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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声喃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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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毕,四下无声,满座的人才回过神来。
“云喃不才,只会些皮毛的功夫。”云喃上前冲首座的老太君鞠躬道。
“你这丫头啊……”老太君笑意盈盈。四周若有若无带着讥讽的目光向魏大夫人投去,魏大夫人的脸色像是刚烧糊的黑锅难看至极。
“云大姑娘不愧是云大将军府精培育的姑娘,有此般琴艺,怎不曾听闻,倒还藏着掖着了。”魏大夫人微扯嘴角不情愿得道。
“圣人云:才高不自诩,位尊不显耀。此等云喃都知的道理,夫人怎不知所以?”云喃一脸无辜的向魏大夫人望去。魏大夫人一脸烧红愣愣得站在原地。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众人心中如是想。实然,云喃会奏古琴是因为幼时在父亲军营中有位爱好弹琴的将领,云喃与那位将领关系亲密,时常听他弹奏倒也算是耳濡目染。只是男儿们会弹的曲目、指法都偏阳刚之风,因而云喃也算是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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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曲,众人四下散开,结伴在草地上铺上彩布,分享家中带来的吃食。云喃与魏府大姑娘素来交好,许是因为魏大娘子魏娴心性坚韧,受后母蹉跎多年仍能长成这般蕙质兰心。而魏大娘子深处闺阁,长至十五芳华也未曾见过云喃此般飒爽女子。二人一见如故,情谊深厚。
秦淮带着罗府表兄在云喃身旁的空地上铺上彩布,少年郎转头回望,眼眸里似有点点星辰,“子嘉荣幸,方才能听此般仙乐。”
“嘁,我会的还多着呢,瞧你这……”后面的话是说不下去了,少女眸光闪烁,皓齿轻咬嘴角,珠玉般洁白的双颊有两抹可疑的绯红。
哟,云大姑娘也会害羞了!
“秦公子,这是我母亲亲自做的酸枣糕,方才见你在席间多食酸食,想来你也会喜欢这酸枣糕,便想来给你尝尝。”魏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指挥自己的婢女想将食盒递给秦淮的侍从。
霍刀低头板手站在自家少爷身后,面无表情盯着地面,像个冷面阎王,似没有主子吩咐,一个字都不会多说。魏兰的婢女递出食盒的手僵在半空,转头无措的看着魏兰。
秦淮亦沉默了半响,双眉紧促,似有疑惑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出声道,“这位姑娘,请问您是?”
“我..我..我是魏府二姑娘,今日演奏首曲的便是我……”魏兰站在一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尴尬至极。她想了千万种开场白,确压根没想过秦淮根本不记得她。又转头看向和云喃坐在一起的魏娴,怕是秦淮不认得,便兀得加上一句,“这是我长姐。”
魏娴没回话,仍和云喃自顾自地讨论兰城新开的胭脂铺子,像是没看见眼前这个人。这后母和庶妹打的什么心思,她心里一清二楚,想让她“为虎作伥”,是万万不能的。
云喃看着秦淮装模作样的式,内心暗笑,今日她算是见识够了温润有礼、端正大方的秦公子的另外一面。果然,国公府百年基业,是在天子脚下都能够谋得自己的一席之位的名门世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岂会是单纯的小白兔。
“你你…”魏兰瞪了一眼魏娴,羞愤的跺了跺脚,转头跑走了。
没了闲杂人等,也可见这平湖山的的万般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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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等老太君处理完家中事宜准备返京也已经至来年春天。秦淮陪祖母在兰城的近一年里也没有荒废功课,夫子交代的学业他尽数完成了。只是学余时间总爱与云家兄妹在一处。
秦淮与云喃之间默契至极,少男少女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是两人的心照不宣。云父的聘书已下,在家书中透露,待这次平定叛乱,官家有意调他回京。
故此次分别,秦淮和云喃并无过多不舍。京都消息这般灵通,秦淮自是早已知道云伯父要回京述职的消息。他只需等待即可……
三月初十,老太君携秦淮回京都,罗府举府欢送祖孙二人至兰城城关门下。秦淮人前仍两手交拱、挺直端正的君子模样,只是双眼似探询向城门后时不时瞄去。
罗大夫人见此,嘴角含笑,挪揄地道,“淮哥儿可是落了什么可人儿物什在这兰城,说来舅母替你寻了去。”
四周传来罗家人暗暗的笑声,少年人难得羞赧的低头,“舅母就别取笑淮哥儿了。”说着城门后传来哒哒马蹄声,少年郎突地抬头眼前一亮向那出看去。
红衣少女裙袍飞扬,骑着一匹毛色发亮的乌孙马向此处奔来。红色的衣裙和马儿棕黑的毛骊随风吹起,让周边都失了颜色。身旁跟着云望,骑着马跟随着妹妹。
待人到跟前,兄妹二人利落的下马,向老太君鞠躬道,“晚辈来迟,请老夫人见谅,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若他日我等上京都,定在拜望老夫人。”
“好孩子……”老太君拉着云喃的手拍了拍,看着孙儿看向云喃欲言又止的痴呆模样,笑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话要说,去吧,不用管老身。”
秦淮随兄妹两来到一旁,“仁贤兄,此去一别,我且在京都等你。汝此般才干,我相信定有一日天子门下定有你一席之位。”
“仁贤定不负子嘉所望。”云望笑意盈盈得应下。
秦淮转头看向云喃,少年眸光似水,看向云喃的眼光似清风拂面、温柔至极。“子嘉在兰城数月,承蒙阿喃照护,我先回京,也…也望你们莫忘了我,可否与我书信往来,让我好知晓你们的近况,亦是我也能监督任贤兄的课业……阿姊,可否应允……”
少年人看着眼前少女,他知平日云喃爱逗他玩,即使云喃年岁比他小,也常戏弄他唤她阿姊。先前唤不出口,如今为了让云喃应允,少年人也算是千方百计、无所不用其极了。
一声阿姊听得云喃的脸如红色番茄般炸的染开了色,说起来她先前本是逗弄的心思,知道秦淮定不会随意松口。如今他这般讨好的唤她阿姊,她倒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着。
云望站在一旁皱眉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小妹,他知道自家小妹平日来向来爱欺负子嘉,先前就当孩子般玩闹,他也不出手阻拦。只是现今将要离别,阿喃怎还能如此任性。
“那我勉强同意吧,说好了这可是你求着我写的……“少女红着脸装着傲娇的神色。
“是,是我求着阿姊的!”少年郎这会才心满意足,依恋不舍的回到祖母身旁。
云喃看着远去的车马,眼光闪烁,突忆起少年刚来时的场景,只是此去一别,真的还能如愿相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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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秦淮在的日子里,起初云喃也是不习惯的,身后没有了小跟班,来吃饭逛街都没了什么乐趣。好在两人时常鸽雁传书,云南犯懒不爱多写字。而秦淮传来的信件往往是长篇大论,小到吃到什么好吃的吃食,大到京都里发生什么耸人听闻的怪事都爱与云喃分享。
这日子也是日复一日的过去,云喃倒是闲的开心,只是祖母与母亲近日来神情沉重,她几番询问她们也不欲多说。只是在一次无意间,她拦截了阿父传给家中的家书,才知边关早已战事吃紧,军中受围困,粮草吃紧。他和杨叔叔仍在坚守,等京中押运官护送粮草来……
云望作为家中的嫡长子,老太君和云大夫人往日里看信也不避着他,今日看到这封家书,他心中说不出的酸涩。这纳寒城虽远在边关,物资不足,但是好在近年来京中为了治理,在那修建了便于通行的要道。纳寒城周边的芙蓉城、烨罗城因发展的早,也算是百业兴旺仓廪充实。
这芙蓉城、烨罗城的城主往日里与阿父的关系也颇为亲近,如今竟这般怕殃及自身,如贼鼠般避之不及……
“阿娘,我去纳寒城帮父亲。”次日,云望向家中长辈辞行,欲前往纳寒城。在此之前,他要先找见京中负责押运的官吏,按理说京中前往纳寒城仅需两月有余,不知此般是否是途中遇上了什么麻烦,竟两个半月仍不见踪影,他要去一探究竟。
云老夫人和云大夫人虽疼惜云望年幼,但好抵他自幼随父在军中长大,颇得云大将军真传。此番战事吃紧,自以大局为重,交代了几句便放行云望去往纳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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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月,云喃也不愿再多往府外去。家中气氛一日比一日低沉,云喃除了整日里整些花活逗祖母和母亲开心,其余的什么也帮不上。
秦淮的传信她也没心思多回,只知秦淮在信中提及他在京都一直在打探消息,得知云大将军在军中虽粮草不算充沛,但也仍能裹腹,营中官兵斗志昂扬,望云喃不要思虑过度。
九月九,她犹记得那日晴日暖阳、绿树浓荫,本该是一家人在一处登高望远的日子,她却迎来了十七年来最至暗的时刻……
“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军中来信…大将军他…他为护粮草,魂归沙场了。小少爷也不知所踪……”还未等传信的小厮待话说完就见云老夫人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娘,娘……”云喃似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娘惊呼唤着祖母,云府上下一片混乱。外面方才烈日暖阳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阴云密布,私有一双大手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