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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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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八日后,几匹快马自城南而来,粗壮的马蹄踢踏着地面,路边扬起尘土,后面跟着几匹装饰华贵的马车,车轮辘辘声引得路边就地摆摊的商贩们纷纷驻足讨论。
“不知这是哪位贵人进城?啧啧啧……看这几匹高头大马皮毛油光水滑,不像是雍州本地产的马驹。”
说话间,这一行快马连同后面马车已离开这条道,调转马头进入隔壁更为宽大巷子中,只能看到马儿驰骋的残影。
雍州城中,傅府府门洞开,两座石狮子圆睁怒目立于两侧,门口路面已被三更天就起来干活的仆人洒扫干净。
傅家长房老夫人早早驻足立于漆红的门槛处围,不时往外张望,大爷、二爷并各自妻小立于老夫人身侧,众人脸上皆是一派焦急神色。
二太太方氏一早就派了方大姑,去吩咐外面的小厮守在傅家门口这条道的拐弯处报信,
此时,二太太聚精会神地盯着外面的动静,见小厮提着衣袍慌忙跑来,便知晓三爷傅桦南归家。
见状,傅二太太上前一步激动地握住老夫人的手,声音以一种难以自制的喜悦大喊道:“母亲,快看!是三弟的马车。”拿着手绢的手指向傅家门口这条道的远方。
傅家老夫人一头花白头发,锦缎衣袍绣着大团祥云纹,脖子上带有一圈水绿翡翠串珠,眼镜此时却挡不住地浑浊。
她回握住二太太的手努力睁着浑浊的眼睛,远眺飞扬而来的车马,其他跟来接驾的人也是提起了精神,不敢怠慢这位已擢升为三品大员的幼弟。
说话间,高头大门缓缓停在傅府的正门门口,不等边上伺候的小厮撩帘,青色帷幔处新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剑眉星目、鼻梁高直的男子,一下撩开帷幔,接着大踏步跳下车辕,墨黑袍子下一身健硕的肌肉隐约可见,他虽有文人之名,身量高大却似武夫一般。
接着,这男子眼下四扫一通,定睛看向大门处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浑厚的男声道出一句:“娘,是儿子回来了,五年未归家,孩儿不孝。”
他搀扶着激动的太夫人,开口说。
五年前,傅桦南主治禹阳县正好到了三年的期限,他曾向吏部请准销假,回乡看望父母兄嫂及一干亲友。
那次傅桦南本有二个月休沐假期,傅老夫人见到回乡的儿子怎能不高兴,想着共享天伦之乐。
奈何,先是雍州城里傅桦南的同窗好友叶先伦、白家书等邀着傅桦南谈诗作曲,再有雍州城的署官也要他去饮酒谈天。
当时,还是县令的傅桦南升调公文还没有下发,作为一个初入官场的后辈,上峰做请不能不从。
傅桦南日出受邀出游,日落子时才归,想着忙完这阵再在老母亲身边尽孝。
当时,太夫人考虑着同窗、上官的邀请不好拒绝,只好等着等着,她自己先去几家贵女府上做客,趁着傅桦南休沐的功夫,想赶紧把贵女定下来,再和傅桦南一一见面,遇到合适的贵女,最好十日之内就成婚。
哪曾想?傅桦南休假不及一个月,便被一纸公文调至江南道,傅老夫人心中高兴,为儿子高升而变得满面红光的同时,也暗恼自己的计划全盘落空。
太夫人更恨那曾和傅桦南定亲的梁家姑娘命不好了,梁大姑娘梁知英不及成亲便香消韵损,连累得儿子隐隐有了克妻的名声,才使得亲事被一推再推。
但后来,随着在江南道治理盐运立下大功,外界盛传傅桦南深得圣心,已是圣上倚重的肱股之臣,这克妻的名声便渐渐消了下去。
雍州城中都说是那粱大小姐命不好,承不起凤冠霞帔之重。
……
“我的儿,你百忙之中借道回乡,为娘怎能不理解你的苦衷?”傅老夫人上下打量傅桦南的面庞,见他眼下似有熬夜赶路的青黑。
“母亲,您近来身子可好?”身着墨色大氅的傅桦南一边搀扶住太夫人的手臂,一边和几位哥嫂点头:“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傅大爷、大爷妻子段氏、傅二爷及二太太方氏纷纷关心道;“母亲近来身子好得多了,有我们照顾着呢,三弟你放心。”
二太太方氏插话道:“多亏三弟你先前从京城托人带回来的燕窝以及人参,这半年来,我每日都吩咐厨房的人给母亲炖一盅。”
傅大爷、段氏等人退后一步,战战兢兢立在那。这大老爷、大太太不如二老爷二太太灵巧会做人,后面一连串关心的话都被二太太方氏抢去了。
众人寒暄过后转身往府里走。
傅桦南搀扶着老夫人走在最前面,期间,二太太这个百灵鸟奉承着,再有大太太偶尔几句的排揎着,众人很快到了老夫人的住所万寿堂。
万寿堂中,老夫人握着傅桦南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众人在此聊到了亥时才纷纷离场。
等老大家、老二家走了,傅老夫人才来得及问坐在黄花木椅子上的傅桦南:“怎的,瞧着你脸色似有不好。”脸上的褶皱起来,语气间具是担忧之色,眼泪簌簌流下来。
傅桦南大手一挥,摒退几个在旁立着的小丫鬟,温声道:“母亲,儿子无事,只是疏忽大意了,在雍州城外被不知名贼子突袭,受了点小伤。”
听至此,傅老夫人惊慌地站起来,双手着急慌忙的要去拉傅桦南的外袍,道;“可是伤着哪里?方才一进门,我就觉得你脸色不好。”
傅桦南的脸上有星夜赶路留下的眼底青黑,离近看,他的侧脸更有遮不住的苍白,瘦削的嘴唇上干裂纹路犹在。
“不过是被几个打家劫舍的盲流误伤,也是奇怪,刚到雍州地界就遇上了一伙黑衣盗匪。当时儿子身着便装骑在马上,和几个匪徒斗了几个来回,匪首当场毙命,儿子不过被利箭伤了臂膀。”
傅桦南科举出身,当朝进士及第,他的身体却不似一般文人身薄体弱。
起初,傅老太爷本意他武举入官场,毕竟那时候他的两个哥哥都没有半点儿读书的才能,故而一开始,傅老太爷请了雍州城中一位守备的手下,日日教习傅桦南弓箭马术。
开蒙之初,傅桦南在文、武方面各有所长,外人恭维家里将会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奈何九岁之后,傅桦南专精科举读书,不再与人喜好武斗,让太夫人觉得可惜,好在傅桦南一身的童子功经年也没有忘却。
一边回忆着与匪首打斗的惊险场景,傅桦南一边止住母亲想要查看伤口的手,他无奈地拉开大氅下衣袍,露出绑着纱布的一侧肩膀,只让母亲瞧了下就火速合上外袍,安慰道;”无事,好生将养,休息十几日便是。”
傅老夫人用手绢擦了一下眼角,止住悲伤的泪水,心里埋怨儿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嘴上却舍不得对经年未见的儿子说一句重话,:“这次回来可要好好养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下次再办差事可要小心。”
太夫人顿顿,说:“娘作日便吩咐几个下人打扫了你以前居住的西侧院,还让你二嫂新添置了几床被子……”
傅老夫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思忖着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人数,刚才只见到儿子带了随身的两个小厮及几位幕僚,恐怕院子里还要添几个小厮、丫鬟。
她心中却暗暗属意老二媳妇方氏去做此事,二儿媳妇做这种事一向拿手。
见傅桦南面上倦了,傅老夫人不愿在这些琐事上烦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傅桦南,所以一时间止住了话头,忙让傅桦南回西侧院歇息。
“你看看,你看看,三弟回来对我们哪有一点儿亲热劲儿?”二太太在自家小院堂中踱步,心似火烧一般着急,脸上也冒出薄汗,她平日里放下身段伺候老夫人,本希冀于能和傅桦南搞好关系。
可这三弟冷冰冰似冰块一般,怎么暖都暖不热,除了开始的问好外,方才他的眼里仿佛只有亲生母亲傅老夫人。
这些个常在府中打点的叔伯兄嫂,特别是她这个事事尽心的二嫂在他傅桦南眼里不存在一般?
二太太心中有气,想得更深了。
她大骂此时坐在圈椅上的二老爷:”傅家长房嫡支是不是都如此冷心冷情?我们这么多年在婆母手下讨生活也就算了,难道也要我们俊儿也过着如蝼蚁的生活。”嘶吼的声音传出,丝毫没一点平日里的贵妇样。
长久以来,傅二太太对于自家这支在家族平平无奇的地位是不满的,更怕以后傅家分家,他们二房从此失去依仗。
所以她醉心于傅长俊考学之事,想要让长俊能和傅桦南师出同门,走同样的路读书做官。
只是傅桦南的那位老师可能看不中俊儿的资质,她退而求其次,让俊儿去京城云章书院读书的路子也行。
如何和傅桦南搭上话,让他推荐俊儿去就成了她如今的心头大事。
三叔傅桦南和她的夫婿傅家二老爷年岁相差巨大,不是一起长大且并非一母同胞,本来就不亲厚。
自从这三弟九岁拜师去山上读书之后,两兄弟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
甫一听此话,傅二老爷便知道了夫人话中的意思,道:“你也不必着急,我们和三弟就是一家人,想要开头求三弟引荐一下他的先生不过是时机问题。”
“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