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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见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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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破日出,冬日的暖阳洒入了天地,只是很少有绿叶能就着阳光储存自己的养份了。
叶子已然被摘来吃了干净。
“我说你怎么真把那孩子的话听进去了,”宾方采夹了一筷子的咸菜包在饼里。
她一双丹凤眼可能是在她长期翻白眼的作用下,愈发大而有神了。
李长欢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笑道:“这是什么态度!这册子确实有意思,想看就拿去,别兜圈子。”
她想不到她的好脸色又换来对方一个白眼,忍不住抿了抿嘴,嗤道:“装什么,也没见过你读什么圣贤书。”
“太幼稚了姐,我可没功夫看书,”宾方采佯作鄙夷地瞟了她一眼,又道,“我来甸州是来做医师的,你也省省别好吃懒做的了。”
李长欢想起宾方采来甸州的目的:“哦,那你怎的还不去部队——本宫现下也不想这么呆着,只是也不知能做什么。”
在京城她各种玩惯了,来了此地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们住在万府,但万府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甸州萧条,更不必说别地儿了。
宾方采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殿下确实是没什么用处!”
闻言李长欢抓起手里册子拍在桌子上,佯怒呵道:“我说你!”但她一时词穷,只因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嗐,本姑娘说的难道不是对的?午膳用完我就要去军营了,你一个人看你的英雄传吧,”说着,宾方采一耸肩,无奈道。
李长欢问:“这么快就有你的事了?”
“我来当医师的你说我什么事,这两日军中都整顿好了,开打早晚的事儿,得准备着,”宾方采心里已经开始规划自己的事儿了。
她忽的话锋一转:“打仗是忙,但是你那夫君也不至于把你甩给我这么多天也不管吧。林椹意都知道来看看你。”
李长欢一听便在她鞋头踢了一脚:“尽关心些没用的,和你说了是新皇赐婚。”
“意思是没感情咯,”宾方采挑起一边眉毛,戏谑道,“我看人不是也挺关心你的特意加急带你过来。”
顿了顿,她又想到什么:“而且,不是说他钟情你?求娶的你。”
……
“哪里听来的,什么都不懂就别胡说。”李长欢几乎想不到这蹄子怎么能听了传言还舞到她面前来。
这些天她一次也没见过晏凌绝几乎快忘了这号人,这会儿一提起便有些头疼。如今二人这夫妻的关系实在算是名存实亡,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关系……不过,“实”似乎也在。
宾方采笑起来:“急什么,没感情你培养感情啊。”
“谁稀罕,闭嘴。”
“这样,你跟我去军中给我打下手!带你见见你夫君。”
“哎呀!”李长欢一掌拍在她手臂上,“你聒噪。”
给宾方采打下手实则没什么不好,既有些事做也不至于很累。
下午二人便收拾着去了,当然并非是真的要带李长欢去培养感情。
“有的是重活儿呢,给你捎上绝对没错,”宾方采施施然走在中间对林椹意说,全然不顾两旁人儿的尴尬。
李长欢几乎想扒开这人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是装的些什么,浆糊还是口痰啊!全然不听她的阻拦便叫乐菅去把林椹意叫了过来。
明明先前还玩笑说要带她去培养感情,她才不信宾方采不懂其中的要害……
还是说来这边进修医术修傻了!
两人各怀心事,林椹意明明是正常走着,却觉得脚下荆棘遍生,和坐针毡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住在县令府上本可以减少和晏凌绝有接触,这下看来,完了。
出发时满腔热血要一路护送公主远行的男子已经在见到晏凌绝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了,死的干干净净。
“仆力气大着呢,姑娘放心。”
比起去孙强家里,去驻军的营地要远上许多,一路走来宾方采倒是大气也不出。
甸州建城已经上百年了,建城之初还是很注重军事防御的。经过多年的发展,城门也多次修缮,唯独进城那一块极大的军用空地从为动过。
一整座城都挤在狭隘陡峭的山坡上,唯一的平地儿却一直空着,不知被多少百姓抱怨过。好在如今看来,用处颇大。
宾方采有县令给的令牌,于是带着他们畅通无堵的进了军营。
看守的大哥很热心地给三人指了方向。
只见不远处唯一的几间屋子里有人忙忙碌碌地来回走着,正是医药处。
刚一走近就迎面来了一青年,见了宾方采连忙打招呼,在刚想问其带来的两人是做什么才猛地发现……是长公主。
李长欢顺了宾方采的意,一身窄袖布衣头上除了一支木簪便什么也没有了,打扮的清汤寡水,有种“弃娼从良”的反差感,一时认不出也是情理之中。
“公主赎罪,臣有眼无珠,”那青年连忙埋头行作揖礼,险些要拜下去了。
李长欢有些诧异,刚想道无妨,谁知宾方采抢先一步帮她把那青年一扶:“不认识就算了,还有空的灶吗?”
见李长欢没多说什么,那青年有些怯声怯气地指了一个方向:“张师傅刚用完那边。”
“你认识?”几人朝那边儿过去,李长欢随口道。
“汴京过来的啊,从前见过。殿下贵人多忘事。”
这么说李长欢就不奇怪了,她印象里从没见过宾方采这般自来熟。
这一块儿基本都是帐篷,少有屋子,青年给他们指的灶却是在一间屋子里的,又刚刚被用过,因而几人一进来便被屋里的一团扑面而来的暖气包裹。
宾方采十分娴熟的找到了水缸,又示意林椹意把提了一路的篮子给她。
篮子一打开李长欢一惊,她都不知道宾方采装的竟是一篮子姜。
“哪里来那么多姜?”李长欢脱口而出。
宾方采手上动作一停,在盆里倒上水:“哪里多了,我来时在连城带过来的,我嫌重买的少——你俩别闲着,阿椹去把水都舀锅里去别太满了,点火烧水。”
“做姜汤?”李长欢猜道,“这些全都用?”
她看着一篮子的姜皱起了眉。
“那是自然!”说着,宾方采在她手臂上捏了一把,“你以为很多啊,不够的其实。”
“别愣着了,洗姜,洗了我切,”说完她便出去了。
李长欢也听话,把姜全部倒进水里,就着冰凉的水一颗一颗地搓下已经干的不能再干的泥巴。
她有些心梗,指甲缝里不可避免地卡进了泥土,谁知她咬牙坚持换来的只有宾方采回来时的嘲笑。
宾方采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肩上:“殿下,这不是有个刷儿,幸好我不过是去取把刀,否则你要洗到猴年马月。”
时间不长不短林椹意那边舀了大半锅的水已经煮开了水里不受控制地冒着气泡,然而被清洗出来的姜一只手也数的清。
“得了,我刷,你再舀盆水涮我洗过的。”
林椹意又添了把柴,走到她们这边帮忙。
他入朝阳宫起,就从未想过还能做到这些差事,不知为何,热情都上来了。
看他过来,宾方采把手里的刷子一递:“来的真是时候,你来洗,洗干净点。”
她洗了把手,从李长欢涮起来的姜里抓了一把就切上了。
整个屋子里热气腾腾还夹杂着十分浓厚的生姜的气息,闻不惯的人进来吸上一口定是憋死也不愿再喘气。
似乎是气味已经传了出去,一个老军医靠近,远远便开始咳嗽:“里头做什么呢?”
宾方采先一步转头,见来人她微微一笑:“张叔!你怎么来了。”
张砌看清了她,一点头:“丫头,来了也不说一声,躲着闷声干事呢?”
“要煮姜汤呢?”
李长欢只觉一双手被浸的僵硬,动起来关节和皮肉磨地生疼。
张砌透过水冒的烟看到她:“臣参见殿下。”
她把最后几颗姜从水里捞出来放好,甩了甩手上的水,随即便把双手揣入自己的两个袖子取暖。
她看着张砌,点点头:“张大人。”
张砌便是那夜为她诊治的老军医,她被扔给宾方采后便没再见过面。
张砌道:“殿下身子可痊愈了,”说着又对向宾方采,“殿下才大病初愈便被你扯来做这些,真是不懂事。”
宾方采闻言一摊手,装蒜道:“殿下非要来的,晚辈也没办法。”
李长欢一愣,她什么时候非要来了……不过她也的确不是被迫的……
她无奈地咧了咧嘴唇:“已经大好,谢张大人关怀。”
林椹意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主动地接了宾方采的活儿,切起姜来。
见烧开了已经有一会儿的水不断的冒着气儿,张砌不由地又不禁咳嗽了两声,“既如此,你们忙你们的,我便先出去了。”
姜片被倒下去,不一会儿宾方采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袋,小心翼翼地往里倒。
李长欢被她那个模样逗笑了:“下毒呢宾方采。”
“你懂什么,这叫桂枝,倒多了可不成,”宾方采白了她一眼,“入冬了,感冒的可不少。”
甸州靠南边,冬日连雪都下不下来,比起汴京甚至算的上温暖,让不少远道而来的将士“轻敌”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时候来点掺了桂枝的姜汤想必比喝药、硬抗要舒缓得多。
一锅姜汤出锅,倒了两个桶,林椹意即刻便成了提桶的苦力。
“找不着路就问问,定要送到炊家子那儿去。”
林椹意头也不回地答应了一声。
还有一锅,宾方采缓缓地一瓢一瓢地舀进桶里,指挥李长欢道:“去,你去找一个外面巡逻的士兵进来帮忙。”
李长欢瘪嘴,一副为难的模样。
她第一次混进军队不知怎么的就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了些,再无从前趾高气扬地指挥旁人的模样。
“我倒是能提,就是吃力,懒得,殿下你来吧,”宾方采看不惯她那副样子,不屑地说。
李长欢闻言面色难看了一分,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是提不动的,忍不住学着宾方采的模样翻了个白眼:“我这就去!”
外头不少人,皆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照宾方采说的,找个巡逻的士兵并不难。
她方一走出来便迎面走近三个高挺的小伙。
“冒昧问一下,”李长欢加快了步子拦住了三人。
三人停下来将枪往地上一杵,皆是等她下半句。
李长欢露出一个略含蓄地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不自在:“今日晚膳为大家添了份姜汤,不知能否来一位小哥替我们提过去?”
不知为何,她面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从前那般骄傲,下意识地没提身份,只当自己真的是宾方采的徒。
见她有求于人,姜汤又是为他们准备的,一个小哥很快就答应下来随她走了。
似乎是个话痨,几步路的功法那小哥都自来熟地和李长欢搭话:“听姑娘口音是从京城过来的吧。”
“是啊。”
“姑娘真是好心肠,我等粗人哪需要这般照顾,”他与女子独处不可避免地有些羞赧,下意识地抓了抓耳朵。
李长欢冷得哆嗦了一下:“将士们为国冲锋,当然值得更好的待遇。”
还差几步便能进屋了,一阵寒风又不合时宜地刮了过来。
“姑娘家住何处啊,我也是京城的,指不定往日回京还有机会再见呢,”那小哥又随口道。
李长欢正想着是亮明身份还是撒个谎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宾方采见状远远唤道:“终于回来了,快过来。”
她生硬地招呼着小哥先喝上了一碗才终于忽悠着人家做苦力。
“走呗,也逛逛,”宾方采示意李长欢也跟着出去。
提了东西小哥的话便少了许多,小心翼翼地唯恐撒出来。
几人才走出去不远便又碰上了林椹意,他又为小哥分担了一桶。
谁知才又走出去几步路,就听一男声在背后叫住她们:“宾姑娘?”
“这就到军中了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