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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幼儿骨折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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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扬你好,我叫刘凌峰,凌云壮志的凌,山峰的峰。”
“暴土扬长的扬,多余的余。”
两人互相介绍完名字,就出发去刘凌峰的学校。
学校离政府小区不远,大概十分钟路程,但地上雪厚,两人走的很慢,余扬偶尔低头看,雪面上有他洒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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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刘凌峰向余扬告知黑龙棺材的去向。
“你爸说,棺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余扬激动,“为什么你们要听他的!我才是买主!”
“他说你是未成年。”
余扬今年17岁,一年前的腊八节辍学离家,只因为站在广场上看黑龙建筑入了迷,他总觉得这龙应该是活的,他想找到一条真的龙。
余扬查了很多资料,从家附近开始找,龙城——北京——河北——山西——湖北——江西——广西,每个城市呆不了几天,等挥霍完妈妈的金镯子后他卡在了广州,他其实觉得江西不错,听说庐山有个龙潭特别深,水底下镇压着一条恶龙,他本想再回一趟江西,又索性在广州赚点路费,毕竟大城市机会多。
余扬没有一技之长,误打误撞进了一家畜牧场,被安排成养猪团队中一员,住的民工宿舍环境一般,吃得也还凑合,顿顿有蜜汁叉烧,更主要的原因是某部分老板们都以余扬是未成年拒绝应聘,只有畜牧场老板最容易敷衍,余扬让懂ps的朋友把身份证p成二十二岁,老板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过问余扬的任何情况。
刘凌峰也是容易敷衍的,余扬吼他,“怎么我爸说什么你都信!我说我今年三十八离异带两娃你给我信!身份证是能p的傻子,别人口头上说说你就…”
“你爸他给我看了你的身份证。”
“……”
余扬摸摸口袋,身份证原件在自己这,领导那的大概率是复印件。
刘凌峰,“你爸说的对,在他没有死的情况下,你做的事情是扰乱社会公共治安,而我们‘重霄殿’算共犯,他如果报警抓人,我们谁也跑不掉,对不起啊余扬我怕。”
见刘凌峰琥珀色的眼珠透出淡淡哀伤,余扬也不忍心难为他,大手一挥,“算了,我和你不熟,你不帮我无所谓!因为我现在只想吃淋满麻酱和香油的麻辣烫!还有多远的路才能到你学校啊!我腿好酸,我们能不能打车去,龙城常年经济萧条,好多出租车都靠过年回家的小年轻赚点钱,你大气一些,都是老乡,不会宰你。”
刘凌峰,“我不是这里的人。”
“你不是龙城人?那你是哪里人?”
“南方人。”
“具体点。”
“柳州人。”
“哦!我去过,广西柳州正宗的螺蛳粉不臭啊!为什么网上卖的贼臭!唉,我还是想吃龙城正宗干汁麻辣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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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余扬盯着学校门头招牌傻眼——‘金阳光’。
这个学校不可能有麻辣烫,因为这幼儿园!
余扬冷呵两声,问,“你在这念大班?”
刘凌峰,“我是这的老师。”
刘凌峰做幼儿园老师还蛮让人惊讶,因为在世俗的刻板印象中幼师大多数是白白净净的美女,余扬正幻想自己是幼儿,如果自己面前有两老师让他选择撒娇拥抱,他肯定选后者美女老师,且他觉得刘凌峰这人算不上好看,个不高,还驼小背,五官不耐看,越看越凶,反正没有他余扬帅,当然,最致命的特点是个性冷淡无趣,幼师应该是活蹦乱跳的,最好像他余扬一样积极向上,乐观开朗。
跟随刘凌峰走进幼儿园,余扬断定一点,不止刘凌峰身上透出一股死气,这个幼儿园也有淡淡的阴森,所谓环境养人,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比如,园名虽叫‘金阳光’,但字体上的油漆都掉得七七八八,透出钢筋黢灰的底色,叫‘灰阳光’挺合适。
教学房的墙面有一只巨大的米奇老鼠头在笑,此时天空下大雪,飘飘洒洒贴墙掉,就像老鼠流眼泪。
滑滑梯,木马椅,秋千架,所有的物体周身都长满跌倒草。
他们没有直接进教学房,而是先进了大门边的医务室,却不见校医,刘凌峰说,“可能医生有事,不然你还是去医院吧,你流了太多血。”
余扬,“血,除了麻辣烫我还想吃毛血旺。”
余扬身无分文,去医院谁搭理他,他又不好意思向刘凌峰借钱,最后余扬使劲摇头,“去什么去,流点血,擦擦干!”
医务室的镜子特别矮小,余扬蹲着照,才能找到需要擦擦的伤口。
他起初看自己吓一大跳,脸分为两截,上部分眼廓四周遍布紫灰淤青,下部分法令侧腮黑干裂,一个痨病鬼模样,冲锋衣也破烂了,漏出的脖子有道道划痕之密集就像安了个红弹簧。
“omg,daddy他下死手啊!”
这时刘凌峰给余扬递来干净温热湿毛巾,又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碘伏,“擦这个吗?”
余扬想着那玩意冰凉,他摇头,“就这么着吧,它慢点好才好,我要记住这些伤口的样子,有了它们才能时刻提醒我有些人的心有多狠。”
刘凌峰不嫌弃余扬,他见余扬努力伸长了手也擦不准后脖子的血痕,就问,“我帮你吧?”
余扬蹲着,刘凌峰弓着腰。
透过镜子,余扬能看见刘凌峰认真擦拭的样子,那感觉像在雕刻某个玉,但余扬深知自己没有玉器精致气质。
蹲时间久了,腿太麻,余扬起身抖腿,“行了够了,随便擦擦,你该干嘛干嘛去。”
湿毛巾上全是红血,抓湿毛巾的手也被染粉,刘凌峰洗完手和毛巾后打开门准备离开,余扬却急了,“你干嘛去?”
刘凌峰,“上班。”
“上班?你爸不是说你放寒假?”
“寒假班,我为了帮他送棺已经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的班要接着上。”
“你教什么班?”
“彩虹班,有事可以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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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余扬涂了些碘伏在手背上,那感觉火辣辣,一时间他耳朵也嗡嗡响,他起初还以为是耳朵上也沾了碘伏,可仔细察觉,是屋外头有人吵架。
这种热闹最喜欢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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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没有人,余扬往教学房去,走廊中的浓烈奶香引着他过一间又一间紫色消毒房,这些房门上贴着很多乱七八糟的折纸,小星星,兔子,狗跟猪,有没有喝水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做个excel表来贴上小红花,孩子的名字用绿的黄的细带子框住,像电影谢幕表中死去的演员的特别提醒,然后是积木滚落教室木地板。
再抬头,前面的教室是争吵声的源头。
一个中年男人大喊大叫,“怎么就我孩子小拇指骨折!别人家小孩都好好的?绝对是有人欺负我家孩子!你们学校和老师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做安抚工作的园长是个高挑女,厚嘴唇,梳高马尾辫。
她不停向中年男人鞠躬道歉,刘凌峰则站在她身后缩紧肩膀。
“家长您先冷静,我们非常理解您现在的心情。”
中年男子冷静不了一点,指着女人鼻子吼,“这是骨折!不是被蚊子咬!我怎么冷静!要不是我中午顺道来看看孩子,换成平常,是不是下午放学之后你们老师都不知道孩子骨了折!我们把孩子放你们这,你们就这样给我们带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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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是小孩手指骨折,老师没有及时发现引起的矛盾。
且这家长想象力也不一般,中年男人双手环臂,“哦!我明白了,你们老师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们的,好等我们出了学校后这事就跟你们学校没有关系了!合着你们打这算盘啊!”
女园长连忙摆手,“不是的李爸爸!我们学校的老师绝对不会隐瞒情况不上报,您先让我问个清楚。”
“什么狗屁老师!做不好让她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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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凌峰是时候出场了,他也没地方躲,他虽然身形畏缩,但依然比园长高出半个头,肩膀也宽了不止一半。
李爸爸从不知情教女儿的是位男幼师,还特别胆小,任凭园长怎么问他都闭口不谈。
“小刘,这到底怎么回事!把你了解的都说出来,还有,先给人李爸爸道歉。”
刘凌峰越扭捏,家长就越气愤,“你们幼儿园真够奇葩的!让一男的做幼师?难怪我小孩断了手指他没发现!男的压根带不好孩子!你们学校怎么回事!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
男人笃定男人带不好孩子往往更有说服力,听到男家长要起诉学校,园长立刻当着其他老师和保育员阿姨的面凶刘凌峰,“你大爷的还不想干!不干也得先道歉!”
其实这事道歉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把孩子送医院,很显然这个大吵大闹的父亲没有他嘴上表演的深爱孩子,他更像是在别处受了委屈,这会碰巧逮到个机会就把气全撒在幼儿教师身上。
“道歉没用!我现在就一个问题,这男老师有没有教师证?是正式老师吗?我也不管他是男是女了,我也不在这整性别歧视,我就问一句话!他是不是国家认可的老师!”
园长没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李爸爸轻蔑一笑,“盲流子,还真以为幼师是老师啊,你就是个变相的保姆,服务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垃圾。”
羞辱的词砸上了脸,刘凌峰都毫无反应,园长比谁都先听不下去,重新站回刘凌峰身前,为他冲锋陷阵,“李爸爸,你说这话过份了!”
“过份?你们学校招聘没有证件的老师是违法的!你们信不信我报警!”
又他妈的是报警,余扬心想和领导的做事方式真像,真讨嫌。
余扬一窝火就冲上去,他指着李爸爸鼻子骂,“报!他妈的赶紧报!不报你就一孙子!你闺女瘫上你这么个爸也是倒霉,手指断了第一时间不带闺女上医院还在这里叽叽歪逼逼赖,再不滚去医院疼死孩子先!”
“你他妈又是谁!”
余扬,“我是你爹。”
好家伙,这话一出就要干仗。
中年男人抬臂拳拳到肉,唾沫横飞,打得却是躲在园长身后,精气神最丧的刘凌峰。
园长,保育员阿姨们速来拉架,她们只拉住李爸爸就行,因为刘凌峰完全不还手,还自言自语,“我想起来了,我上午根本没上班,这件事情要问另一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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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参与斗争中心的余扬最后落了个观众席,他烦躁抖腿,“狗日的,要不是这群女人拦着,老子高低踹你上南方!老不死的东西。”
吼完家长,余扬瞟了刘凌峰,相当不顺眼,“孬种,理解不了一点。”
含了含松动大牙,刘凌峰却说,“我好像,能理解你了。”
理解你为什么会笑着送棺给活得好好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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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长办公室里,刘凌峰给李爸爸九十度鞠躬一分钟,说上无数句对不起,他虽然上午请假没课,但他毕竟是彩虹班的老师。
经过监控调查发现,孩子是自己撞到了桌角才导致手指骨折,至于孩子受伤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知老师,分析结论得出可能是孩子性格过于内向。
事后李爸爸承认,孩子受伤也不主动告诉他这个父亲,是李爸爸牵起孩子的手后觉得握了个衣夹子才发现的不对劲。
孩子也有责任,但不要怪孩子。
“那就全怪刘凌峰?”余扬一直靠门边听,等待时机,踹门进入,再当着众人的面丝也毫不怯场,指家长问,“道歉的应该是你!你凭什么打人,我看不顺眼警察正好放你一马就不报警,这样吧,你跪下,让刘凌峰捶你一拳就算圆满大结局。”
原来安静的氛围又躁动起来,“混账!你是谁家孩子!你没家教!”
“是,我爸死得早,看你这么老,你爸估摸着也不在人世间。”
李家长被余扬气得直拍胸口,“我,我要报警!”
刘凌峰的呼吸声也重,他琥珀色的眼珠湿润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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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长唉声叹气捶打胸口,她不解决好今天的破事就得失业。
园长用尽吃/奶的劲把余扬拽出办公室,在一间没人的教室里耐着性子轻声问余扬,“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搅浑水,你说的那些话只会激发他们的矛盾,如果你是刘老师的朋友你最应该做的是保持安静,他最近在考教师资格证,你这么做只会毁了他,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性大是好事,但人各有志,他明显与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
“他会害怕。”
“……”
余扬貌似听懂了,不然不会沉默。
园长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突然,余扬问,“教室资格证?他要转行做装修吗?”
“哦!我的老天爷啊你压根没听懂吧!你是哪位神仙啊!哦!求求老天爷啊!让我今天平安度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