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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城旧事 ...

  •   王祝与她也算是年少相识,只是此人跋扈,行事残忍恶劣,何卿云自是不屑与他为伍。

      “你跟来干什么。”何卿云横眉冷对。

      何卿云今天着一袭紫色裙袍,又像烟雾又像云朵,发间难得簪了一支黄金珍珠步摇,曳紫流光,直晃得人移不开眼。而何卿云本人又完美继承了何家先祖何演的雪腮粉面,眉眼风流与谢家先祖神色骄狂,眸光淡淡。

      王祝总疑心太阳光落在她身上要远比落在自己身上快乐。

      此刻站在她面前,王祝面色不善,他与何卿云的婚约两个人都十分不满,然而没想到还有令他更不满的。

      “你与侍卫私相授受,在大街上亲密无间,你与我马上就要成婚,你怎能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王祝真把自己当盘菜,当街大声斥责。

      何卿云把刘武灵拦在身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至少不能是他先开口。

      她神色坦然:“这门婚事我谢家无法反抗。可你我又实在厌恶彼此,反正婚后也要各过各的,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我自己高兴,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婚后我也不会管你的。”

      王祝听后心里知道这是事实,又实在看不得何卿云与刘武灵在他眼皮子底下相亲相爱,心里的火没地方发泄,随手一扬掀翻了铺子晾在外面的粮米。

      在飞溅的麦米中,何卿云惊讶的双眼与刘武灵下意识的挺身相护让他爽快得指尖发麻,他露出牙齿狞笑,终于想起怎么报复这两个人。

      发疯一般,王祝拿出火石,想要一把火点燃整个铺子。

      早秋季节,正是干燥的时候。这是粮油店,如果真一把火点燃,干燥的粮米和后面的油会加速火势,不仅店铺的主人遭殃,周围的铺子也会被波及。

      眼见无辜百姓受到伤害会使慈悲为怀救苦救难的何大小姐难受,而何卿云难过会使刘武灵难过。

      怎么不是一对相爱的壁人呢?王祝心中暗啐。

      千钧一发之际,刘武灵飞踹了王祝一脚,又给了他一巴掌与王府的侍卫一起拦下癫狂大发的王祝。

      何卿云瞅准时机,拿走火石,又搜了一遍王祝身上,没有发现更多的火石和刀具一类的东西才叫刘武灵放过他。

      王祝被王府侍卫搀着坐下,他捂着脸对刘武灵恶道:“我十岁的时候怎么没挖了你那只蓝色的眼睛。”

      刘武灵左眼正常,可右眼瞳色有异,是一种浅灰蓝,被何卿云说颜色类似一种蓝方解的矿石。可刘父以为不详,一出生便想把他扔了,幸得母亲临终遗托,虽活了下来,但一直不被刘父生前所喜。

      何卿云摇头,“真是疯子。”

      王祝疯了一通,却被人轻松拿下,他喘着粗气支起他那形似骷髅的身子,昂起头,依旧骄傲得不可一世:“何卿云,谢氏早年不过是靠当我王氏的侍卫起家,你嫁给我,是你何家谢家高攀!你还有刘武灵,你们两个最好保佑别单独落我手里!”

      “百年前的事如今还拿出来说,看来王家也没落,没别的本事了。”何卿云扬声,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在场众人包括刘武灵在内都是脸色一变。

      王氏百年望族,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如同参天大树下隐入泥土的遒劲根脉,深入虞朝。就算虞朝覆灭也无法根除王氏一族。谢家近几十年处处受王氏制约,一旦此话传入王家大司马耳中,整个谢氏都会不好过。

      何卿云看刘武灵面色发白,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为时已晚,话已落地,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只希望王祝不懂得这句话对于谢氏的威胁,回去告状的时候不要说漏了嘴。

      刘武灵静默着牵着何卿云的手,离开人群,离开王氏一行人。

      春熙大街,修建于迁都后的第一年,于多年后成为虞朝最繁华富丽的大街。

      谢府于街的尽头矗立镇守多年。这条在九年前改变刘武灵和刘氏一家命运的大道,不知道这次是否也将同样改变何卿云与谢氏一族命运。

      人流如织,王祝引起的骚动巨大,百姓不常看到达官显贵的热闹,顶着一张张好奇又冷酷的脸围上来。

      九年前是这样,九年后还是这样。

      那还是晋仪二十八年,刚开春的三月。刘武灵跟随父亲来到阙都。

      北边的人都往南迁,南面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在新都城阙都谋到好出路。

      刘家也跟来,指望着比在老家谷阳多赚些钱。

      可天总不遂人愿,刘父几个月后病重,萧姨娘当时肚子老大还怀着刘武烈,身体也不大好。

      十岁的刘武灵是家里当时最大的孩子,也是家里当时唯一能赚钱的人,为了赚更多的钱他决定铤而走险。

      他在当时还并不繁华的春熙大街开设赌局。

      当时的春熙大街还只主要供高官世族出行,寻常人要想进来做生意只能等这些大人们上朝后,同时还要有向官府申请下来的许可令。

      刘武灵背着包裹混进人群,每次例行检查要么装作是某个来帮忙的小童,要么收拾东西直接遁走,就这样渐渐也在这片混下去了。

      改变他命运的是那年五月的端阳节。

      他像往常一样在地上铺起樗蒲的棋盘,一种棋类游戏,在老家谷阳就鲜有人能赢得了他,如今他开此棋局为赌,与他赌的多半是达官显贵的孩子,几个月下来赚的不少。

      正午的太阳那样大,天气那样温暖,一上午又没人,小武灵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这时一朵小小的像粉色杜鹃花的姑娘出现了。下人们撑着的伞遮住了太阳。

      “这位小姐,樗蒲游戏玩吗,来一把要不了多少钱的。”刘武灵把赌注压得很好,既能不让这些小公子小小姐肉痛,又能赚取丰厚的一笔。

      那时的何小姐还未取字,大家更多唤她何谧,谧儿,谧儿,母亲和舅舅爱怜地唤着。

      而当时的刘家小子还未被谢将军赏识,也只能称之为刘旷。

      何谧摇摇头,她直接道:“你没有许可令,我舅舅说要请你出去。”

      刘旷又心虚又愤怒,他还是害怕,却硬撑着逼问眼前不知道哪来的姑娘,“你舅舅是谁?他凭什么不让我在这做生意?你赶紧滚开,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我舅舅是左中郎将谢知礼,负责皇城内大小军备事宜,这条街是军队要道,要严加看护。”何谧道。

      “本来他不管这些小事,但你当街赌博影响恶劣,没有许可令的事又被别人告发,确实是不能让你在春熙大街呆下去了。”

      “谁?谁告发的!?”刘武灵勃然大怒。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舅舅不想把事情闹大,免得对你影响不好,所以派我来劝你。你如果识相,就赶紧离开。”

      何小姐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刘武灵也明白被这种阶级压在头顶,自己今天非走不可,但他还是不甘心。

      “明天。”他道,“明天我就不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再宽限一天吧。”过了这村,钱就难赚了。

      何卿云不是不依不饶的人,她点点头应下来,果断离开了刘武灵的摊位。

      端阳的傍晚,王家长房幼子来到他的摊前。

      第一局输了个新鲜。王祝笑起来,觉得有趣。

      第二局又输。王祝面无表情,抹不开面子。

      第三局再输……他已经输不起了,今天外出父母给的零花全都输光了。

      王祝无法,只得掀了刘武灵的摊子。

      樗木做的投子,素色看不清纹路的棋盘,一时间都砸在刘武灵身上。

      “没办法,谁叫你不会玩。”王祝看着他。

      王家的女儿不屑做皇妃,王家的儿郎不输于皇子,王家存在的时间已经超过这个王朝的存续时间,这是他们睥睨群雄的傲气。

      “伺候好我们,才是你们这种人的应该做的。做不好,还不如去死。”

      王祝狠狠碾过刘武灵刚刚赢他的那只手,旁边人举起一柄小臂粗的木棍。

      没有人阻止他们,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刘武灵嘴角汩汩地淌血,他已性命垂危,还挑衅般的怒视着这群人,仿佛这样就可以化作厉鬼把所有人都带到阴曹地府。

      他发誓,自己就算死也绝不闭上眼睛。

      “跑!快跑去春熙街的尽头找谢大人!快啊!”

      刘武灵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大声喊着。

      要谁跑?那位谢大人会来吗?他的尸体会被这群人怎样?会砍下他的头颅丢到他病重父亲的床前吗?

      这些他不得而知,眼前一黑便彻底昏死过去。

      再度醒来,刘武灵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致安稳的床上,好好的被治疗过。

      他曾经在谷阳当过樵童,走遍舟山与元宝山每一片土地,知道这床是酸枝木做的。酸枝木近似紫檀,色泽温厚,纹理纤细,但价格相对要便宜些,不过也不是他这种人有能力用的。

      “你醒了?”烟云般的床帐后,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

      他的眼睛血色一片虽看不太清,但声音确实有些耳熟。

      何卿云叹气,“白天见你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成这样了。看来我不该让你留下来。”

      “是你…咳咳。”刘武灵睁大眼睛。

      “你妹妹见你晚上回家的时间不对便出来找你,结果就看见你在春熙大街被打,幸好旁边人提醒她来谢府找人,不然你今天就等着死吧。”何卿云坐在案几前,面对他道。

      “……多谢”

      “没事,只是你妹妹担心坏了。”

      “她在哪?”

      “我已经派人送她回家,别担心。”

      刘武灵安静下来。

      何卿云从地上拿起樗浦的棋盘与棋子。

      “你怎么把这个东西都捡回来了?”刘武灵有些惊讶,这个大小姐爱捡人就算了,怎么连破烂都捡。

      何卿云拿起一枚樗木投子,“这个东西我看你玩了几个月了,不过我不会所以一直没去找你。”

      “世家大族的孩子还有不会玩这个的?这不是你们这种富贵闲人发明出来打发时间的吗?”刘武灵倚在床头看着她。

      “原本我觉得没意思,看你玩之后才觉得有意思的。”何卿云道。

      “为什么?因为我格外好笑?”

      “嗯……因为你比别人都要拼命一点。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年纪的人却要去拼命玩一场游戏。”

      刘武灵沉默,这个丫头片子是世家小姐,她能见过些什么呢?他深深地羡慕起来。

      多年后进入镇北军营,当他有能力站在谢将军面前时刘武灵才醒悟,只有当时出现的是何卿云,他才会被捡回谢府。

      晋仪三十七年,春,三月。

      阙都城出了件大事,王家长房倒台由王家二房三房联手告发。

      具体的原因好像是谢大司马通敌叛国,与水寇徐秀宋楚有所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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