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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罕罗王宫遭奇遇(二) ...

  •   九月中,纾纾跟着莫偃戈的仪仗携贺礼浩浩荡荡进入罕罗。罕罗国多山地,路桥工程之造诣又远不及大巍,官道堪比羊肠小道,她只能坐在轿里缓慢行程。

      莫偃戈一日要问好几遍,没旁的不适,月份大了,每餐食后需得散步消食,多加走动。

      下旬,队伍到达罕罗王宫。

      一路来山重水复,好风光也让人看腻。纾纾打量这王宫,不同于中原,大多以石建筑,辅以木,既有大巍梁架、斗拱、屋檐等样式,也有西方宝轮、金幢、莲座等装饰,杂糅一体,很是别致。殿内多高宇,以玛瑙宝石铺就,经文镂雕,观之高大宏敞,庄严美丽。

      不过若按大小论,倒不如京城公主府气派。

      随礼官穿越廊桥,纾纾望见仪门后头,西面有红白宫殿,却是土顶。

      莫偃戈小声解释:“罕罗尊佛,‘佛处屋瓦’乃习俗,只有国王居所和寺院方有瓦顶。”

      走了大约半刻,至一两进院子,礼官弯腰伸臂,“请使臣典礼期间住宿此金光殿,北貊送亲使臣亦在此处,公主在王宫西面准备婚仪,若是......”他侧身向纾纾,微笑道:“娘子有意,也可前去陪伴公主。”

      他说着挥手招来几个王宫奴婢,约摸是交代什么事宜,这几日就留在金光殿。

      纾纾歪头问莫偃戈:“你可听得懂?”

      他略摇头。

      以纾纾身份,自然是不能到正式典仪上观礼,不过私下聚会倒并不受阻。

      “你是我的爱妾,虽以我私人名义带来,但只要是大巍人,在罕罗王宫里都是受礼遇的,你就趁此机会多出门,看看有无线索。”

      “知道了。”纾纾瞥他一眼,“但我话都听不懂,怎么打听?”

      “娘子不必担心。”身后传来一伶俐女声。

      在悬平镇时,莫偃戈左右都是男人,此次到罕罗特意带了几个婢女,她道是为显体面,顺便照顾自己一个孕妇,原来还有这层用处。

      “娘子,小女名巧月,悬平镇当地人,自小随父兄在罕罗大巍之间辗转做些小买卖,此次应招入礼队担任译语。”她解释道。

      纾纾观她面相和善,说话斯文,点头应下。

      ***

      将门一关,莫偃戈已随意坐在椅上,他着一身番服,嬉皮笑脸。

      纾纾挨住他,“怎不早说,这巧月能信吗?”

      “是谁让我全权负责,你只带个人来,这会儿反来问我?”他拉高声调,一脸逗趣。

      纾纾知他又起顽皮性子,懒得跟他掰扯,越应他,他越来劲儿。

      “稳妥否?方才我们说话可都让她听见了,没声没息的。”

      “放心,温圻的人。”莫偃戈抛起一颗葡萄稳稳接住,呲溜滑进嘴里。

      “这小子。”纾纾讶然。什么时候找着相好的了。

      “你不必太过担心,罕罗向往中原,宫里头会说大巍话的多的是。”

      她颔首,兀地又问:“这里真的会有线索吗?”

      如之前推测,若斥候队是被俘虏,定会层层报给罕罗王以示功绩,而他们却迟迟没有动作,必是上头命令。因此囚在某处最为可能,至于原因,只能等找到缨缨再问。

      现下似乎是离真相最近的时候,忧绪难平,一股烦闷之气绕于胸间。

      莫偃戈悄悄握紧她手指。

      他的手宽大,指关略粗糙,微加施力,有种定心凝神的效果。从前只道他冲动鲁莽,原在感情之外,怪乎于冷静聪敏,是个很不错的男子。

      纾纾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有些紧张。”

      “莫怕,有我在。”

      罕罗喜肉食、乳酪、熬茶加盐,甚少见蔬菜和鱼,纾纾吃得很是不惯,草草用过后,想起西面的北貊公主,心想她估计也吃不下,不如去看看。

      待戌时末,暑气已消散大半,她携巧月出门。

      “娘子,您不觉着罕罗的白日特别长么?”

      “是。”纾纾歪头一忖,“温圻告诉你的?”

      巧月如月,皮肤白净,月盘似的脸,因着年轻,脸颊称肉,大眼小嘴,尤为可爱。

      “他说罕罗在南,京城在北,所以日升早日落晚,住久了才不会觉得奇怪。”

      “他还同你说了什么?”

      “说......”她面上一红,“说有机会带我上京看看。”

      看来温圻的确对她寄予真心,不说回曹川,而是上京,想必心中自有一番大事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过路奴婢皆行礼问好,很是尊敬。

      “你前去问问公主在哪座殿宇。”

      语毕已到罕罗后妃寝宫,纾纾独自提着灯笼等候。杨岘不便紧随,只在远处护卫。

      手边圆拱石门少见,她摸摸又敲敲,仰头细观。

      “王宫里的白墙,都是用白石灰、牛奶、白糖、蜂蜜一起调配而成的泥浆粉刷。你在看什么?”忽有软糯女音。

      纾纾闻声回首。

      只见一姑娘执鞭立在后头,约摸十四五岁,五官稚嫩。不同于今日所见其他罕罗人,虽编满头麻花辫,她却身穿绸缎服装,系金带,着丝履,不现一寸皮革。

      纾纾心中已有城府。罕罗上层贵族崇尚大巍文化,所以如此打扮,这小姑娘怕是有些来头。

      “姑娘好,我是嗅见这风中甜味才想细看,谢姑娘解惑。妾乃大巍使臣随行,奉大人令来此送礼。”她左右相看,微笑道:“丫鬟去问路了,还没回来。”

      “给公主送礼?随我来!”小姑娘粲然一笑,挑挑肩膀,已走在前头。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纾纾紧跟其后。

      “我叫乌荷。”她甩甩辫子,笑容俏丽。

      “妾姓辛。”

      “辛娘子好。”乌荷蹦了几蹦,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颇显好奇,“是不是快生了?”

      “是。”

      “这么大肚子还带你来玩,他很是喜爱你呢。”

      纾纾淡淡一笑。

      想她这般年岁时,也是畅快纵情,悲喜从心,许是缨缨更加外放,衬得她安静,当下回忆,原来当初自己也是个飞扬洒脱的姑娘。

      转过几道弯,乌荷推开一扇红漆木门。纾纾先是看见一面供满佛像的石墙,罕罗佛道与大巍虽有不同,但还是能辨认出弥勒、观音、地藏王等八大神,皆是七彩绘身,头戴金冠。屋内檀香四溢。

      趋步向里,右转过身,才看到公主闺房。

      丝罗纱帐,金银玉盏,缎花地毯,青石桌凳,好一番贵气。凳上还有一苗条姑娘。

      乌荷扬声喜道:“嫂嫂,我带辛娘子来看你。”

      背身坐着的姑娘闻声缓缓回头,四目相对,纾纾心头一震。她竟泪流满面,双眼红肿,但见有人慌忙垂头,未能看清面容。
      “新......新娘子?”她嗫喏道,疑声吷然。

      “哦,不是,这是大巍来的辛娘子,姓辛,不是新娘子。”乌荷慌忙解释。

      听来二人已熟识,乌荷应当是罕罗国王阿扎奇的妹妹。

      “公主吉祥,妾乃大巍使臣随从,特来献礼。只是我的丫鬟去问路许是迷道了,乌荷公主送我前来。”

      纾纾正欲行礼,乌荷眼疾手快一把抬起,“你别动!”

      她比莫偃戈还急,抽一张椅子塞到她屁股后头,“坐!”。风风火火的性子。

      纾纾嫣然一笑。

      正是这一笑,乌荷忽眯起眼审视她,仿佛看见什么稀罕的,转头对嫂嫂说:“辛娘子是不是有些眼熟?”

      北貊公主这才重新将脸抬起,纾纾此刻已敛笑容,双方都在琢磨。

      公主高鼻长眼,肌骨不像寻常北貘人,却有大巍北方人的深浅错落,并不粗粝,加上浓眉乌发,丰额红唇,堪称鲜明舒朗,不愧为北貊第一美人。

      她歉然浅笑,摇了摇头。

      “不像嘛......”乌荷喃喃声坐下,两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们语言本是不通,都用大巍话,只模糊听得“阿秀”两字,不知是谁。

      纾纾摸肩搭手,一个人窘态频生,恰巧月终是找到此处,一叠声叫娘子。她如释重负把礼物接过来,道:“公主,这是使臣大人特备的贺礼,请您收下。”

      “谢过大巍使臣。”北貊公主起身致谢,脸上依旧是悒悒不欢的模样。

      纾纾有心宽慰,但不知其中内情,不免也皱起眉头。

      罕罗不比大巍国力强盛,但一国之后能配上的侯服玉食自然样样俱全,此宫殿富丽堂皇也可管中窥豹。既无苛待,那便是心结。不如意的非事即人,逃不开这两样。

      室中静谧,想来她在此颇有打搅,纾纾正欲告辞。

      眼看情势胶着,乌荷忽将脚一跺,拖住她手臂,叹道:“辛娘子,你也算我们罕罗和北貊联姻的客人与见证者,不如你来劝劝嫂嫂。我王兄此前是有一个爱妾,也只有那么一个,加上我,王宫统共就三个女人,嫂嫂仍是不高兴得紧。”

      看来是人?

      纾纾心道那她可太有体味,岑湜的女人比阿扎奇多,但她从未在这上头愁过。但如此直说,岂不露馅,待脑中思索该如何开口,还未有眉目,没成想那厢已经说开:“我不是因此伤心,而是你王兄他......”

      “他怎么了?”乌荷急道。

      “辛娘子,就算我私下同你说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公主揉揉眼睛,眉目天真。

      纾纾微微一愣。

      北貊公主不过与乌荷一般大,虽长相比乌荷老成些,但看这两人一样的单纯、藏不住事儿,纾纾无奈摇头,许是她生得面善,惹人信赖。

      且听她们要说什么。

      “阿扎奇下午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去别的阿秀做王后,你知道他喜欢的是那位娘子,不想伤她的心,但是......”她边说眼眶又微微泛红,“我是带着哥哥的心愿来的,只能做阿扎奇的王后才能帮他,去别的阿秀是不行的。”

      她抓住乌荷小臂,恳切道:“倘若后日庆典上,新郎真的不是他,怎么办?”

      纾纾听得有些糊涂,“阿秀不是一个人么?”

      “不是。”乌荷解释,“阿秀,就是部落的意思,罕罗由许多阿秀联合而成,部落首领的妻子也称王后。”

      话从自个儿嘴里说出就如同脑中想了一遍,乌荷顿时明白了公主的忧虑,细眉一蹙,嘴一撇,转身就要走,“我去找哥哥问清楚。”

      “嗳嗳嗳,等等,别去,我已拒绝他。”

      “你拒绝了还担心什么?”

      心直口快,两人突然在房中拉扯起来,纾纾抱着肚子连连后退。

      “若是明日有变呢?我哥哥他们商量事情就老是变,而且折烈阿秀在向阿扎奇争取我,怎能不担心?”

      这怎么北貊只送公主来,连嫁给谁都没落定么?

      心中正纳罕,听门外又来一人问道:“公主在否?”

      纾纾复加一层疑惑,好耳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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