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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拜访 ...

  •   扶苏和嬴阳滋立了个赌约,见她精神不错,便去了学堂,把赌约抛之脑后。

      此时,秦王政在哪呢?

      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自咸阳宫驶出,向频阳去了。秦王政就在这马车上。

      他隔着竹帘向外看,但是全无心情欣赏沿途风景。就在不久前,李信因兵力不足,败于楚将项燕之手,秦军被楚军追杀了整整三日,折损甚多。都是秦国的大好儿郎,叫他如何不痛心?

      此前,在攻楚的会议上,因为李信要二十万兵,王翦却要六十万,嬴政曾笑话王翦“王将军老矣”。如今,他却变成了那个笑话。

      好在他也不是逞强的人,此次前往频阳,正是要请王翦出山。

      不知过了多久,路边无尽的田野渐渐被苍翠树林所代替,路也颠簸起来了。

      “吁——”马车停了。

      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尚有些憨气的青年探进头来,道:“大王,此处就是祖父家了。”

      秦王政对着王离点了点头,赵高来扶着他下了马车。

      大门紧闭,门前栽着两丛翠绿如玉的竹子。王离让嬴政往后一些站着,他上前叩门,说:“孙叔,我是王离,听闻祖父一直在养病,就来瞧瞧。”

      王家的管家孙叔见是老将军的孙子来看望祖父,开了门,谁料秦王政竟然一道跟来了。青年人虽然轻从简装,但难掩贵气。

      “这……”孙叔看着王离身后面容冷肃的玄衣青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大王。”王离心虚地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说。

      “草民……”孙叔还没拜下去,早就被赵高一把搀住。

      秦王政摆摆手,说:“不必惊动了旁人,寡人想探望一下王将军。”

      王翦居室。

      “祖父,是孙儿。”王离叩了叩门,里面的人说“进来吧”,他方推开了房门。

      秦王政与王离这一路来,走的都是石子路,两遍多栽竹木,环境清幽,难怪王翦要选择此处休养。

      虽然风景宜人,但嬴政并未忘记自己此行目的,他是来请将军出山的。

      听声音,似乎将军已大安了?或者,将军本来就没病。

      他略顿了顿,就随着王离走进去了。

      室内的布置很简单,不见金银玉器,但书架上却摞满了竹简。王翦穿着家常的衣裳,灰白的头发简单的挽了起来。他正盘坐在棋盘前,背对着秦王政。

      “王将军……”

      秦王政话音未落,王翦已经转过身来,见是秦王,就要行礼。

      “将军不必多礼。”嬴政上前扶住他,“寡人贸然造访,多有叨扰,请将军不要见怪。”

      王翦瞥了一眼王离,不愧是自己的孙子,被秦王一忽悠就把人带来了。

      王离讪讪一笑,不敢看王翦的神情。

      二人坐定,嬴政问起王翦的病来:“将军可大安了?”

      “托大王的福,平日里并无什么感觉。”

      嬴政神色一喜,向王翦表达了他今日的来意:“寡人先前口出狂言,没能用将军的计策。李信果然如将军所料败了,荆军向西穷追不舍。大秦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将军……”

      王翦神色平静,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秦王政又把语气放软了些,问:“将军虽然染病,难道忍心抛弃寡人吗?”

      王翦看到嬴政如此求人,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仍是说:“老臣罢病悖乱,实在不能率领秦军,大王还是选择其他将领吧。”

      王离默默替祖父捏了把汗,秦昭襄王时,白起正是拿生病推辞不去邯郸之战,被秦昭襄王赐死。

      祖父啊祖父,你就答应了吧,别吓我啊!

      “将军不要再说了,都是寡人对不住将军。将军是寡人的老师,寡人先前却当着李信的面笑话将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翦自然不会再怪自己的这个学生,说:“大王一定不得已用老臣,老臣还是要六十万人。”

      “寡人听将军的。”嬴政知道王翦被说动了,于是拿出虎符和将印给王翦。

      王翦还没说什么,王离就感慨说:“臣能生在秦国,为大王效力,真是臣的福气。”

      “这还要你小子说。”王翦被气笑了,弹了他脑门一下,起身就要打他。

      “哎,哎,这明明是好事,怎么祖父还打我呢!大王,您让祖父饶了我……”

      秦王政看闹得也差不多了,出手拦了一下王翦,笑道:“将军这孩子倒是机灵,可不要打傻了。”

      王翦看了一眼他的剑穗,说:“大王的剑穗旧了,该换一个了。”

      秦王政却解下来,递给他,挪揄道:“这是将军当年赠的,将军也忘了不成?”

      王翦自然记得,接过来看看,说:“再好的物件,也经不起时间长了,旧了,还是换新的好。”

      秦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便应下了:“将军的意思,寡人明白了,寡人回头让他们换一个就是。这个剑穗,将军留着吗?”

      “大王拿去吧,留着做个念想。”王翦笑着说,“往后,还不知有几日光景可见呢。”

      秦王政接了剑穗,仍系在佩剑上。他看了看精神矍铄的老将军,又不由得想起他年逾花甲,膝下只有王贲一个儿子,王离一个孙子。思及昔年蒙骜老将军离世时,方才成人的蒙恬蒙毅悲泣嚎哭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老臣已经命他们收拾行囊了。”王翦取下书架上悬着的佩剑,擦拭起来。

      秦王政挑了挑眉,没有离开的意思:“六十万大军尚在调动,将军何必急于这一时?将军不若先陪寡人等几日。”

      王翦看这架势,居然是要赖在这不走了:“大王放着宫殿不住,反倒要在王家的草屋待着?”

      “非也,非也,寡人要引荐一个人给将军,不知将军肯不肯教?”

      “什么人,值当大王开这个口?”王翦笑了笑,“别是蒙家的小子吧。”

      内史蒙恬、上卿蒙毅如今都已有一子,只是年纪尚轻,没有做官。

      “不是,他虽与蒙家的孩子一般年纪,行事却和常人不同,踏实稳重着呢。”

      王翦忍不住想起秦王新提的那个符节令卫羽,罕言寡语,简直是个闷葫芦。他说:“大王,别打哑谜了,老臣倒想听听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尉缭写的那本兵书,听说将军抄录了一本,存在家中,他想借来看看,又恐看不明白。故而请将军来给他讲讲。”

      “不请尉缭,反倒请老臣来讲,这算什么?”王翦听到便又笑了,“大王必然是知道他难请,故而找老臣来。此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了?”

      “章邯,咸阳人,今年十二了。他原是叫章含,取含章之意,后来他父亲灭赵时参加攻打邯郸的战役,封了爵,于是给他改作邯郸的邯。”秦王政背的倒很熟练,“他现在在寡人身边做事,等楚国一灭,便来听将军讲书。”

      王翦一听这年纪,思索片刻,问:“大王养这么个娃娃,可是为了匈奴和南越?主将年少,只恐打不了诡计多端的南越人。若是为了匈奴,又无须用他。”

      “将军此言差矣,匈奴来去无常,纵然今年打跑了,明年又来了。李牧在边境驻守时,匈奴不敢靠近;李牧一走,匈奴就上来了。中原和匈奴的战事,哪有个准?六国虽已覆亡一半,以后也总有用兵的时候。”

      王翦点点头:“大王说的在理。章邯是么?等伐楚之事了结,让他来见就是了。”

      二人闲话了半晌,王翦擦完剑,又下了一盘围棋,不分上下。嬴政起身辞别,王翦要送他,嬴政说:“将军且不要急着走,明日寡人去灞下送将军。”

      “不敢不敢,又劳烦大王走一趟了。”

      此时秦王政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拜访老将军,自己的长子被六女套走了一只灯笼。好在扶苏素日不在意金银玉器,更不用说女儿家喜欢的蝉翼纱灯了。

      ……

      咸阳宫。

      年轻的卫羽行走在宫道上,怀里抱着几卷竹简,身边的宫人也抱着一堆竹简。这都是官员们上奏的文书。卫羽刚升迁符节令,又因老尚书令病隐,兼摄尚书令事。虽然符节令只是少府属官,但十八岁不依靠祖荫有如此官职,实属少见。

      他自小喜爱研习文书,会写一手漂亮的秦篆,行事稳重。秦王政极其喜爱书法好的官吏,偶然见到他的字迹,便将人调到章台宫来。中车府令赵高、廷尉李斯书法亦当世闻名。

      擢升后俸禄多了,烦恼自然也多了。譬如他现在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天天陪秦王政劳碌,忙的人都憔悴了不少。

      可是大王尚且一声不吭,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这样想着,他快走几步,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符节令请留步!”

      卫羽回头看去,只见锦衣华服的少女疾走过来,脸蛋圆圆,水杏眼,只有十二三岁,身边跟着几个宫人,不是秦王长女还能是谁?

      卫羽此时急着送文书,便将怀中文书交给身边宫人,让他们送去了。

      “公主。”卫羽敛衽行礼。

      “符节令今日还可以教我篆书吗?”嬴阳媛仰着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今日……恐怕不行,这么些文书要臣处理呢。公主,可否改日?”卫羽感到为难。

      嬴阳媛却有些不满,嘟囔说:“你自从做了符节令,又兼了尚书令的职务,一日忙过一日,我已经一、二、三日没看到你人了,四、五、六天没有学篆书了!”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数。

      卫羽被她逗笑了:“公主要习文书,何不求教博士、儒生?臣本来不是做这个的。”

      秦国的公子、公主都是有学堂的,但是公子们一月去二十五日,公主们轻松一些,只要十五日。学堂有学者讲授课程,诸子百家都讲一点,但还是以商鞅、韩非的学说为主。

      “那些老古板,我才不要他们。”嬴阳媛哼了一声,儒生们的规矩多的很,她又不是傻子。

      卫羽低下头,问:“公主要怎样?倘若误了事,大王责问臣怎么办?”

      嬴阳媛这会嘴快,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你要是做了我的郎君,君父怎么会责问你,不仅我们可以日日见面,而且……”

      话没说完,卫羽已经跪下来:“臣是草莽之后,愧得大王倚重,忝列朝臣之中,已是祖辈积下来的福气,又岂敢肖想王女。李家子身份贵重,尚公主却不得,何况臣一小小符节令。公主勿再复言。”

      嬴阳媛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居然是为了拒婚:“这都是什么话!你糊涂,你不是贵族之后,就从父母开始追封,封完也就是了。廷尉不过一荆地书生,如今做了官,还不是凭他有才学?以你的本事,不用说符节令,少府也做得!”

      卫羽仍然坚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的婚事自有大王做主。公主的名声金贵,若因臣而名声有损,臣万死难辞其咎。”

      “好,那我回头便和君父说。要是拿到了赐婚的旨意,我看你该怎么说。符节令大人跪这么久不起来,是喜欢这砖吗?”嬴阳媛说到这,挪揄地看了他一眼,脚步轻快的走开了。

      卫羽一惊,没想到自己两句话,真让公主去请旨了。真是弄巧成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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