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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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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个小兵?听说这几天一直在和人比摔跤?”
小五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冰凉触感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她猛然惊醒,猝然坐起,像受惊的小猫看着对面。
对面是个留须的中年男人,一身素色长衫,脸上也同样带着惊奇,他抬头看向旁边的崔衡,问:“这……”
崔衡心虚地立马转移话题:“柳先生,谢小子得了什么病?”
“她……”柳先生看看小五,又看看崔衡,“这姑娘不让把脉,从面相看,她是劳累过度,气血虚才会昏迷。我问你,你是不是晚上都不好好睡觉?”
没想到他只是稍微一把脉就能看出她是女的?小五也看向崔衡,确认对方值得信任,说:“夜间时常做梦,所以睡不好。”
“噩梦?”柳先生又问。
“嗯。”小五不想多说。
“我给你开一些药,一天三副……”
“我不想吃药。”小五立马拒绝,吃药太费事了,她没有时间,“我会好好休息,不用吃药。”
柳先生欲言又止,遂对崔衡说:“如果是噩梦,那必是心病居多,你好好和她说说。”他起身,带着药箱子要走,临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咱们虽然并不驻军,但也容不得女子在这里,崔衡啊,你好自为之。”
看来他是误解什么了。小五低下头,担忧地深吸一口气。
崔衡问:“你最近在营中有些风头,这可不是好事,听说你时常言语挑衅其他兄弟。”
“若非如此,他们不会用全力和我打。”小五睡了一觉,精神确实好多了,她略得意地说,“崔副将,摔跤不一定要力量才能居上。”
崔衡叹气,“你聪慧过人,会招人嫉恨。”崔衡仔细观察她的脸,看她眼下发青,脸色发白,的确是缺少睡眠的症状,“噩梦怎么回事?”
小五不知道合不合适说出来,“我,我老是做噩梦,梦见镇南王……”若非她当时晕了过去,可能噩梦会更加惨烈。
崔衡想了一会儿,“也是,你毕竟是女子。可是,萧慎在你心里不是比王爷更可怕吗?”
小五沉默不语。
崔衡徘徊了两圈,说:“我有一个办法,你去伺候王爷。”
“这算什么办法?”小五不悦地撇过头。
“啧。”崔衡忍不住问,“你之前乞讨的时候是不是从来都没低声下气过?”
小五听出他在讽刺她不知好歹,她又想起了红婆。小时候是红婆牵着她乞讨,人们看见一个老的牵着一个小的,不至于那么恶言相向;等长大一些,她去乞讨,都是察言观色,看到有钱的、善面的,才上去卖可怜。
其实牺牲最多的还是红婆呀……
“我去。”她妥协了。
为了不让萧凤梧记住她的脸,她往脸上抹了一些灰,还特地选在晚上的时候到他的帐篷外。她端着一盆温水,手指尖轻轻颤抖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踏进里面。
萧凤梧正在灯下伏案写字,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说:“放那儿就好了,我不需要别人服侍。”
小五的呼吸很不顺畅,她四下找了一圈,猜出哪个架子是面盆架,水可能放多了,她才走两步,水泼了一些出来,她的心跳差点停住了。
萧凤梧听见动静抬头,无奈地说:“新兵吗?这么不小心?”
小五不敢出声,毕竟那天他一听声音就知道她是女的,她将水盆放好,不知道接下去干什么,杵在原地。
“干嘛不走?”萧凤梧沾了墨,又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会磨墨吗?”
小五木讷点头。
“那过来,帮本王磨墨。”
小五挪了过去,拿起墨条加了点水,十分僵硬地磨着,空闲处,她偷偷看了一眼萧凤梧在写什么,大概是在写家书。
她多余的动作没有逃过萧凤梧的眼角余光,他轻笑道:“写给太妃的家书,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她老人家应该很想念本王。”
小五的动作轻柔了不少,她鼓起勇气看向萧凤梧的脸。
那是一张很硬朗的脸庞,五官凌厉,眉眼微垂,给这张脸带去了几分温和;可能因为风吹日晒,他的皮肤甚至有些起皮了。王爷不该都养尊处优吗?
她梦中的鬼煞模样慢慢消去了。
“干嘛不说话?”萧凤梧已写到结尾处,心情似乎很愉悦,“听说军中常有人让柳先生代笔,你也有吗?”
这话戳中了小五的痛处,她十足低沉的声音哽着说:“小的没有父母。”
萧凤梧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她,“小小年纪,就要忍受生离死别。”他似乎也想到了自己,落寞地垂下了眼,又看见她磨好的墨,他沾了点写下落款,很满意地说,“磨得刚好,也是有点天赋,以后伺候本王笔墨吧。”
小五抬手一看,那磨明明过于浓稠了,她已经有十几年没碰过墨条了,哪里有什么天赋。
她收回了手,心中五味杂全。
“你叫什么名字?”萧凤梧没看到她的表情,又问了一句。
“小的,叫赵五。”她报了个虚名,怕自己暴露了,声音又小又低。
“排行老五吗?”萧凤梧笑了一下,“本王在堂兄弟里也算排行老五,你我算有缘分。”他说完,将信扬了扬,还没干,便放在一旁晾着。
小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信上墨迹未干,和他本人相当不同的是,他的字迹非常清秀,有飘逸之姿,极具赏心悦目。她回过神,眼见着话题即将展开,她忙说:“柳先生让我帮忙给弟兄们煮药……”
“有人生病了?”萧凤梧问。
小五点头,“摔晕了。”
萧凤梧笑笑,“听说营里最近多了个生猛的小子,常去摔跤,看来传闻不假。”他不多言,“那你去吧,柳先生更要紧。”
小五慌忙地鞠了一躬,急忙忙地跑出了营帐。
闻到帐外的空气后,她不禁有些鼻子酸酸的,不知道是想起了父母,还是因为萧凤梧本人和她想的落差太大了。
崔衡说得对,萧凤梧是个好人,只是阴差阳错,才有了那一晚的孽缘。是她蠢,她倒霉,她怎么能将事情怪在别人头上?
“你哭什么?”崔衡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小五才发觉自己突然落了泪,她侧过身,将眼泪擦了,“没什么。”
“王爷不像会为难人的人?”崔衡追问,“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没为难人才让小五难堪。小五不想露出任何柔弱模样,“说了没什么,我不会再怕王爷,更不会怕萧慎。”
崔衡点头,“我信你,明天就是比试,你早点休息吧。”
“那你的计划呢?”小五在他身后问,“我无条件地信你,你却从未言明你的计划,我答应你去送死,也不想白白死了。”
崔衡转身,盯着她看,“明日过后,我们会进城,等太后寿诞结束,才能将计划说与你听。”
“那还要多久?”
“你怕了吗?”崔衡笑问,带着戏谑的语气。
“我怕萧慎活太久了。”小五没好气地回道,又问,“我的镰刀呢?”
“那把破镰刀……”崔衡话没说完,看见小五瞪了他一眼,又收了语气,“丢在武器库里,等事情结束再说。”
“好。”小五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这天晚上,她不再做噩梦,梦里有了另一种情景,她看见她年轻的父母带着她孱弱的幼弟走在一个树林里,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第二天早上,两个营地中间搭了一个台子,两边各插了归宁和赤练的大旗,两军比试即将开始。
小五脸上抹了更重的油灰,松松垮垮地戴着黑灰色的幞头,穿梭在人群中,十分不惹眼。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前头问:“谢小子人呢?不说来比试吗?”
小五看过去,那是大刘他们几个,从来都是夜晚看他们,现在白日里他们穿戴整齐,看着块头吓人,没想到自己都是和这些人对战。
“不知道,这两天就没看到他?会不会那天回去后病了?”
“奇怪,军营里才多少人,那小子就这么没了?”
你才没了!小五翻了个白眼,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晋安侯和镇南王作为武将,不可能大规模带兵进皇城,这里虽然叫军营,大抵是习惯的说辞,其实两边合起来不到四百人,估计都是双方的亲信随从居多。
最近半个月,小五在赤练军这边混着,不少面孔都熟悉了,但晋安侯那边的人,却依旧感到陌生。
她慢吞吞随意地挪动着脚步,实则刻意地往归宁军的方向挪,想看仔细他们,听听他们说什么话。
鼓声敲响,镇南王萧凤梧和晋安侯萧慎坐在看台主位上。萧慎屁股一沾椅子,二郎腿就翘了起来,手抬着喝茶,半点不将爵位比他高的镇南王放在眼里。
小五远远观察着,心里疑惑:萧慎不过是个小小侯爷,怎么这么嚣张?
她又看向崔衡,却发现他也带着恨意看着萧慎。
小五疑惑更重:镇南王看着表情随和,并没有被萧慎影响,崔衡却虎视眈眈,是崔衡和萧慎有私仇?
她还没想出个大概,又一阵急促的鼓声响了起来。
“比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