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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绘春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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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地处西北,冬日更冷,进城这日阴雨连绵,寒风刺骨,一行人在随州城最好的客栈住下。
天气阴郁不堪,如此一来鸿来客栈正堂内坐了不少茶客,门槛处积水成洼,不时有人抖着伞进来。
“一夜之间,这照灵山上的阵法全数破除,从一座固若金汤的灵山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荒山,这山上的歹徒啊,不就无处可逃了吗。”
邻座一男子转头道:“据说山上的人都死光了,太邪门儿了……”
“七年前的鬼面人重现于照灵山,陈年旧账不易结啊。”说书人老者故意吊起胃口,倒是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轻啄。
鬼面人!?那便是……离魂宫!
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眼底犹见惊奇。
说书人见茶客们抓耳挠腮不得其解,这才呸了口茶叶开口,“山匪前一日还下山为非作歹,你们猜这帮不长眼的掳了谁去?”
一番铺垫后,将众人兴致推至高潮。
卫青几乎忍不得,要拔剑上前把人赶下来。
“公子,这些事如何就传到这些人耳中了,也太不忌讳王……公子了……真是岂有此理。”
李近雪长眸盈着笑意,拿扇柄拦在他胸前,“听着还挺有意思的,你别妄动……可惜来晚了,没听全。”
照灵山一事的细节只有他们以及苏孑衣还有古溪知县府的人知道,朝廷顶多只清楚苏孑衣在古溪出了点意外。
“官字两张口,摘了上面那顶帽子却没管住下面两张嘴,可惜。”
卫青愤恨道:“早知道就该把那知县的脑袋也摘了!”
那厢,说书老者一语解惑,“——掳了那国公府小姐苏孑衣。”
“这……”
底下人面面相觑,反应快的脱口道:“难道跟靖王有关……”
“说不定是,你想想苏小姐跟靖王是什么关系,苏小姐遇险最着急的肯定是靖王。”
“第二日照灵山便被鬼面人……”
“真狠呐,山头都恨不得削平喽。”
“难道说靖王真的跟……有关系?”
说书人:“照灵山被清洗后,苏小姐也被一人安全送了回来。诸位又猜,这送苏小姐回来之人是谁?”
“谁?”
说书人哈哈一笑,“欲知后事如何?”
众人泄气嘘道:“请听下回分解!”
鸿来客栈占地甚广,楼高三层,一层是为正堂,供来往客人用餐品茗,正中设有歌舞用锦台,二层设雅座,三层为住店居所。
客栈内人来人往,人声嘈杂,雅座前纱帘被缓缓放下,内里一片朦胧静谧,李怀安靠在雕栏处,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掂着花生米。
先前一直听这老者说书,颇有意思,没成想还等来了李近雪。
眼睁睁看李近雪一行人在底下落座。
在古溪县耽搁了时间是要比自己晚到几天。
乌落也是刚刚得了消息,附耳过来,“人是三更雨送回来的。”
捏着酒杯的手忽地顿住。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怀安轻描淡写道:“有意思,离魂宫宫主亲随把人送回来的……这苏孑衣也配?”
红衣牵机,离魂宫宫主最亲近的下属,居然屈尊一座荒山救人,还亲自送了回去。
李怀安想想都觉得大材小用至极。
然而他若是知道当夜不光三更雨在,就连向来不现世的离魂宫宫主都去了小小照灵,怕是连下巴都要惊掉。
视线重新落回堂下——阿沛坐在李近雪左手边,正在为他斟茶。
李怀安嗤笑一声,倒还真让她在李近雪身边待住了。
——
一阵香风飘过,卫青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女子往李近雪怀里倒的身子。
女子晦气地拍了拍卫青碰到的地方,嗔怪道:“拿把剑了不起啊,以为谁怕你,别碰老娘!”
如今天下佩剑行走的人不少没什么稀奇的,还真不一定能唬得到人。
卫青不理会女子,抱臂站回李近雪身边。
美目在李近雪和阿沛间转了一圈,紫胭曼声道:“这位哥哥一看就不是随州人,随州的水土可养不出哥哥这样俊的人。”
阿沛幸灾乐祸地瞟了一眼李近雪,原以为自己已经装得够让人恶寒,没想到人外有人。
紫胭一双媚眼直直地看着李近雪的脸,如果视线能冒火花,这会儿应是要燃起来了,“今日遇见哥哥是奴家的福气,不如让奴家陪哥哥喝几杯?”
紫胭说着就往李近雪身上挂,李近雪颇有风度地回之一笑,疏离不失涵养。
卫青替他把人赶走,末了一脸不争气地看着阿沛。
一旁安静喝水的阿沛不明所以。
“这永醴坊的娘子还真是豪放啊,人长得也是真美……”邻桌一食客评价到,又瞟了一眼被搭讪的李近雪,“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解风情的。”。
同行之人哈哈笑道:“美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有自知之明才行。”这位公子身边已有佳人相伴,比紫胭姝丽不少,明眼人都知选哪个。
李近雪不理会其他声音,“茶好喝吗?”
阿沛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茶水,这才抬头,“公子,鸿来客栈的茶还将就,您觉得?”
李近雪生生忍住想拿扇子敲她头的欲望。
卫青扶额:“公子是在问你茶的好坏吗!”
阿沛眨眨眼——难道不是?
卫青叹叹气,突然怀疑起选她跟公子出来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她明明是公子的爱妾啊,竟然能眼睁睁看其他女人勾引公子不为所动。
这哪里正常了?
李近雪长眸似笑非笑,嘴角轻抿。
自雪地一吻后,李近雪越来越喜欢用这种眼神看她,就好像明知道你是故意勾引,他也不再回避,而是比你还要直接,让原本游刃有余的阿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公子,下次阿沛会注意。”
木头!
回廊后那女子还没走远。
“紫胭,过来送酒而已,别惹事。”
紫胭目光好不容易从李近雪身上扒下来,“我看他身边那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像是一对儿啊。哪里就叫惹事了。”
“我反正管不住你,”一同过来的嬷嬷拿她没办法,松弛的眼皮一抖,“别太过火了就是。”
紫胭娥眉轻扬,朱唇饱满,眼里隐有暗光闪过。
——
转过拐角,一只手拦在阿沛身前。
“姑娘,公子有请。”
阿沛冷淡打量对方——李怀安的人。
没想到他动作还挺快,能探到李近雪往随州的消息,还能不走漏一丝风声地秘密赶到随州,看来李怀安也不是一无是处。
室内琴女被挥退,李怀安这才悠悠从屏风后现身。
“阿沛姑娘,近来可好啊?”
原本不想理会李怀安,未免节外生枝,阿沛还是来了。
女人一改美人戏的轻浮娇丽,穿着月白素绒袄,并不十分精致却清冷非常,李怀安简直无法想象这和数月前被众人亵玩的女人是同一人。
她似乎有很多面。
还是说这就是离魂宫杀手的本事。
阿沛不欲与他多说,李怀安也省得,开门见山,“阿沛姑娘,当初若非我从中牵线,你也不能如此顺利地留在李近雪身边,”见阿沛眉目冷淡,李怀安笑道:“当然,离魂宫的本事通天,在下不敢居功,只是……”
李怀安语调轻扬,隐有转折。
“好不容易探得霏仙图在随州的消息,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着实令人着恼啊。”李怀安眯眼一笑,紧紧盯着面前垂目的女子。
“不知阿沛姑娘日夜待在李近雪身边,可有何线索?”
原来如此。
阿沛思索一阵,随口道:“等待靖王动作,他会告诉你霏仙图的下落。”
言下之意便是让李怀安密切关注李近雪的动向,李近雪在意之处必然与霏仙图的下落有关。
可时间不等人,若是一举一动还要受李近雪牵制,未免太过被动。李怀安思来想去还是将一双眼看定阿沛——
阿沛低眉顺眼却又冷淡无觉的模样着实勾人探索,李怀安视线不知不觉被女子轻抿的柔唇吸引。
李怀安隔着桌子缓缓靠近,“我想阿沛姑娘也明白一个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或许是对方太过炽热的目光让阿沛不习惯,阿沛不着痕迹地错开眼,她习惯了忍耐好歹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见阿沛没反应,李怀安心下顿觉有趣,想到什么,忽然恶趣味道:“听说李近雪没碰过你?”
阿沛眼眸一动,似乎对这样的冒犯也不在乎。面上平静,唯有睫下的小痣鲜艳,眼眸低垂,明明没什么勾人意态,但总能被她引出些隐秘欲望。
李怀安感觉下腹一阵灼热。
——不知道眼前这位是离魂宫的什么角色,然而无论如何离魂宫的人可千万碰不得。
阿沛转念一想,李怀安的目的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套话,霏仙图于她而言无足轻重,告诉他了也无妨,或许还可以让李近雪的随州之行不那么顺遂。
一直到她背影消失,李怀安移开眼,不知在感叹什么,“可惜了。”
乌落:“王爷,她的话可信吗?”
室内线香缥缈,李怀安慢悠悠道:“信她一回也无妨。”
随州谢家是吗。
——
回到楼上,只见李近雪所住的房门轻掩,门前聚了不少人。
“这,老夫只能暂时为公子抓一副清心贴,只是……永醴坊的媚酒无解,恐怕还是要……”老者面对卫青的黑脸满头冷汗。
“庸医!再去找!把随州最好的大夫通通给我找来!”卫青沉着脸吩咐。
他目光闪烁,脸上杀意必现,“永醴坊,好大的胆子!”
几个随行侍卫也不免有些抓耳挠腮。
待阿沛一走近,原本说话的人停了下来,尤其是几个小丫鬟,此时小脸微红欲言又止地看着阿沛。
卫青见阿沛过来,剑眉一竖,“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时刻跟在公子身边吗?!”
阿沛疑惑地环视,“怎么了?”
鸿来客栈掌柜见过阿沛,白天一直跟在李近雪身边——两人原本就很登对。
此时见到阿沛就如同看到救星了一般,掌柜打圆场,“姑娘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事儿好办了,只消……”
卫青脸涨得通红,“不知羞耻!”
掌柜汗然一笑,永醴坊的娘子都敢对这位公子用媚酒,可见露水姻缘本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何况阿沛不就是这位公子带在身边的女眷吗,又有何不可,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掌柜的只觉得这黑脸侍卫不解风情。
阿沛这才从玉儿断续解释里知道,李近雪沐浴用的水被人倒了媚酒进去。
媚酒,醉人醉情,催情发欲。
阿沛眉眼浅淡,不认为此事是何要事,思考着或许可以把李近雪打晕。
卫青迟疑道:“不行,你不能进去。”
“哎呀我说,这位小公子就不要再拖了,永醴坊的东西药劲儿可猛了,我看您家公子那文弱模样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那方侍卫又领了新的大夫匆匆上楼。
房内忽然传来一道微弱声音,犹如蒙了薄纱的碎玉落盘,“让她进来。”
小丫鬟们脸更红了,卫青恨恨地看了眼阿沛,又不好违逆公子吩咐,只好咬牙道:“好生伺候公子!”
还不等阿沛站稳,门就从外面被人关上了,外间同时传来卫青赶人的声音。
房间内还有些不散的水雾,水迹从屏风后蔓延到正中。
李近雪披衣靠在榻边喘气,身上些许地方被水浸湿衣料贴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肌理曲线。
迷蒙间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李近雪睁眼看过去,抑不住的面色潮红,双眼迷蒙,虽强自忍耐,还是从飞红的眼角溢出春情。
这一眼倒是看得阿沛怔住。
顺手扶起榻边被带倒的圆凳,阿沛迟疑着走过去。
甫一靠近就闻见了他身上的潮湿甜香。
阿沛身上还带着外间冰冷的气息,一靠过来李近雪感觉周身寒毛竖立,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想靠近,要想把她身上冰冷的气息全部纳入自己身体。
就好像沙漠中踽踽独行的人终于走到了绿洲旁。
李近雪重新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想要坐起身子。
阿沛见李近雪移动得很艰难,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他,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臂,李近雪再也忍不住地溢出一声惑人心扉的暧昧低吟。
这一声仿佛将时空割裂,阿沛这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境地,李近雪又处于什么境地。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李近雪,浑身上下散发着柔软脆弱,好似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李近雪胸膛起伏,看着阿沛的眼含雾带怯,阿沛不明白那一丝隐隐的怯从何而来。
似是有很多情绪藏在其中,无从宣泄。
李近雪坦然坐在她面前,凌乱的雪衣散开,露出他细长的脖颈,裸露的胸膛上是两根冷白的锁骨,汗湿的黑发缠绕其上,他身下未着寸缕,阿沛可以清晰看见他昂扬的隐秘。
视线却被他胸前一处伤痕所吸引。
阿沛目光清浅,不带任何情欲地盯住了那道疤痕——一道贯穿剑伤。
李近雪却好像被她的视线烫着了,手掌忽而抬起她的脸,阻断了她的视线。
感受到他手指的轻颤,阿沛没有反抗。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面上,李近雪鼻尖蹭着她。
“闭眼。”
颤抖的声音响在耳边,阿沛依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