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神山》搬砖的西西弗

6、第 6 章

　　这次阿爹和阿姐并未待上多久，好在我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不舍，我知道还有木苍陪在我身边，只要他在，我就不会孤独。
　　因着第二日还要去读书，我把阿姐带来的吃食都塞在书袋里，打算等结束后去找木苍。
　　跟阿爹阿姐团聚的时间分明不长，但念及木苍，又觉得春秋已过。
　　我时不时就要打开书袋确认吃食和话本都在，心里期待着木苍的反应，从没见过木苍吃东西，不知道树妖能不能吃人的食物。
　　好容易等到授课结束，长者们离开。我刚要出门，就被几个人堵住了去路——还是以前欺负我的那几个人。
　　我心知他们来者不善，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他们也不客气：“听说你阿姐给你带了东西，能不能给我们也尝尝？”
　　说着其中一个人就要抢走我手里的书袋，幸亏我早看出他的动作，他扑了个空，气恼道：“给我！”
　　旁边几个人也哄笑说：“反正你一个人吃不完，不如分给我们。”
　　我敌不过他们的力气，还是被他们抢走了。他们也并不着急吃，把我的书袋扔过来扔过去，看着我狼狈地左右奔走，却还是拿不回我自己的东西。
　　学堂里的其他人听到这里的动静，窃窃私语过后，大部分人都急匆匆地从我跟前离开了，像是害怕染上什么污秽之物似的，零散的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不过他们似乎也不在乎发生了什么。
　　那时我孤立无援，突然萌生出一股恨意。
　　我恨面前这些嘴脸。
　　我恨阿爹和阿姐，总将我独个丢在山里。我恨阿娘，自己逃出却不带着我。
　　我恨整个岐兰族，这样的固执、丑恶，我甚至想去问问木苍，为什么要留下岐兰族，你可以把他们都杀了的不是吗？
　　好在我还没有被恨意完全吞没的时候，一位长者回来了。
　　他径直走了过来，精明的眼里射出一道寒光，扫视了一圈。
　　那几个人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
　　长者命令道：“还给她。”
　　其中一个人终于把我的书袋递还给我。
　　长者又说：“再有下回，就去跪祠堂。”
　　看着那些人连声保证的怯懦样子，我不禁觉得好笑。
　　见那些人走了，长者又催我：“还不回去，别往外跑了。”
　　长者一发话，其余人也赶快跟着走了。
　　我头一回跟其他人一道走，他们七嘴八舌地关心我的状况，谈论那几个抢书袋的人。
　　“他们一群都是那样的，好在长者们知道了，下回他们可不敢了。”
　　“你别怕，有下回再告诉长者们。”
　　“总算有人能治住他们几个了，我还以为长者们不会管这些事呢。”
　　他们谈得热闹，我插不进嘴，心里却踏实得多。
　　我还是想去见木苍，于是跟他们告别，身后突然有人叫住我：“天快黑了，你要去哪里？”
　　——是岐宣，他也在跟我一道走的那群人里，这会只剩下他一个。
　　见我不回答，他上前一步说：“你不用担心那群人，早些回去吧。”
　　我立刻明白过来，是他去找来了长者。
　　我向他道谢，他只摆摆手：“岐焱姐嘱咐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白承这个恩，于是我从书袋里寻摸出几个纸包，双手捧着递给他。他还要推脱，我劝道：“你家里还有妹妹，带给她吃。”
　　提到妹妹，他眼神柔软了许多，接下了那些吃食。
　　岐宣实在太谨慎小心，非要看着我进了家门才肯离开，这么一耽误，等我好容易到了崖边，已经是酉时，天也黑了下来。
　　木苍一如往日攀援在崖壁上，只露出树冠，我蹑手蹑脚地接近，预备吓一吓他。
　　“嘿！”我窜出来跃到他跟前，朝他喊道。
　　一片平静，我听不见木苍的声音，看不到他的动作，我察觉到木苍的异常，他似乎变得死气沉沉了。
　　我登时慌乱起来，不断地呼唤他的名姓，紧紧地盯着他，盼望他能有一点反应。
　　在漫长的等待后，我终于听到叶片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试探地唤了声：“木苍？”
　　那声音更明显了，我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却又担心木苍出事，还是抑住心里的不安，走近后蹲在崖边，小心翼翼向木苍问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迅速向我冲过来，失去最后一片叶子的隐蔽——是一条布满环纹的蛇！
　　我朝后退去，那蛇便直接化成人形，跃到我的后方，我无路可退，只能边跟那蛇说话，边往崖壁走，想着从树上跳到崖洞里。
　　那条蛇大概认为我是它的囊中之物，不着急吃我，反而饶有兴味地向我展示它细长猩红的蛇信，在我的左右来回晃动。
　　它的蛇信吐出来就有一株树那么长，我知道是逃不掉了。
　　我抱着书袋孤立无援，这妖的确想要我的命，而这回不会有长者们来救我。
　　我干脆蹲在地上不动了：“反正是死，死也要死得痛快些。”
　　蛇妖森森地笑说：“我嚼快些，给你个痛快。”
　　我心说，你不如先弄死我再吃呢。
　　话虽这么说，我偷偷地从书袋里摸出一个发簪——也是阿姐带给我的，原本想要戴给木苍看的。
　　我将发簪在手里攥紧，就算死也要给这蛇妖留道疤。
　　蛇妖扭动着身子向我冲过来，我正要举发簪刺向它时，一根粗壮的树枝猛地从崖边窜过来，狠狠地把那蛇妖甩出去，又一根树枝把我缠绕起来，送到崖洞里。
　　是木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