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白云尽

9、前进与退却

　　“你觉得是为什么？”顾景明不答反问。
　　秦桑榆移开视线：“我怎么会知道呢？临水镇还能有什么值得你千里迢迢的跑来呢？”
　　总之不会是因为我。
　　秦桑榆心中嘲弄，转而又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
　　顾景明没再接话，只静静地看着秦桑榆的笑容，心思飘远。
　　他在想秦桑榆明明出生在徐家，为什么身上看不见半点那些富家公子的影子，反而更像从贫穷苦难地方爬出来的人呢？
　　那份被锁在抽屉中的资料再一次浮现在顾景明的脑海当中，可是顾景明心中却格外清醒，再来一次他依然不会打开那份资料。
　　有些事情需要慢下来，需要耐心的一步步去发现去了解，不应该由别人代劳，更不应该去走捷径，或许那样确实更加轻松，但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吃好了吗？”秦桑榆见顾景明久久不动筷出声询问道。
　　顾景明点点头，抢在秦桑榆之前付了钱。
　　“明天换你请我吧。”顾景明抢在秦桑榆开口之前说道。
　　秦桑榆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点了下头做为回应。
　　这样最好，互不相欠。
　　秦桑榆打开伞沉默的走入雨中，心就像?入了冰水一般凉。
　　失态了，顾景明来临水镇到底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重要，都与他无关。告诉求得篆刻的方法也算还了当初顾景明送陶瓷小猫的回礼，等明天请他再吃顿饭就不再相欠了。
　　顾景明不知道为何秦桑榆又变回如同之前初见那般，整个人都缩回那副看不见的壳子当中，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顾景明仔细回想了一番也没有想明白，究竟在哪里出了问题。
　　秦桑榆一路都没再说话，顾景明尝试开口找话题也都没有得到回应。
　　到了民宿留给顾景明的也只有紧闭的房门，秦桑榆无力的靠在房门上，那种质疑阴暗的情绪压的他快要不能呼吸。
　　顾景明一个人坐在外面从天明坐到天黑都没能等到那扇门再打开，心中有些失落却没有气馁。
　　说来好笑，不过短短几日接触也不算特别多，可是秦桑榆就是能吸引他的目光，能勾起他的兴趣。
　　就这样轻描淡写无声无息的走进到他的心中，让他无知无觉爱上，还是在几乎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
　　风险很大，可是他愿意承担，不管有没有结果。
　　顾景明将民宿大门关上，又将前后院检查了一番，把该关的灯都关掉，该上锁的地方上锁，最后才回到房间休息。
　　秦桑榆一个人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他早已习惯和黑暗做伴，黑夜也算半个朋友，异样的情绪在黑夜中消散。
　　收拾好内心的狼藉才走出去，月光透过玻璃窗撒进来，客厅中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秦桑榆纠结一会还是打开了灯，借着光看见院子的大门早已关上，柜台的电脑也已经断电了。
　　秦桑榆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失去了出来的目标，最后将目光转向二楼的楼梯口看了许久。
　　“早啊。”顾景明起了个大早，昨天约定好一起去吃羊汤他可没有忘记。
　　秦桑榆正在扫院子，闻言看了顾景明一眼：“我扫完就走。”
　　“好。起的真早。”顾景明感叹道，院子只差一个角落没扫了，他以为他已经起的算早了。
　　秦桑榆没接话，他不是起的早，他是一晚没睡。
　　等扫完秦桑榆将扫把随手一扔，就着凉水洗了一下手，“走吧。”
　　顾景明赶忙跟上。
　　镇子早上也是一片薄雾，整个镇子都带着些朦胧感。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雨？”顾景明猜不透临水镇的天气，也不想看天气预报。
　　“应该不会。大概是个晴天。”
　　“为什么？”顾景明追问。
　　“猜的，清早起雾，大概率是晴天。”秦桑榆看了眼跟在身边的顾景明。
　　顾景明垂头看着秦桑榆的手，秦桑榆的手本就白，被冻了以后显得更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手指甲都带着乌紫。
　　秦桑榆感受到顾景明的目光，暗不做声将手收回口袋中，却在半途被截下。
　　顾景明顶着秦桑榆询问震惊的目光，将秦桑榆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中，看着秦桑榆指甲上的乌紫一点点褪去变得粉嫩才宝贵的放进自己口袋中。
　　顾景明蓦然笑了起来，他自己还真是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做出这般无理的事情来。
　　或许秦桑榆会生气，会不理会他，会猜到他的心思，可是他都不怕，他现在只想让秦桑榆不那么冷，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吧。
　　就放纵片刻，放纵片刻。
　　随着手上传来的阵阵温度，秦桑榆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发烫了，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是这家吗？”顾景明看见前面坐满了人的羊汤馆问道。
　　秦桑榆呆呆的点点头。
　　走到店门口，顾景明才放开秦桑榆的手，像是打开了什么任督二脉一般主动去前面点菜了，完全没给秦桑榆发挥的机会。
　　秦桑榆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大脑一片空白。
　　顾景明端着餐盘过来，将羊汤放在秦桑榆面前，打断秦桑榆发呆：“吃饭吧。”
　　秦桑榆的目光从手指收回，看向顾景明的脸，顾景明笑容温和。
　　秦桑榆沉默的开始吃饭，一顿饭什么味都没有吃出来，也谈不上好不好吃。
　　顾景明知道秦桑榆心不在焉的，他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他本是一个要十拿九稳的才会出击的人，可是面对秦桑榆他却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急不可耐，他不想隐藏了，他要让秦桑榆知道。
　　或许秦桑榆会拒绝，会觉得厌恶，会将他赶出去，可这些都不重要，只为了这一刻便是。
　　两人默契的在饭馆没有说话，只在走回去的路上，秦桑榆还是先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为了篆刻来的，是为了你。”顾景明在打哈哈和说实话之间选择了说实话，他认真的看向秦桑榆的眼睛，“或许在你听来很荒唐，可我确确实实的喜欢你。”
　　秦桑榆也看着顾景明的眼睛，他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戏弄，可是没有。
　　那双眼睛里太过真诚，真诚到有些刺眼。
　　荒缪吗？
　　秦桑榆说不清，可是一股寒意从背脊爬起，让他害怕胆寒。
　　在秦桑榆看着顾景明的同时，顾景明也认真地观察着秦桑榆。
　　没有厌恶，没有讨厌，反而是不可置信和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
　　“你喜欢我什么？你了解我吗？”秦桑榆几乎带着一种偏执反问道。
　　顾景明反而笑起来。
　　秦桑榆看着顾景明的笑容一怔，那股失控的情绪散去，身上犹如冰锥一般的尖刺也随着顾景明的笑融化了。
　　秦桑榆无力地闭了闭眼，他只是太害怕了，面对顾景明常常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我不算了解你，但也不算完全不了解。秦桑榆……小榆？”
　　顾景明话还没说完就收到秦桑榆的眼神警告。
　　顾景明丝毫不怕，反而笑的更肆意：“小榆，我正在了解你。趁着这个机会你也可以了解了解我。”
　　“我不喜欢你。”秦桑榆看见顾景明笑就烦，直接了当的拒绝。
　　“我不信，你现在是纯敷衍我的，希望我赶紧放弃离开吧。”顾景明轻而易举揭穿秦桑榆的小心思，有时候觉得秦桑榆的心思一点都不好，情绪变化也快，可有时候也觉得没有比秦桑榆更好懂的人了。
　　秦桑榆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厌厌的，无奈地看着顾景明低声说道：“我们不合适。顾景明。”
　　这次顾景明看得清楚，秦桑榆是认真的，可他也是认真的。
　　“哪里不合适？”
　　不过说的是不合适，没说不喜欢啊，也没说是因为性别原因啊。
　　这就还是有希望的，顾景明乐观极了。
　　“太远。”秦桑榆随意敷衍，选了个最不重要的理由，试图打发顾景明。
　　“没关系啊，我可以上门当赘婿。”顾景明眼睛一亮，虽然知道秦桑榆只是敷衍，不过他确实可以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临水镇。即使很麻烦，可是他可以做到，他也愿意付出。
　　顾景明答应的太快，语出惊人惹得秦桑榆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你能做什么？你就当赘婿。就算你真的来了，也不见得会有结果。”秦桑榆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自己化身成了棒打鸳鸯的恶婆婆一般。
　　“我能帮你喂鸡喂鸭，还能扫地，做饭。”顾景明没有敷衍，认认真真的想了想自己能做点什么，“桑榆，或许你说的对，未必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是我想要一个好的结果，我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去付出，去尝试。我愿意去承担风险，你或许不会喜欢我，我会难过，但是我一定不会后悔。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会大大方方的祝福你，如果你喜欢我，我就不可能放手。不管怎样，风险都由我承担，你也可以了解我，怎么样你都不吃亏。”
　　太过认真了，秦桑榆心想。
　　认真到他难以拒绝，只可惜他说的不是真话，他不会是一个好的爱人，他不能去祸害别人。
　　所以回应顾景明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顾景明也没有再说什么，他需要给秦桑榆思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