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怀棠》归耘

10、第 10 章

　　今日谢瑾珩说要去榷马场，一早便不见了踪影，这榷马场是专门与外邦交易官马的市场，由茶马司所置。
　　天已经三更了，谢瑾珩还没有回来，我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突然一阵响动声，一个蒙面的黑衣从窗子里翻了进来，我退后两步。
　　那人扯下了脸上的布：“是我。”
　　谢瑾珩白日去了榷马场附近探查，见周围守备森严，不仅有茶马司的人，还有西虬的士兵，他本欲趁着晚上潜进去，没想到遇上了一位黑衣人，看那人出手的招式像是江湖之人，两人过手不分上下。
　　我见他肩上一片濡湿，因穿着黑衣看不出来，他脸上也未有任何的痛苦异色，走近些才发现他受伤了。
　　我从包袱里拿了金创药，解开他身上的衣服上药，拇指长的伤口带肉翻开，触目惊心，看深度应该是被刀剑所伤。
　　我用毛巾把伤口周围的污血拭去，发现除了这道新添的伤口，谢瑾珩的背上还有好几条陈年旧伤，大小不一，像蚯蚓似的。
　　将军百战身焦骨，战士旌虏亡未还，我心中升起一股苦涩，以前总觉得他浸染在这诡谲朝堂，庙算无遗，如今看到了这些伤疤，我才实实在在感受到他是一位于敌军冲锋陷阵，用这一身躯骨保家卫国的四军将帅。
　　他见我没动静，侧着头问道：“怎么了？”
　　我道没事，然后把金疮药粉洒在伤口上，做了包扎处理，谢瑾珩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彬县县衙，县令吴自楠正忙着征税事宜，忽然小吏进门来报：“大人，门外自称有一位您的故人来访。”
　　吴自楠放下笔，疑惑这偏远之地会来什么故人，于是让他把人请进来。
　　“听闻吴县令到任仅一年时间，就政声鹊起，深得彬县百姓爱戴。”
　　吴自楠见这人有些眼熟，但不知为何想不起来：“不知姑娘是？”
　　“乾元十六年九月，吴大人曾到府上，受过小女子一杯清茶。”
　　县令吴自楠乃乾元十六年进士出身，父亲曾对他有提携之恩，那日他来陆府拜访父亲，我曾见过他一面，因无意间听到他与父亲谈论四时养民生息之事，深感敬意，便亲自为他奉了一杯茶，当时父亲对他评价：高亮不阿，守心如一，为官必政勤洁廉，爱民如子。
　　吴自楠大惊，随即禀退了屋子的众人：“陆小姐，你......你还活着！”
　　我告诉他其中的缘故，又向他禀明来意。
　　吴自楠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陆小姐，这彬县茶政混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也在暗中查访了许久，可查到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证据，就在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说有一批新到的军马要被转运走，于是昨晚派了一名心腹前去马榷场去探查，没想到遇上一武功高强之人，还负了重伤。”
　　原来昨日谢瑾珩遇上的那名黑衣人是吴县令的人，既然他也在查茶马司的事，那此事就更好办了。
　　拜别吴县令后，我把已有的证据带了回去，告诉谢瑾珩今日和吴自楠谈的结果。
　　没想到他逐字逐句地看完了，然后从其中挑了一些关于半春楼有损百姓利益之事，他让我明日再去一趟府衙，顺便带给吴自楠一句话：引蛇出洞。
　　今日彬县城吵吵嚷嚷的，街头百姓议论纷纷，半春楼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百姓都在振臂不平，要求严惩奸商。
　　昨夜，吴自楠按照计划派人连夜把半春楼与官府勾结，设局起价坑害百姓的证据印了数百张，贴在大街小巷，果然今日一大早便有众多百姓到半春楼鸣不平。
　　呼延祁见状不妙，马上让唐应祥去茶场把那几批茶叶运回赤都。
　　我和谢瑾珩在对面的楼上纵目而下，半春楼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倒了杯茶推到我面前：“这几日喝的都是半春楼的茶，尝尝这本地的茶叶怎么样。”
　　他自先啜了一口，道：“这彬县的茶过于厚重，差了些层次，待入喉片刻后才觉唇齿留香。”
　　这等关键时刻他还有闲心品茶，我暗自腹诽，但他一抬眼，双目相视，我竟不由自主地也端起茶杯尝了一口，果然入口苦涩，但喉韵回甘，一下让人心静了不少。
　　不一会儿，覃政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吴大人这是何意？你就不怕我到王大人那儿参你一本，治你个妨碍公务之罪！”
　　吴自楠拱手道：“覃大人，这茶马之职虽在你茶马司，但有人告呼延祁犯逃缗之罪，这征税之事可是本府所辖。来人！把呼延祁给我拿下！”
　　覃政怒道：“我看谁敢！”
　　平日里覃政也有不少货是从这呼延祁这里过手的，若是他真落入到这吴自楠手上，保不齐他会把背后之事给捅出来，覃政眼珠一转，向旁边恶弓箭手使了个眼色。
　　突然，一支利箭直飞向呼延祁而去，离目标只有寸步之隔时，却被一个茶杯被打落在地。
　　还未等众人侧目，便见一队兵马浩荡而至，铁蹄铮铮，列阵俨然，为守的正是本州刺史张含之。
　　我见李狸也跟在一旁，没想到这几日他是去搬救兵去了，怪不得谢瑾珩一副淡然若定的样子。
　　唐应祥以及手下十几人都被卸着胳膊押到面前，李狸道：“吴大人，我们在县城外不远的山场里共查获茶叶三万斤，为首的已经招认了是彬县茶马使覃政勾结西虬茶商呼延祁私下买卖。”
　　“大人，冤枉，是他污蔑本官！”
　　“奉陛下旨意查办彬县走私茶叶和瞒报军马之事，把这些人全都押入大牢房！”
　　覃政此时已经吓得满头大汗，连忙丢弃兵械跪地求饶，呼延祁见状欲咬舌自尽，被李狸一把擒住了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