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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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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曹庭柏那两小罐膏药,才让岳邈在长时间的骑马赶路中撑了下来。虽是如此,习惯了京中的锦衣玉食,一路上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待入秋时分正式踏入庆安州界,已消瘦不少的岳邈便中了水土不服的毛病,发起高烧来。
迷迷糊糊中听见曹庭柏手下人来请他去接风宴,然而他身上重得实在起不得身,还是一句话都没答出口又昏睡过去。
好在不多时他便感觉到身上沁来一片片潮湿的凉意,令他舒适不少,等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天已全黑了,只有房间里点着两盏挂灯,旁边一个小厮正打着瞌睡。
听到动静,小厮猛地惊醒,凑过来一张憨厚的面庞:“岳大人,你醒了?要不要用些粥?姚大夫说用完饭再用药。”
岳邈有心客套两句,但嗓子痛得厉害,只得言简意赅:“水。”
那小厮赶忙倒了温水来,又给他端过两次,岳邈方觉得嗓子舒服许多,“怎么称呼?”
“小的曹四,是将军府上的人,大人若是不嫌弃,以后曹四就侍候您了。”曹四笑眯眯地接过水杯,“粥正温着,大人现在用些?”
岳邈点头,曹四便向外叮嘱了一句,复又回到他跟前,“姚大夫是咱们庆安州的老神医了,他说您只要按医嘱服药,明儿就能好。”
岳邈称谢,终于在曹四话语的间歇中找到话口问道:“曹将军那里?”
“大人放心,将军已经知晓您生病了,让您安心养病。”曹四将粥捧到跟前,“将军说他忙完便来看望您,眼下不多久就会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岳邈面上好容易因湿帕子敷过而消下去的热度又泛起来,曹四这话说得,好似他有多希望见着曹庭柏——虽然他也确实有些许......人生地不熟的庆安州,人又生了病,一睁眼连天都是黑的。
他渴望见到曹庭柏。
下一刻,门已被推开,曹庭柏已然随着凉风一并进了房间。
“醒了?”曹庭柏坐到跟前,先他一步接过曹四手中的粥碗,把人打发走,又二话不说拿起勺子竟是要喂他。
岳邈愣愣的,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含住了勺子。
而后脑子里才“轰”的一声,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
曹庭柏并不知道他的心绪百转,见他不吃下一口,只以为他是觉得无味,缓声劝道:“这粥是没味道了些,莫要挑嘴。待病好全了我再带你去吃烤羊腿。”
这语气听起来同哄曹念融也并无两样了。
岳邈不敢再多想,只用手要去接曹庭柏手中的碗和勺子,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将军,我......自己来吧。”
曹庭柏见他确实手上还有力气端得住碗,便松了手,只是好笑道:“怎么又开始叫我将军了?”
“......守清。”
因为一路上曹庭柏都是随和温柔,对他又照顾有加。直到回了军中重新迎上无数将士们的目光,又实在飒然威仪。
岳邈食不知味地吞掉一大碗粥,曹四过来接了碗,又要去端药。曹庭柏便同他简单交代了两句州中与军中各项事宜,又叮嘱他按时服药,才说还有军务起身离开。
曹庭柏刚回军中,岳邈也是新吏上任,病还没好全便先忙碌起来,直至秋末第一场大雪降下,岳邈才又见到曹庭柏。
曹庭柏回来的这些时日已经与狄戎交过几次手了。秋冬交季之时,狄戎为了冬季存粮总要来犯,先前听闻西北军主帅空悬,已得手数次,这回曹庭柏重回西北军,几次交手将他回来的消息传开了去,近日竟难得平安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传了人去,请按察使大人来吃全羊宴。
到底是第一场雪下,虽然下的时间并无异常,岳邈还是提起警惕心来布置好防冻灾的差事,自然到得晚了些。
雪还未停,但这里的雪比京中的雪更清爽,利利落落地飘在人的发丝肩头,还不等感知,已又被北风吹走,即便在手心融化,也留不下一丝水迹。在飘飞的雪花中,炉子锅子已经都架好了,曹庭柏身边坐着一名年轻男子,旁还另有几个孔武男子,正热热闹闹说着话在等他。
带路的小兵带着他一路向火光处走过去,曹庭柏眼尖,已然起身迎过来。见岳邈还要向他见礼,曹庭柏赶紧伸手一托,“敬远还与我这么客气吗?”
这句话末字还未说完,他又眉头一皱,“手怎么这么凉?曹四没给你置办暖手炉?”
“都置办好了,是我走得急,忘了。”岳邈双手都被曹庭柏一只手握住,手心的热度不间断地传过来,他也热度上涌,只是曹庭柏只一瞬便松开了他,“吃上了便不冷了。”
岳邈笑着点头,与他并肩走到了席前。
“这是袁奎将军、耿信将军、吴金都尉,”曹庭柏一一给岳邈介绍过,最后一指年轻人,“这是齐三树,现是我的亲兵,他哥哥齐二根在州府衙门当差,你说不定知道。”
“是了。”岳邈答话,又忍不住问:“你兄长上面还有兄长吗?”
“他家就两兄弟,”袁奎替他答道,“不过他们父亲叫齐大地!”
这话一出,众人都乐了,连齐三树自己也乐个不停,原本还想向岳邈问声好,也淹没在笑声里了。
也是这几句名字的闲话让气氛陡然轻松下来,几人已知道岳邈是曹庭柏的“救命恩人”,态度端的是一个热切,把向来左右逢源的岳邈都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糊里糊涂被敬了许多酒。
西北军中的烈酒与京中精酿自是不同,岳邈刚觉得有些难受,曹庭柏已伸手盖住了他的杯口,“行了,不准敬了。岳大人初来乍到又大病初愈,好好尝尝咱们的羊肉才是正经事。”
说着又换人取了碗温水来,让他好生吃肉。
他拦的这一杯正是耿信的酒,耿信也不恼火,却是故意发酸:“将军这可是已经忘了我刚来军中时候把我灌得昏睡两日的事了。”
袁奎也拉上吴金掺合,“还有我和吴金也被将军好一番灌过,整的我俩当着全军人的面抱着石头吐,叫我夫人笑话了小半年!”
“你仨被灌的可不冤!光说得自己可怜巴巴,怎么不说你们干的好事,害得人家少了只耳朵!”曹庭柏笑骂道:“背着我把树子灌的不省人事,灌完了也不给人送回去,差点让人半路上趴雪窝里睡一晚上冻死!”
岳邈闻言便看了眼齐三树,第一眼只见齐三树咧着嘴直乐,倒不耽误顺手给曹庭柏又盛了碗羊汤。只是再看第二眼,才发现那又办张冻痕的面庞后,确实没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