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出诊 ...

  •   当天傍晚,京城来的最后五千精兵总算跨越千里,赶到了甸州关。
      李长欢早便读了不少关于蜀地地形的书,如今真到了此地亲眼所见,书中的描绘才终于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为何甸州会是自南入蜀的重要关卡?
      为何不必多想也能确定敌军会攻打甸州?
      为何甸州必然要死守?

      这些疑问也慢慢地有了答案。
      蜀地与南诏间,高山连绵不绝,而正是高山彻底断绝了敌军一路入蜀的路程。甸州便屹立于这座在众多高山中也毫不逊色的甸山之上。
      不过甸山能建有城池,比起旁的山当然是最好翻越的了。

      甸山地形乃典型的易守难攻。
      常理来说,这样一个战备要地又怎么会缺兵少将?
      “以前还要南诏顶着呢,打仗哪有甸州什么事,我说李长欢你怎么变蠢了,问这些个蠢话,”宾方采白了她一眼道。

      甸州是一座小城,城中本就不算繁华,如今受战乱波及,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便十分萧条。
      商铺停业关门,有人没人的屋子都不约而同地锁着,虽值午后但冬日已至凉风习习,只有少许的乞丐还坚持在寒风中游荡。
      才走出县令万府,李长欢便觉得尘土和死气扑面而来,如今战事波及此地也才不到一月,怎至于此,她下意识便说了出来,谁知又被宾方采劈头盖脸地骂蠢。

      “宾娘子聪明完了,旁人自然要被说蠢,”李长欢最终忍住了火气,又跟着走出去几步,狐疑道,“不坐马车吗?”
      她到甸州两天了还没出过万府,宾方采恰好要出门,她便跟了出来。
      只是,为何已经出了门还没有马车?
      宾方采牵了她一把,突然笑了,随即无奈地说:“现在马儿恐怕都没草了,还怎么载殿下,要出来就走几步吧。甸州不大,你逛完也累不着。”

      “哦,你说要去出诊,谁啊,在哪儿?”
      这时蹲在路边一个骨瘦如柴的乞丐听见动静醒来,拿起碗盆敲了敲欲求得一些粮食。敲打声在寂静的街道里巡回,传来阵阵回声。
      宾方采看都没看一眼,只是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乐菅比她们二人矮上一些,险些跟不上,几乎是小跑了几步。
      “哎呀宾姐姐,”乐菅无奈地说,“您提着药箱也不累……”

      走过了那乞丐,宾方采才顺势放慢了些步伐,答道:“是不累啊,是你们身子太虚了。”
      “哪里虚了,到底去多远,”李长欢回头看了眼那乞丐,后者似乎已经麻木,这时又把碗盆一扔耸了耸领子要接着睡了。
      只是还有一男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他额前的碎发被吹歪进了口中,下意识地便朝外面吐,正常的动作他做去来却也傻气十足。
      不是晓阳又是谁?
      李长欢一开始还不乐意他跟来,但如今看来,出门不带侍卫是万万不可。
      “没多远,前头点就是了,”宾方采说。

      此言不虚,不一会儿三人便转进一个巷子,通进了另一条街。
      宾方采似乎也有些不确定,步子慢上了许多,四处张望颇有些“试探”的意味。
      “你找不着人家了?”李长欢挑起柳眉,有些戏谑地说。”

      宾方采瞪了她一眼:“昨日那小子说了地儿,约我午后过来,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李长欢也四处看了一下,一时不知“那小子”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这条街不但窄,住的人还不少,房屋老旧且拥挤显得压抑十分。

      几人呆愣之际,身后传来些许靠近的脚步声。
      “宾姑娘,”晓阳带着一男孩儿从不远处的隘巷里出来,远远就唤道,“说找您的。”
      他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巷子里,谁知一去,竟然抓住只小朋友。
      三人看过去,只见一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孩子怯生生地跟着过来,他皮肤黝黑高高瘦瘦打扮得十分不讲究,脸上有些被晓阳抓包后的无措。

      男孩儿闻言一看,见果真是他昨日冒险溜进万府见过的姐姐,眼里一下便泛起光来:“我刚才还不知是不是你。”
      昨日傍晚这男孩儿从狗洞钻进万府,正巧被宾方采抓了个正着,却不料正是来找她的。
      宾方采见他过来,没有多说便示意他带路。

      李长欢不明所以地便跟着二人到了一处深巷中,再往里探,深处竟有几户人家。
      单一看简陋的屋子便知此地之人的穷困潦倒。
      跟着男孩进了一家院子,想必便是他的家。院子里,简陋的鸡棚已经荒废,篱笆虽然整齐,但一旁还有几棵枯死的蔷薇。
      他们脚下踩着的,则是新长出来的杂草,可见不久之前这里还被料理的井井有条。

      大抵是听见了他们到来的动静,屋里传来一个女人苍白沙哑地声音:“孙强?干什么去哪儿了?才知道回来。”孙强大约便是那带路的男孩儿。
      待她们踏进门便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只见消瘦的女人穿着单薄朴素,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倚靠在一张小床上。她虚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手里又麻木地搓着线。
      屋里采光并不好,相比他们所站的门前,女人似乎躺在黑夜之中,骇人的气息油然而生。

      “娘!”孙强走近了些,推了推她,“快起来。”
      女子这才抬眼注意到走进来的不止孙强一人,下意识地看了眼桌子上给孙强留的半个由粉和泥混合制成的饼,随即撑着身子站起来,有些怨毒地瞪了孙强一眼。
      孙强小声对她说:“娘,这是儿子找来的郎中,快带她们看看妹妹吧。”

      听“郎中”一词,宾方采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她鲜少在民间行医,还是第一次被叫成郎中。
      闻言女人眉心舒展了些,眼里删过一丝希冀看向几人,随即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说:“劳驾几位娘子回去吧,我家没有治病的银两了。”竟是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宾方采瞳孔的随之放大了一倍,解释道:“我不收钱的。”
      环顾四周,不难发现,屋里干净整洁东西都放的整齐有序,每张凳子上都铺了手工编织的垫子,可见这里的女主人尽其所能地让拮据的家庭看上去能体面一些。
      “城里买不到药了,你看了也没用的,”女人看了不看她们一眼,很快的回到原位搓线。

      李长欢看向宾方采,柳眉簇成一团,走近了些:“夫人,不妨先看看孩子,孩子的病重要,我们有的药自然会拿出来用的,夫人不必有后顾之忧。”
      孙强也道:“万一妹妹等不了呢?娘,看看吧,那个姐姐医术很好的。”
      见女人还是不做反应,李长欢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气油然而生。
      “大姐?”宾方采试探性地唤道。

      她麻木地搓着线,不做任何动作便能感受到她对来人的不信任,甚至对儿子的不满。
      李长欢从鼻腔中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一拍孙强:“你幼妹在何处,带路。”
      孙强仍旧看着自己娘的脸色,犹豫不决,片刻后乐菅扯了他一把:“走啊,殿下发话你就别木着了。”

      也不知是乐菅话说的强势了些,还是什么原因,孙强自己也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朝里屋走去。
      李长欢推了宾方采走前头,自己又回头看了看为人母的女人。

      谁知她回过头来,一脚踏进屋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子静静地睡着在里屋的榻上,裸露在被子外的肌.肤呈现出十分不正常的黄,如黄土一般毫无气色。
      但仔细一看便能察觉到,孩子喘气间一呼一吸并不平缓,可见睡的并不安稳。
      李长欢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忍再看。

      比起她,宾方采倒是淡定得多,走上前去探孩子的额头:“女孩儿?出生多久了?”
      “七日……”孙强不太确定地说,“他们都说妹妹是怪物……”
      “这,能治好吗?会不会……”
      宾方采翻起孩子的眼皮,打断了孙强的絮絮叨叨:“什么症状啊?去把你娘叫进来,”孙强这个样子,一看便是不清楚的。

      随着她一番动作下来,本就睡的不安稳的孩子缓缓地苏醒过来,闻见陌生的气味、看清面前之人,紧跟着就开始发出急促的喘息声,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长欢见了那孩子后看了几眼都还是没法适应,这会儿被这一嗓子直接劝退出了门。
      她扯着乐菅,用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道:“黄疸吧,本宫还是第一次见。”
      “看样子挺严重的,”乐菅道。

      孙强听要叫他娘进来,眼里闪过担忧但还是去了,谁知还不等他出门,女人已经走过来了,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地看着床上嚎哭的孩子。
      见状,乐菅朝孙强一招手,示意他别在里头碍事。

      李长欢见他出来,便自顾自地走到桌前,找了张凳子坐下:“放心吧,宾方采挺厉害的,”她都刚被宾方采救活又怎么敢不信任人家的医术呢?说着她目光落在桌上的半个干饼。
      “是不是没吃午饭就在外头候着了?”

      除了对他娘以外,孙强都算大方,一点头便拿起饼啃了一口。
      李长欢百无聊赖地四处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是怎么找到宾方采的?”
      “前些天我就听万大人府上的小厮说,”说到一半他嚼嚼嚼,又接着说,“说来了个军医,我就溜进去想碰碰运气。”

      那真是巧,李长欢想。
      “你挺厉害嘛,当官儿的府邸都敢闯,”她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屋里孩子的哭声渐渐消停了些,穿出些许对话声。
      孙强三下五除二已经把饼被吃完了,用手在嘴边十分不讲究地搓了一把,“不是我厉害,只是我觉得万大人得知我的来意肯定不会重罚我的。”

      “这么说万大人是个好官,”李长欢道。
      “嗯。”
      孙强看了眼里屋的门,“所以才不是我厉害,我娘说我最没用了,”话里透露出只属于孩子的幼稚的忧伤。
      李长欢不由得被他逗乐了:“这么丧气啊,怎么说?”

      孙强似乎没感受到这话是在逗他,丝毫不恼,还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掌心大小的册子:“我说想从军,我娘说我看这个看成傻子了,我最没用了军队不会要我。”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十足的喜感,见李长欢笑他了才终于收敛起来。
      “你也这样觉得?”他逗道,“小瞧我。”

      李长欢嗔怪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他手里的小册子上。
      册子已经十分的旧了,不单是被长期翻阅造成的磨损,还有被岁月染上的焦黄。
      定睛一看,竟是一本《天下三分:乱世英雄的崛起与陨落》
      这……看样子的确是一本看了会让人很没用的书啊。

      宾方采很快地确定了病情,便让孙强跟着她们去万府拿药。这病并不难治,尽管如今药物有些稀缺,她也还能抓出药来。顺便,她也可以给当娘的抓了点调理身子的药。
      一路上孙强这孩子仿佛提起这本书便停不下来了,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听到他说这书是他捡到的,只此一本,所以看了十多遍时李长欢都震惊了……难怪你娘说军队不会要你呢。
      “你能有这个看十来遍的毅力,说不定还这能被军队选上,”宾方采忍不住逗他玩儿。
      “喂,这是我想说的,”李长欢佯装生气地说。宾方采!抢台词儿!

      孙强也是,她们逗他,他也不生气,走之前还把那册子留给了李长欢,说:“借你看的!”

      夜里李长欢又翻阅了那本《蜀川古旧图集》,仔细看了看甸州的描写。”
      她本要就此歇下,谁知目光不由的落在了桌案上孙强留下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