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帐东风》静湖

6、第 6 章

　　数天后，平章县外，镇南王临时驻扎营。

　　少晓月被四个丫鬟围着，不停地擦着眼泪。

　　丫鬟很心疼，“姑娘，事已至此，你要节哀呀。”

　　少晓月啜泣着摇头，克制地说：“表哥竟然这么狠，杖杀从小跟着我的嬷嬷，他心里果然没有我。”

　　她们本来在客栈待得好好的，突然一群兵冲了进来，将少晓月的张嬷嬷带到了军营，判了她扰乱军营的罪责，责打二十军棍。张嬷嬷前几天才受了五军棍，她又年事已高，挨到十五六杖就断气了。

　　丫鬟说：“王爷公私分明，这次的确是张嬷嬷有错在先，我们也没有理。”

　　“是啊是啊。”

　　少晓月垂下双手，绝望地说：“要不是因为我……我真不想待在这里。”

　　有个丫鬟雀跃地说：“那小姐，我们回苍南吧！”

　　“不可能。”少晓月抹了眼泪，“表哥要在寿康待将近两月，万一他在这期间被婚配了，我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她伤心之余，又生出疑惑，“说起来，我只是想嫁给表哥，为什么张嬷嬷要我去军营找那个女人麻烦？”

　　“姑娘，那个人，那个……”丫鬟着急地指着前方路过的一个兵，说话都结巴了，“他好像，是那个……”

　　少晓月循着丫鬟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人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身形单薄得很，衣服也不合身，看着很奇怪。再仔细看那人的脸，好像……

　　少晓月恍然大悟，忍不住也和丫鬟一起指着那个要路过的人，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冷不丁的，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们面前。

　　少晓月定睛一看，“崔衡，你让开，我好像看到那个女人了？”

　　崔衡不动如山，“你看错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我亲自洗的脸！”少晓月要拨开他，但她的力气太小，拿崔衡完全没办法，而那个女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崔衡问：“你怎么还不回去？是你身边的这四个丫鬟也想吃军棍吗？”

　　丫鬟们听完这话，瑟瑟发抖地躲在少晓月身后。

　　“别怕！”少晓月的声音明明开始发抖了，“崔衡，你少威胁我，就算我不是准王妃，我也是堂堂太守之女，我没有犯错，你不能动我的人！”

　　崔衡冷漠地说：“军法向来严苛，你们屡次不受传唤就私自进军营、动王爷的人，只处理一个张嬷嬷，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少晓月红着眼，眼泪又掉了下来，“连你也欺负我……”

　　崔衡眨眨眼，他转身，声音变得柔软：“表姑娘，请回吧，我们的人随时护送你回苍南。”

　　躲在营帐后的小五，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推测着崔衡和少晓月的关系，没一会儿，又觉无趣，她何必在意这些陌路人。

　　少晓月离开后，崔衡精准地找到了小五。

　　小五摸着自己的脸问：“我是不是应该再乔装一下？”

　　“不用。”崔衡说，“军营里没人认识你，而且这两天，也没人发现你是女的。就算是王爷，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小五茫然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话，拉下了脸。

　　崔衡并不在意她的感受，继续说：“再过几天，我们就要进寿康城，在此之前，晋安侯的归宁军和我们的赤练军打算来一场比试。“

　　“你想让我参加？”小五很快会意。

　　崔衡点头，“你放心，太后诞辰在即，比试不会见血。但很考验你，到时候萧慎也会在场。”

　　小五咬住了牙，“我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真是聪明。”崔衡欣慰地笑了一下，“我这两天也发现，你力量不足，招式混乱，但胜在技巧够多，我会将更多技法教给你。”

　　“嗯。”小五用力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崔衡，发现他还留着担忧的神情，“你在想什么？”

　　崔衡轻叹，“我在想，我是否太过信任你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五懒得解释。

　　“最好这样。”

　　崔衡带她去了练武场，指着武器架说：“萧慎带来的队伍最擅长棍法，你挑一把刀，和我对决。”

　　小五想都没想，抓起一把弯刀，试了试手感，正好。

　　她的对战经验不足，崔衡的长/枪勾、刺、挑又十分灵活，才几招，小五的弯刀就被挑在了地上。

　　“所以我说你杀不了谁。”崔衡将刀捡起来，重新递给了小五。

　　小五低头看着那把刀，“我的确力量不够，短时间内有没有办法提升力量？”

　　崔衡想了想，“有倒是有，不过不太适合你。”他不卖关子，报出答案，“摔跤。”

　　“摔跤？”小五脑子里浮现街头小儿的摔跤模样，通常到最后都衣衫不整，如果她想的没错，这方式确实不适合她。

　　然而，“我可以。”

　　崔衡再度怀疑：“你怎么可以？一旦你暴露了，我也会受罚。”

　　小五将弯刀收好，冷淡道：“我不会暴露自己，更不提连累崔副将。”

　　崔衡低声威胁：“别自视甚高了，一旦你暴露，我会立马除掉你。”

　　小五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她在军营里打听了一圈摔跤的时间和地方，竟是在晚上饭后的练武场，回到营帐内，她绕了几圈查看了一番，对着床榻上的亵衣出神。

　　她现在不是乞丐了，崔衡说过，只要她需要，大部分物资都可以拿到。只要东西足够，办法也总会有的。

　　晚上，小五出现在了练武场。刚吃饱饭的赤炼军围成一圈，燃着篝火有说有笑，两个壮汉就在圈中相缠。小五找了个位置坐下，认真观察起来。

　　她不着急上场，观察了三四场后，慢慢摸清了一些套路。崔衡说得不对，摔跤是可以练力量，但想赢，更多的是靠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即便如此，她力量之薄弱，也难以施展什么技巧。

　　“还有谁！”大汗淋漓的兵叫道，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健硕的肌肉，上面的汗渗了下来。这是赢最多的人，不管力量还是技巧，都在所有人之上。

　　“我。”小五很平常地站了起来，走到圈子中间。

　　“你？”那个兵很不屑，“你看起来这么瘦，小心别被我摔断骨头。”

　　“那便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小五撸起袖子，站定姿势。

　　“好！”

　　哨子一响，对方先发制人冲了过来，抓住了小五的胳膊，想把她侧摔下去。小五刚才看了几场，心里默念着总结出来的技巧：脚后抓取，侧翻闪身，声东击西，别腿转身……

　　她力量不够，动作又慢，虽然技巧对了，却很容易被对方看穿躲了过去，当对方抓着她的胳膊准备将她过肩摔，她忍不住身体转了一圈，用了点轻功的招式躲开了几步远。

　　“诶你怎么这样啊！”对方抱怨，“你都会轻功了，来摔跤干什么？”

　　“轻功，比摔跤难吗？”小五好奇地脱口问。

　　她话音一落，周围瞬间鸦雀无声，有几个人起哄道：“这新兵口气不小！大刘，摔他！”几个人开始拍着大腿鼓动起来。

　　大刘嘿嘿笑了两声，“小子，按理说你刚才就该输了，现在你得罪了我们，可别怪我再出手了！”

　　不到几招，小五被压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服不服？”大刘叉腰问道。

　　“不服。”小五起身，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明天再约。”

　　“他不热呀？”有人在她身后问，“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厚？”

　　小五走到营帐处，胃里一阵翻滚，扶着营帐狂吐起来。她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又被摔得那么惨，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更可怕的是，现在的酸疼感，让她想起了那一夜的可怕。刚才很多士兵都不穿衣服，明晃晃的躯干，也让她倍感恶心。

　　“怪不得崔副将说我奇怪。”她抹了嘴巴，自嘲地笑了一下，“明明一心赴死，又想要尊严。”、

　　她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去，却没有沾床就睡。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她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完全恢复，只要有一丝的酸疼在，她就会在梦中重复着那晚，噩梦惊魂，难以入眠。

　　接下去一连几天，小五白天与崔衡练兵，晚上便参加摔跤。

　　第六个晚上，她终于将大刘撂倒在地，那一刻，她也倍感惊奇，看着自己的胳膊，虽然依旧很瘦，却有了一种力量的曲线。

　　大刘在地上叫了几声：“你也太狠了！”他起身拍拍衣服，“我白天看你和崔副将练武，晚上又来这里，你不用休息吗？”

　　小五收起嘴角的笑，回了一句：“你有问这个问题的时间，早就把轻功学会了。”堂堂护国的将士，还好意思武艺不精！

　　“你！”大刘气得吹头发，“我关心你，你还不知道好歹！”

　　“诶大刘，说话客气点，谢小子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副将呢。”有个人不知是夸奖还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大刘却认真思考起来，说：“我要参加和归宁军的对决，你呢？”

　　“嗯，我也去，凑个人头。”小五很谦虚地回答，她并不想赢，赢了意味着出风头，会被萧慎或者其他人记住。

　　大刘拍拍胸膛，“我和你打赌！如果你赢得场数比我多，我把这个月的俸银给你！”

　　“那你赢了。”小五不在乎地转身要走。

　　“等下！”大刘不甘地抓住她的肩膀。

　　小五要跳开，却觉得一阵眩晕，她眼前一黑，突然就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