

      青杭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美男子,简直不敢相信殷叔夜这抹天上云,是正在认认真真在和他讨论部属的身材和食量?他不是应该正经八百地问她出自何州郡望,父亲是何官职,母亲是哪家名门嫡女,她在自家中家排老几,宁氏和其他世族的姻亲关系吗?

      可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出身家世,只一径地随意聊些小虎和方戟的趣事,眼中还时不时有轻松活泛的笑意,活脱脱像是在闲聊自己的两个小老弟。

      青杭感到有点无力,殷叔夜啊殷叔夜,我和你总共也不过见过三次面,其中一次还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街上偷偷瞄你的。咱们这样交浅言深,好吗?

      “小虎大人和方戟大人……真是一对活宝,言语风趣,在船舟上对我们嘘寒问暖,照料有加,民女在此谢过殷大人了。”

      “……正月夫人,为何取名叫正月夫人?”

      “啊?” 这聊天话题转换的太突兀,青杭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愣了一会才两手一摊,玩笑道: “殷大人,我当初掰著指头问过夫人,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腊月,有十二个月哪,每个月都各有千秋,她偏偏要选冷飕飕的正月做名,这我有能有何办法呢?”

      殷叔夜静静地看着少女侷促谨慎的脸庞,她明摆着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正月夫人看着有点眼熟,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哪位故人。他的故人,十有九都命丧洛都了,剩下的一成大都住在东观城里,也时常往来,碰上了不可能不认得。大概是长相牟似吧。

      二十几日前第一次见面时,青杭曾经为著其余人的安危,鼓足胆子,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不惜和他当面反复查探确认是否真是来救他们的。

      殷叔夜的名声极好,每每有所行动时皆是身负皇命或是叔父殷东山的命令,一个是君王,一个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臣,从未有人敢质疑过他的动机。

      宁青杭那日这么做,足以证明她是个勇敢聪慧的少女。

      可这次再碰面时,女孩却静默惜言,问一句才答一句,那日的双目直视、灼灼语气消失不见。

      此时她像是刻意要拉开距离般,和他客客气气,谨慎守礼,开口闭口皆是大人。

      他不知怎么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这条北冥小鱼,只会为了她放在心尖上的至亲之人,拿出勇气抟扶摇直上展翅变成大鹏鸟。而他,即便是家世显赫,众星拱月,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既然宁娘子这一路上没有受苦,那我……便放心了。”一语说完,殷叔夜驱车往马阵前过去,青杭被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弄得有些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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