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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旧人来袭满疑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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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湜嘴边仍噙点点笑意,纾纾忽觉那笑好似挟着一丝戏谑,他几时变得这般直言无隐,不像一贯作风,定是背后另有它念。
“陛下玩笑。”她将头一扭,垂首察觉两人十指交叠的手掌全然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他的手修长,因长期握笔,关节曲侧生有一层薄茧,此刻微摩之下,细细痒意蹭得她心神不定。
“陛下怎会在此?”纾纾陡转提问,“此地尚在罕罗境内,您怎能把自己置入险地?”
岑湜不再追捉前情,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睡了个把时辰,先前撞见的是我和北貊王。”
“什么?”她欲捂嘴,手却被他压着,只能急急抿紧,又道:“你们竟在罕罗会面?”
“是,有些事不好书信往来,当面说清更为稳妥。谁去对方那儿都不放心,不如在罕罗,皆不是自己地盘。”
纾纾哑然失笑,真有意思。
“倒也不全是。”岑湜突然低头在她颊边吻了一记,轻巧如风,见她眼尾忽闪,促狭道:“他想亲自见证妹妹出嫁,我想念娘子,寤寐思服,咱们一拍即合。”
“你......”纾纾惊诧,胸膛里推撞叮当,不敢置信往他脸上一瞟,不知谁扑给他一层胭脂,桃花一片。
真是见鬼,她犹感不适,拧着眉挣摆肩膀。
岑湜随动松垮落下手臂,他顾自垂头,耳尖红若晚霞。
纾纾蠕蠕嘴巴,脑子里是张惶惊奇,心腔里是悸动紧张,一时瞠目结舌。从前他也说过情话,虽不至于爱呀恨的,但哪时不比现在浓情蜜意。好端端的,自己也没问,说这些做什么,怪让人起鸡皮疙瘩。
“嗯,好。”她憨直一笑,默默挪开身子。
岑湜听她笑声,缓缓把头抬起,仿佛是吃错药,一边呆愣愣望她,一边将耳朵又搓又揉。
“你最近是否在调理?”纾纾试探问道:“把我打晕之人是你近侍罢?略带一股药香。”
他终于放过耳朵,身子一倾又贴服上来,两只眼脉脉注视着她,“嗯,偶感不适,许是累的。此番秘密出行,所带人马不多,他也兼做护卫。”
这音调带着一缕娇似嗲似,头颈又如狸猫探首,纾纾被这一波反常之举惑得直眨眼。
岑湜显是看出自己一脸莫名,忽然扑哧一笑,“娘子有没有一丝丝的心疼在下?”
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纾纾眼珠一斜,刚想作念,顶上一抹黑影压迫下来。
她嘴上一紧,首先便抱住了肚子。
岑湜小心翼翼避她肚腹,一手揽她肩胛,一手托住后颈,轻柔的吻如细雨般绵绵落下。没有侵占,没有挟制,慢慢寻她肯定,肯定后持加呵护,婉转悱恻,情意悠长。纾纾先疑后叹,渐渐地,居然尝出一齿苦味。
直到呼吸急促,鬓发散乱,纾纾觉得颈项前胸擦得一片火热,才决意将他推开。
“陛下。”她微微喘息,眉头略略一扬,不住舔了舔唇瓣,“孩子还在呢。”
灯芯烧得蜷作一团,搅扰火光歪扭狂跳,他挺直的鼻梁投下一片浅灰在脸上,也随之一引一拽,只那眸中炽亮,隐隐寻见自己倒影。
纾纾抹嘴后咬住手指,脑袋一别,上下顾睐。
“什,什么时辰了?”她问。
“大约亥末。”
“我要走了,巧月找不到我该着急。”
“巧月是谁?”岑湜扶她起身。
“妹妹,她最近在照顾我。”“你别急。”
她手忙脚乱,直身撞到车顶,“哎哟”低吟。
门未推开,车外忽有沉重脚步。
“陛下,臣护驾来迟。”是莫偃戈的声音。
两方营地其实相距不近,只是都欲避开耳目,才让纾纾撞见岑湜和北貊王密谈。好在骆昀徵及时认出,才未拔剑相向。
四人举步行至僻处,莫、骆二人提着灯笼走在两侧,岑湜牵扶纾纾。
“臣骆昀徵,无意伤害娘娘,请娘娘恕罪。”骆昀徵抱拳一跪。
月黑风高,这个名字第一次在纾纾耳边出现。听那姓氏,是岑湜表兄。
“骆将军请起,小女不甚惶恐,我不是什么娘娘,我姓辛。”她淡淡道。
手心里岑湜的指力轻轻一捏,他终究未置一词。
骆昀徵将头抬起,圆月映照下,那张脸清晰无比。
他们表兄弟生得有几分像,都是俊美有余,硬朗不足,但论成色,还是岑湜更胜。不过此刻令人震惊的并不是此节,纾纾睁大双眼,脚尖趔趄往后一踮。
“你是......”她侧目望向岑湜。
他只扯扯嘴角,歉然一笑。
“在下见过辛娘子。”骆昀徵直立站定,微微垂目,以示尊敬。
纾纾心头刚刚攒紧,见他一脸诚恳,转而释然,她长叹一声,道:“谢骆将军一路来严密护送,小女和腹中孩子欠您一恩。”
这张脸,是当初水路上杨屹招的其中一名艄公,虽装束不同,贴了假胡子,也并未交谈过,但纾纾不会认错。
“想必在葛家驿也是您救了在下和郑大哥一命?”
“是。”
“如此,请受小女一拜。”她由衷道。
彼时躲在暗处保护她们母子的竟是岑湜最信任的表兄,他是他登基时仅有的倚仗,纾纾虽不知骆昀徵到底有多少人马,且一直在朝堂之外活动,但那么多桩事能妥善处理,背后一定少不了他在民间四处奔走调查。
只为护佑自己安全,将这么重要一员大将调来贴身跟随,一跟就是大半年,纾纾不免担忧。
“你那边就无需骆将军么?”她有些焦急。
“您和皇嗣比什么都重要。”骆昀徵抢道。
岑湜朝她微微挑眉,似是得意。她没好气一眄,不好意思再说,再说岂不否认她是辛珍。这一眼余光扫过莫偃戈,他垂着眸,看不清神色,颊边却肌肉鼓动,显是在极力切齿。
纾纾心头突刺,倒忘了这茬。
她柔声道:“莫少将军,您可与巧月招呼过了?”
“娘子莫急,我同她说咱们正结伴踏月夜游,独享良辰美景。此刻礼队都睡着。”对答如流。
气氛忽然一折,他这话令纾纾无所适从。
岑湜牵她的手悄然散开,他踏步向前又往侧方一移,背影便迎头罩住纾纾满身。
骆昀徵提灯退后,远远站在十步开外。
岑湜负手而立,背脊挺得笔直,那手掌在背后拢缩指尖,是叫纾纾看见。
她知他意思,不敢从阴影下走出,一番犹豫后还是将手轻轻搭上。岑湜便猛一扣,紧紧将她手指抓住,攥进手心,他很用力,怕什么逃脱似的。
“表兄自送娘子入濋州后便听朕令离开,一是见那杨氏兄弟未生二心;二则知莫少将军忠心耿耿,必然替朕保护娘子。娘子既谢过表兄,看来朕也得好好感谢莫少将军,不枉您几月辛劳。”
他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朕”,对别人,她也未曾听过,这是第一次。
纾纾想起那日船上重逢,莫偃戈一语未发,提刀便对郑繁,心中发怵,唯恐他又做出什么骇人之举。
郑繁无权无势,无名无钱,但眼前这人可不是!忙探出头想提醒一二。
奈何今夜辉光莹亮,地上影子轮廓清晰,刚冒出颅尖,岑湜一道眼刀劈下,他少见这般凌厉之色,唬得她缩肩一抖。
不过这般提醒应也够了,莫偃戈虽年轻冲动,但不傻。
她听见草叶掠过袍角,泥土被压实。目光挂下,只见莫偃戈的影子斜斜晃动,旋即矮了一大截。“臣不敢揽功,只是娘子与臣颇有交情,理当如此。”
他虽是跪着,但辞饰不讳,气口里更无卑让,哪里有“不敢”。
若此时道明,她因怀孕恐生意外,才扮做与莫偃戈一对以近身保护,岂非画蛇添足。纾纾只能缄默。
岑湜岿然不动,神色不察。他看了看地上一高一低一双黑影,微笑道:“既如此,我就不替娘子,和孩子,道谢了。”他着力停顿,似乎在强调什么,“我还会在濋州停留数日,亲待娘子生产,一应安全也交由莫少将军负责,将军可不要推辞啊。”
死一般沉寂。
片刻,听到细不可闻一声粗喘。莫偃戈沉稳道:“臣遵旨。”
“回去罢。”岑湜牵住纾纾转身,不再关注背后。他略略低倾向她一侧,“我着人叫巧月过来。”
子正已逾,巧月仓促而来。小丫头不知何事,只懵懂揣上纾纾睡前要喝的一罐红枣。
“禁步!”骆昀徵抬手低喝。
“你是谁?”她紧张抱住怀中物什。
十丈开外有两位衣着华贵之人正在交谈,一人着大巍服侍,一人之装束,她从未见过,戴着一顶尖头毡帽。看背影就知是大人物。她心中纳罕,莫大人说来此是照顾娘子,不见娘子却被人拦在这里。
“你好生无礼!是莫大人让我来的!”她上下打量,一脸不屑觑看骆昀徵。长得人模狗样,竟这般粗鲁。
“我知道。前边有上官在议事,请小娘子稍待片刻。”他缓色说道。
巧月脸皮薄,不好再驳他,心中疑惑:上官?这里还有比莫大人更大的官?况此地乃罕罗境内,除了礼队,哪儿来的大巍官员?
不久,前头说话那两人对揖告别,戴帽子的走到最高那辆马车处,身后又跟上一名同族男人,好像在叫谁。窗帘挑起,一张脸探出来。
“娘子!”巧月惊喜一叫。
纾纾自然听不见,她与塔彻苏、挈提斡辞礼。
一行人随后上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