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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彬县位于宁州的西北方,是西虬与我朝边境交界之处,虽是我大邺辖地,但胡人众多,易市互通有无,以本地的种子、盐、绢、缎、布、茶、瓷器换取西虬的马匹、骆驼、毡毯、甘草、麝脐、硇砂、红花等物,而其中最重要的流通品便是茶叶,只不过太祖皇帝设立了茶马司,明令茶叶由官府专治,收购来的茶叶一部分定额定量换取战马,剩下的用于对边贸易,可是茶叶的定价被官府抬高,买卖也就无人问津,于是茶叶走私盛行,一来大邺的茶商可躲过朝廷的层层征税,二来这西虬不产茶叶,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争相抢购此物,原本五十两一封的普通茶叶,倒手一卖可赚上百两,诸如“龙芽”“雀舌”此类珍贵的级品,更是千金难求。
      此刻谢瑾珩一身锦衣华袍,金冠玉带,风姿逼人,而我穿着江南特有的金丝薄烟云锦做的衣裳,绾髻点珠,金玉加身,路上谢瑾珩还雇了两个丫鬟和六个仆从,一行人大张旗鼓地进了彬州城。
      到了之后,谢瑾珩让李狸找了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仙客来,招摇地住了进去。这几日我们虽住在一间房,但谢瑾珩却保持君子风度,主动地搬到了软榻上,可谓楚河汉界分明。
      我见他手中一直捧着兵书,双眸专注,脸色丝毫没有着急之色,问道:“杭老板这几日出足了风头,到底何时去找呼延祁?”
      这几日城中的百姓都在传江南来的杭老板不仅是个多金大方的俊朗公子,更与夫人伉俪深情,羡煞旁人,在这彬城里引起了不少风波。
      他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褶子,不急不慢地说道:“鱼饵放出去了,鱼儿自会上钩。”
      果然,第二日呼延祁便派人送信到仙客来,邀请我们到半春楼一叙。
      这半春楼位于城西,表面上是个茶铺坊子,持了官府的茶引做些零散茶叶的买卖,其实是呼延祁在彬城的据点,走私的茶商都会在他这儿交易。
      马车停稳后,谢瑾珩先下了车,又伸出手来扶我,我下意识地搭了上去,这几日扮演夫妻恩爱的戏码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半春楼的掌柜眼尖,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杭老板,杭夫人,有失远迎,楼上请。”
      谢瑾珩扔过去一锭银子,问道:“掌柜的,怎么称呼?”
      他半躯着身体,笑弯了眼,回答道:“怕脏了您的口齿,小的贱名唐应祥。”
      “唐掌柜,以后免不了多有叨扰。”
      他连道客气,然后又引着我们上了三楼。一开门只见一个长脸宽额,蓄着大胡子的胡人,此人便是呼延祁,他自从两人到时,就一直在楼上暗中观察。
      前日西虬来消息,索罗王子要求尽快把这批茶叶运回赤都,可自从宁州的碧远堂出事后,大邺那边也似乎谨慎起来,如今离王子要的数量还差上不少,他正为此事焦头烂额,真不想这几日城里来了个江南茶商杭老板。
      按照平常,半春楼只接待有“信符”的茶商,若是没有“信符”,茶叶通关风险较大,他半春楼可不是什么买卖都做的,只是这次事有从急,呼延祁也顾不得许多,不得不亲自出面相邀。
      “杭老板,杭夫人,幸会幸会!”
      “呼延老板客气了。”
      几番寒暄之后,谢瑾珩把提前准备好的信函拿了出来,“这是上京城的贵人介绍我来的,说是能与呼延老板做一桩大买卖。”
      只见呼延祈眼睛一眯,脸色变得警惕起来,然后接过信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反复确认,随后他又拿着那信在蜡烛上烤了烤,印间浮现出暗纹。
      他肚子里盘算了一番,随即又赔笑道:“杭夫人,旁边是茶室,不如请夫人移步去旁屋喝茶解暑。”
      我没有想到呼延祁这么谨慎,和谢瑾珩交换了眼神,然后跟着婢女出了房间。
      呼延祁把信又折了起来,不慌不忙地给谢瑾珩满上茶,问道:“听说王大人前些日六十大寿,杭老板可否前去?”
      “小弟此次去上京城就是专程给王大人贺寿,顺便再请王大人给开了条路。”
      “听说王大人得皇上和太后赏赐,还得了御赐的朱笔福禄双全四个字,可是真的?”
      呼延祁一边说一边用手捋了捋翘起来的胡子,观察着谢瑾珩的反应。
      谢瑾珩一脸正色,煞有其事地回道:“呼延老板哪里来的消息?那日圣上身边的李大监前来王府宣旨,小弟虽隔得较远,但那联扁上裱好真真切切是墨笔题的福寿双全四字,又怎么会是朱笔福禄双全呢?”
      呼延祁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会儿,豪爽笑道:“这彬县离上京距离上千里远,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让杭老板见笑了!”
      一番试探后,呼延祁终于进入了正题,“杭老板这五万封数目可不小啊,即使有王大人的“信符”,但这么大批茶叶实在太显眼了,届时通关可不容易啊!”
      “呼延兄,此事小弟早有打算,等回去后我让庄子里的人将茶叶制成茶砖,然后伪装成木材运往彬县,然后再花点银子在各地商路要津打点一番,想必出不了什么差错。”
      呼延祁肚中思量了一番,觉得此法可行,拍手赞道:“杭老弟这招真是高明!”
      谢瑾珩见他不像刚刚那样戒备,又示好地说:“如今有了这路子,不再向官府缴“茶三税”,这多出来的自然是要孝敬呼延兄,不过……”
      呼延祁一听有利可图,连忙问道:“杭老弟有何顾虑?”
      “我夫人家中也是茶商世家,若是此路走通了,以后便可和呼延兄做更大的生意,只是不知道呼延兄吃不吃得下这么多货?”
      呼延祁听出了他的意思,拍着胸脯道:“杭老弟,你有所不知,半春楼背后可是西虬的大人物,莫说你这五万六万的,就是十万二十万我也可尽收囊中。”
      谢瑾珩扫了他一眼,笑了笑:“那当真是小弟孤陋寡闻了!”
      谢瑾珩和呼延祁在房间里聊了约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便相谈甚欢地出来了。
      送走两人后,唐应祥进来屋子,问道:“主人,此人可有蹊跷?”
      呼延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赞赏:“这位杭老板看起来年纪轻轻,倒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唐应祥略有所思:“主人,那边催得急,要不把茶场的那批存货先送回赤都,待到杭老板的货到了后,再运回去。”
      呼延祁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只是若是这样,一来在索罗王子面前显得他办事不力,二来分两次实在太过折腾,他刚刚问了杭老板,那五万封茶叶最迟一个月就可抵达彬县。
      “先等等,一个月后也不迟。”
      回到客栈后,谢瑾珩告诉我他怀疑呼延祁背后之人可能是西虬的王室,不然不会有这么大能力收购如此巨额数量,二十万封足以抵得上西虬整个国家一年的耗量了。只不过那呼延祁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心细如发,谢瑾珩多番试探他始终不肯透露茶场的位置。
      我正欲开口,谢瑾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我向窗外看去,只见外面似乎多了个黑影,这难道是呼延祁的人?我警惕地看着他,问怎么办。
      他笑了笑,又装成一副公子哥儿模样:“娘子,为夫今日有些累了,过来给我揉揉肩。”
      他见我不动,又用眼神示意了门外催促着。
      我走了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用大拇指按住了他肩膀上的两个穴位,在这处使上巧劲儿,任凭你是个两百斤的壮汉也会痛得流泪。
      “怎么样?”
      “对.....对......真舒服......”
      我见他皱着眉一脸痛苦,却还要装作享受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活该!
      谢瑾珩知道我是故意的,于是一手按住我,一手熄了灯,“娘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
      他一把把我压倒在床上。
      我低声警告:“唉,你别得寸进尺啊!”
      他嘴上噙着笑,小声道:“一会儿等人走了,我就起来。”
      等了片刻,见他没动静,我侧过头去,他正惬意地闭着眼,似乎已睡着,凕空中的溶溶月色,透过窗牖漏下来,仿佛匝了一地的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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