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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狂风 ...

  •   苏寂青想要灭了自己的口太容易了,心跳频率随着后腰上手枪力道加重而加快,柳桥沐努力的让自己冷静地分析当下的情况——自己只要进了苏家门,柳家便是板上钉钉的叛主,和苏寂青的利益便捆在一道儿,但自己若是死在柳家门口和苏寂青手里,两方便彻底翻脸——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苏寂青不会让自己死,就算难逃一死,也绝不是这儿。
      旋即竟就着枪口转了身面对着苏寂青。
      柳桥沐的命本就轻贱,活了这么些年靠的就是赌命,以前是和柳家人赌,现在是和苏寂青。
      雪白的长衫与墨绿的披风在寂冷的黑夜里共舞,纯白的天使和恶魔的深渊纠缠。
      “督军,往这儿打。”
      殷红的眼尾痣在苏寂青瞳孔里燃烧。
      柳桥沐扶着苏寂青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露出来的笑美的惊心动魄。
      “只要督军想要。”
      “这条命随您玩儿。”
      周遭的一切都随风震颤,毫无章法的乱舞,唯有中心二人巍然不动。
      苏寂青笑了,那双黑眸一如既往的漆黑如深潭,但这时却只有一个柳桥沐。
      柳桥沐握着苏寂青的手毅然决然地扣动扳机。
      柳桥沐闭了眼。
      长睫在颤。
      预想到的枪声没有出现。
      风,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哂笑的轻嗤:
      “啧,小疯子。”
      “劲儿挺大。”
      柳桥沐睁眼,眼眶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的有些泛红,倒是和眼尾红痣莫名相映。
      “不及督军。”
      苏寂青垂眸,看着柳桥沐的眼睛,浅褐色的瞳映着漫天的风。
      时间成了亘古。
      苏寂青冷清清的脸上终于出了几分笑意,嗓音像是佳酿:“胆子挺大。”
      旁边候着的司机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份宁静,恭敬道:“督军,时候不早了。”
      苏寂青眼神微漾,敛了神色,似乎刚刚的调笑从未有过,沉声道:“走,回府。”
      轿车亮着尾灯驶入了黑沉的夜色。
      车里,苏寂青柱着脑袋闭目养神,一只手膝盖上无规则的敲击着,像是入了定。
      柳桥沐坐在车后座的另一头儿,中间能再放下两个柳桥沐。
      司机眼观鼻手观心的摆正脑袋向前看,端的是一丝不苟、八风不动。
      “张师傅,你在督军府几年了?”
      苏寂青突然开口,声音一贯的冷沉,却如一把冷刃划破了表面的风平浪静。
      “回督军,三年了。”
      听起来倒是如常,细听却有一丝颤。
      苏寂青正要继续开口,车子忽然停了,不是缓停,是猛刹,仿佛前面有一辆车迎面而上。
      柳桥沐整个人都差点撞到前面的座位。
      司机忽然转过身来,是狞笑,整张脸都因为极度兴奋而扭曲。
      刚刚微微颤抖的声音并非敬畏而是兴奋!
      车门豁然被拉开。
      狂风乱沙疯狂的灌进车厢里,就连夜色也露出狰狞的可怖。
      外面根本不是苏府。
      是一片荒坟。
      七扭八歪的墓碑散落在地上,野草遍地都是,再往远看是望不到头的树林在月影下张开爪牙,风刮起地上的沙尘,甚至可以看见裸露在外的惨白人骨。
      近处的林子人影绰绰,柳桥沐看了看四周——除了坟就是林子。
      这个地方就像个天然的坟场——四周的林子就是墓,而上来的那条小道就是无名碑。
      “苏少爷。”
      “呵,现在应该叫——”
      “督、军。”
      “别来无恙啊。”
      另一个男人从林子里走出来,摇着把折扇,穿的是文人风骨,笑得倒像个千古佞臣——满脸的肉恶心的堆积在一道儿,九曲十八弯。
      这人柳桥沐是见过的——蒋家二公子,这么一看,苏寂青倒是属上称。
      “蒋二公子可不像无恙。”
      苏寂青微微颔首,礼数倒做的无比周全,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派式,柳桥沐微微侧目只能看到这人绷紧的下颌。
      话落,柳桥沐被一把拢进一个怀抱,只是瞬间便听到枪声炸响。
      脑袋顶被摁进温热的怀中,瞬间浸入一股玉茗花香里。
      可是,玉茗花香里掺着血腥味。
      明明很清浅的血腥味在此刻却如同万里坟场一样疯狂的窜进鼻腔,浸入神经,带着毁天灭地的态势疯狂拨乱着柳桥沐脑子里的弦,柳桥沐对血腥的恐惧浸入了骨子里,反胃的感觉顺着口腔上涌,眼前阵阵黑雾弥漫再看不清半分,咬紧牙关拨开迷雾却是漫天血色,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连身体都带着几分轻颤。
      忽的,头顶上覆上了一个温热的手掌,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有我。”
      怀抱似乎收紧了些,近乎奇迹般的柳桥沐的心安静下来,波澜渐歇。
      耳边是有力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莫名带着自己的心跳共振,黑雾和血雾渐渐散去,只能依稀听到砰砰枪响。
      真奇怪,明明是外界传言那么冷漠不堪的一个人,却在生死关头护着自己;明明身居高位,身上却丝毫没有沾染酒池肉林的烟酒气,反而是淡淡的玉茗花香。
      “蒋二公子,出门在外,身上一定要有两把枪。”苏寂青的声音在柳桥沐头顶响起,带着胸腔的震颤。
      不知怎的,柳桥沐好像突然懂了这句话——当时抵着自己的是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
      他没想杀自己。
      树影微摇,漫天夜色并无二样,入局者破局而出,造局者画地为牢,算计别人的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算计了自己的命。
      苏寂青搂着柳桥沐,枪声停了,周身只萦绕着玉茗花香,身体骤然腾空被苏寂青就着单手抱的姿势换成了公主抱,“闭眼。”苏寂青道。柳桥沐乖顺的把头埋在苏寂青的衣襟里,只能看到一段纤细修长的皙白脖颈,像瓷白的白釉。
      苏寂青搂着柳桥沐直到把他安置到副驾驶上才松了手。
      柳桥沐出于本能反应向外张望适应光线的变化,却被苏寂青直接用手捂住了眼睛摁在座位上,后脑靠着座位后枕,捂着眼睛的整只手冰冰凉凉的,丝毫没法子把这双手和那双温暖的手联系起来。
      柳桥沐嗅了嗅,暗暗腹诽道:啧,满手的火药味。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近人情的恐吓。
      又变了。
      刚刚还那么温柔。
      柳桥沐靠在椅背上道:“不看。”
      似是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脏。”似乎是真有些嫌弃,只是不知道嫌弃的是谁。
      苏寂青看着柳桥沐这幅样子突然觉得他像个被人宠坏的小朋友撒娇。
      “啧,还知道嫌脏。”
      苏寂青收回手,却不经意擦过柳桥沐眼角的泪痣——更红了。看了一眼柳桥沐的眼角,苏寂青稔了稔手指,坐上了驾驶座。
      窗外明明还是一样的夜色,但是好像不那么狰狞了,有点温柔。
      苏寂青开车不说话,柳桥沐侧过脑袋盯着看了好久。
      “你……”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苏寂青没继续。
      “为什么?”柳桥沐轻声道,说完便回了头不再看苏寂青。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似乎只是一句内心独白的不经意泄露,只要没人理就能这么散在风里。柳桥沐也没指着得到回答,毕竟,这么些年,没人正眼瞧过他,更不可能认真对待他的话。
      “不是说你的命随我?”
      柳桥沐骤然转头看向苏寂青,眼神带着讶异,苏寂青明明还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头都没转一下,但是他就是回答了,好像他懂自己的未尽之言。
      明明是个万事不过心的人,却答了他的话。
      他和传闻不一样。
      察觉到柳桥沐比方才更直愣愣的目光后,苏寂青微微转头看了柳桥沐一眼。
      反倒生了几分玩笑心思:“怎么?”
      “说话不算话?”
      却没想到柳桥沐认真答道:“算的。”
      似是觉得不正式一样,又强调了一遍:“我说话算话。”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满是认真,让苏寂青恍了神儿——自己刚刚怎么就知道了呢,还是只是一句顺坡下驴的随意搭话。
      可是就算这样,也有人当了真,许了郑重其事的承诺。
      为什么呢?明明没必要。明明自己比谁都清楚目的已经达成了,柳桥沐就是个累赘。明明柳桥沐死在蒋二公子手里所有人都皆大欢喜。自己为什么要护着他?
      这样的情绪以往从未发生过。
      真是疯了。
      寂冷的夜色没有尽头,邪恶与罪孽埋葬在荒芜,本以为渺无生机的荒野开出了花,枯木在不经意间逢春。
      满天星子闪,枯木忽逢春。
      话落,车子恰好停了,不是苏府,门口的守军和牌匾昭示着这是督军府。
      苏府是苏家的,督军府是苏寂青的,柳桥沐被带到了这里,这里是苏寂青的家。
      “夫~人~”
      苏寂青欺身而上,俊美的容颜在光影映衬下愈发变换莫测,像是波光粼粼的深海,极致诱人心魄又带着致命的危险——谁都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深渊。
      “敢跟我走吗?”
      脸上挂着近乎蛊惑的笑容,似人似妖,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柳桥沐能清晰闻见苏寂青身上的玉茗花香,不过现在并不纯粹,混着鲜血和火药的气味,危险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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