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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周氏遗孤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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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叔夜往正在疗伤的扶应文一行人看去: “你们并非周家人,却仗义帮他们逃脱。王赫虽已被捕,但难保他的残兵会报复你们,周仪大人的遗孤进京之后,你们又该如何?”
青杭垮下脸: “这……我真没有想过。”
殷叔夜定定得瞧着惊惧的她: “不如我先修书一封告知于周立大人,让你们 随刘氏一同入住周大人府上,你看如何?”
青杭偏著头想了想,想到又要和疯子般的刘氏共处一室,她就一颗头五个蒸饼大。
但殷叔夜说的确实没错,他们既帮了周家遗孤,敌人便会视他们为周氏这边的人,若继续住在望湖村怕是无安宁之日。
眼前只剩下一条路,便是跟着周络陵到都城去投靠传说中的周立大人。
“我们并非周家的什么人,周立大人会同意吗?”
殷叔夜一脸莞尔,翘起俊美的嘴角笑道: “别说周立得知长兄之死与他和王遵勾结有关,心中该有多愧疚,他绝对非常乐意照料长兄遗孤的救命恩人。更何况,他如今有一个这么大的把柄握在我手上,你说他愿不愿意?”
青杭有如梦中人被一棒打醒。
是啊,无难营右督统,除了自身条件优秀卓绝外,拿捏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否则如何坐上这个位子。她真是问了一个蠢笨的问题。
“咳,民女还有最后一个疑惑……殷将军该不会又知道我要问什么?”
“让我猜猜……你是要问我,我与你们全部人素未谋面,为什么刚到此处,便知道刘氏是周府之人?难道是我派人在后头偷偷跟着?”
青杭简直鸡皮疙瘩都要爬满整个北阤山了!
她强忍震惊,半开玩笑道: “殷将军莫非是师从上古之战神,竟然如此神机妙算?”
殷叔夜淡淡的笑了笑,比了比常夙沙夺来的那辆马车底部。
青杭瞇着眼用力一瞧,倒抽一口凉气,瞬间觉得真的很想挖个地洞跳下去把自己埋在土里算了。
原来,周仪马车的旗帜竟明晃晃地倒挂在车厢底下,应该是刚才一阵忙乱,他们都没注意到。那扶应文和她两人刚刚为了不让王赫察觉和刘氏是一伙的,冒了一身冷汗演戏演了老半天,是在瞎忙什么?
只要王赫有点眼力,就能看到周府旗帜,幸好这姓王的怕死,不到最后关头死不下马车,才没瞧见马车底部明明白白挂了一张旗子,才给了他们拖延的时间。
“这下你能放心吗?”殷叔夜微微一笑。
青杭一迳的干笑: “放心……自然是放心。”
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她确认眼前的殷叔夜确实是一个好人,至少不是来害他们的。
想到周络陵的后路有着落,月烛庄人的安危也都获得殷叔夜的口头保证,这一路上都会有无难营士兵保护他们,她实在是欣喜若狂。
她朝着殷叔夜恭谨的道了谢做个揖,终于压抑不住兴奋之情,灿笑着提裙奔至桂桑华身边和她说这个好消息。
在她回旋转身之时,绑成束的发辫在空中轻快的一甩,有股不可言喻的潇洒。
殷叔夜瞧着本来脸上表情无甚起伏,声音也平平板板的聪慧女孩,忽然一个翩然转身,便上演一场北冥有鱼,抟扶摇而上化为鹏鸟的惊奇。
她笑意真挚,巧笑嫣然,眼神灵动,对着桂桑华说话时,满是少女娇糯的亲睨热切,和刚刚的清冷木头模样截然不同。
一段文人的词句,不知为何浮现在殷叔夜的脑海里。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
自从八年前洛都被羌渠部的石云破城,他的阿父阿母被胡人劫走,生死不明,十几个兄长叔伯也战死在守城之战中。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再也不是众人捧在手上,整日无所事事,四体不勤,逍遥自在的么子,而是倥偬兵马,身手了得,上阵英勇杀敌的殷将军。
殷叔夜望着那个身着月白素衣裙,衣上沾了不少斑斓血迹,鞋屦满是污泥,发丝凌乱不堪的少女,神采奕奕地和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谈笑风生。
几对看似是夫妇的男女不知是刚经历过生死劫难,还是平日便是如此缱绻,彼此互视的眼神满是温煦浓情。这一群人和乐融融,笑意纯然无暇,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并无他人。
曾经他也拥有过一个大家庭,父母慈爱,兄长和睦,可一场惊天的动荡后,这些都成过往。
“将军,我们是不是该收兵?”
“是呀,弟兄们忙活一晚上,将军?”
殷叔夜几不可闻的叹口气,下令整兵护送这一群人回去。
刘氏大摇大摆地领着周络陵姊弟,步上在殷叔夜宽敞的韶车,青杭一行人则依旧挤在周家的骈车中。
青杭看着师傅师母们或多或少受了轻重不一的伤,自己却在他们的保护之下,毫发无损,心中隐隐自愧不忍。一车子的人今晚经历人生中第一场祸事,虽疲惫至极,却无法安心闭眼睡去。想着不日便要离开望湖村了,心中相当不舍。空气仿佛凝滞般停止流动,竟无人有心思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桂桑华首先开口问道: “青杭,你刚刚究竟和殷将军说了什么?”
“我想知道他是否是真的来搭救,还是是一只躲在螳螂后面的黄雀,先让王赫和周家拼杀,再让我们和王赫对决,他最后再来收割残兵。”
“你怎么会做如此想?”单纯的禹琳琳觉得宁青杭的思路弯弯绕绕,惊讶地问道。
“这原因说来实在复杂,要不我剖开我的脑袋让你仔细瞧瞧我是如何想的?”
“……”
扶应文亦有疑问: “你本对刘氏没什么好脸色,为着她欺凌自己的女儿,还敢在王赫面前大放厥词,为什么后来当她攀咬我们时,却反而不出声?”
青杭微笑道: “我大放厥词是因为我瞧见殷叔夜的援兵来了,想拖延时间,顺便激怒王赫。后来不出声,是因为我有个直觉,就是殷叔夜迟早会收拾了刘氏。”
“我看殷将军对刘氏恭谨诚敬,且他是奉皇命来营救,如何会收拾了她?”
“你想啊,刘氏跪在地上向王赫求饶这一幕若他在马上看到,不知心中作何感想,若没看到也不打紧,光是她攀咬我们,就够让殷将军忌惮。络陵说的清清楚楚,是咱们救了他们。领兵之人的大忌,不就是最怕同盟阵前倒戈,于背后捅一刀吗?”
“青杭说的真是有道理。刘氏也真是够蠢,自以为能骗过殷将军。”
是啊,真的很蠢,殷叔夜是何等精明干练的一个人哪。简直就是她在世上短短十几年中遇见最精明的一个人。
她也是在此时才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刚才在殷叔夜面前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全是白费力气,挥霍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