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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甲部牌章 ...

  •   捅破喉咙的锐痛刺穿赵猛洁的大脑,痛感有如实质。温热的煞气流进双眼,很轻,也很慢,赵猛洁能感觉到被流过的血肉放缓痉挛,绞痛逐渐变为胀痛,再慢慢淡化为朦胧的闷痛。
      到最后,他似乎只像大哭一场,双眼微肿,却不再能体会那些恍若隔世的痛了,思维能力也随之回归。

      这次闪回和之前不同,出场人数极多。

      方莱、朱群力、谢老,这三个他都记得,加上朱群策和赵国妍,近四年来,他的交友圈也就局限在这几个人中。
      只有小阁守谢不敏是他忘记的。
      但放出这么多人,只为让他想起谢不敏,不太合理。除了失去的记忆,闪回一定还有其它作用……

      头顶有声音落下来,问:“醒了。”

      赵猛洁不答。

      煞气仍在流过双眼,没有要停的迹象。

      他感觉不大对劲,手摸索上去,停在窦九章胸前,隔着血袍压进一点血,探了一下这人体内的煞气。
      ……探不到底。

      怎么这么多?

      他勾开盖在脸上的手指,半睁了眼,血瞳微微一亮。
      五楼已经被打穿了,楼上一片沉寂。
      黑液像血,又像瀑布。
      整整三层地表都被打碎了,窦九章吞噬掉所有凝结成地表的煞气。

      只剩六楼。

      “我看到的这些记忆碎片,”赵猛洁轻声问:“是你控制的吗。”
      “不是。”窦九章答。
      “游戏呢。”
      “……算是。”

      赵猛洁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他低下头,脸颊不小心贴到窦九章的颈骨。

      男人颈骨线条明晰,但不知为何,皮肤间化开一大片流动的黑色烙印,烙印从黑色褂袍下探出来,一直游到锁骨周围,在颈间露了些游动的边线。
      烫。
      这是赵猛洁的第一反应。

      骨子里还渗着从噩梦中带出的冷意,窦印隔着两人相贴的衣料,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量,让他有点晕乎乎的。赵猛洁咬了下牙,费力抽回神智,要推开窦九章。

      楼上突然一震,窦九章背后蓦地漏出一道煞气,那煞气如同横刀割过,贯穿了窦九章的肩背,从腰部渗透而下。

      赵猛洁眼中再度浮出红光,见六楼一片混沌,楼顶中央悬挂着一只巨大的虫母,虫母的肚子在墙壁上无限增殖,高高隆起,随着镭射光黏液的滑落,肚子里掉出一只又一只螳螂。

      这些螳螂,都长着唐姚的脸。

      六楼电梯边,窦九章的蜡像被蛛网拦腰截断,白色蜡液融了一地。
      “……我上楼,”
      赵猛洁抵开窦九章:“你去捞人。”

      他顺着电梯翻上去,身影倏地消失。

      窦九章留在原地,目送红袍消失,摩挲着手里的墨镜。

      墨镜的主人离开得有些慌乱,忘了带走这个小配件。配件陪黑镜打了八九年副本,从不离身,现在却仓促地落在外人手中。

      “外人”看了墨镜好半晌,才将墨镜仔细收到怀里,听话的去捞人。
      ……
      教室里一阵兵荒马乱,唐姚把三人拉下去,却没有暴起杀人,依旧在安静地刻着那只“草鸡”。
      苏梓岑坐在地上,呆呆地抬头看她,另两人缩在两米开外,一动不敢动。

      詹尧和沈谦宁蹲在漏洞边,被红雾隔着,灵力打不下去,只能束手无策地旁观。

      柯珂拔腿跑出教室,正撞见窦九章回来,大喊:“赵猛洁呢!让他来救人——我操不对,你怎么下来了?!”
      詹尧闻声抬头,眼中白光亮起,一愣。
      六楼像被罩进一个黑色大缸中,煞气完全包裹了整个楼层,无法透视内部。
      他问窦九章:“要去帮忙吗?”
      沈谦宁想起楼上那些怪物,顿时紧张起来:“我哥在楼上?”
      “嗯,”窦九章挽起袖口,“你们都去吧。”
      柯珂转头冲出去。

      漏洞下,唐姚眨了下眼。

      头顶多出一道煞气冲天的深影,影子内部阴暗斑驳,不知吞噬过几万煞鬼,竟比她这种死掉三年的人煞气还重。

      死煞互通,窦九章能看到血蜈蚣的记忆;活煞互不相融,红雾拦在漏洞周围,窦九章想破开红雾下去捞人,必须杀死唐姚,吞掉唐姚身上的煞。可他没动,只垂眼看着腕表,似乎在等待什么。

      直到六楼传下一道很轻的钟声,悠扬的佛经颂词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唐姚身体骤然一散,化为红枫林色的煞气,无声消失——这居然是一道分身,一道没有攻击能力,作为“诱饵”将人牵制在一楼的分身。

      赵国妍盯着分身留在桌上的蜡像。她眼睛很正常,不像赵猛洁,视物能力有偏差。

      那蜡像不是草鸡,分明是一只色泽鲜艳、体态张扬的凤凰。

      ……

      赵猛洁翻到二楼,对着顶到三楼半空的“尸山”端详五秒,转身看电梯门。

      输入0406的密码表上,挂着一把刀,与博物馆中一模一样的短刀。

      第一次看到它,大家都认为这是某种符合请神除鬼的“体系”的提示,看到它,代表他们找对了下一关的位置。可听苏梓岑讲完杨劲华,赵猛洁却觉察出一点偏差的味道。

      杨劲华是一个惯用权力差、地位差、信息差,意图对学生进行侵害的高校男领导。在苏梓岑的概念里,他是一个对唐姚进行过性骚扰的男性。
      但在唐姚的拟化中,却只把他当成一只蜘蛛,用那一层薄薄的肉膜“控制”唐姚的躯壳。

      似乎在唐姚的意识里,相对于性缘上的不平等,她更在乎权力、地位、信息上的差距,而这些,和整套高校的运转体系分不开。
      荒谬的博物馆线上打卡、荒谬的社团招新、荒谬的黑幕——

      在唐姚的意识中,“刀”这种意象如果出现两次,过于贴合“符合常规游戏提示”的概念。

      另一点:油画颜料和蜡像社团的招新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一支画笔,一柄雕刻刀。

      能造出一只“草鸡”。

      赵猛洁不了解做蜡像的全过程,但唐姚在雕那只“草鸡”时,除了其他的零零碎碎,手边的确是放了这么两个东西。

      刀上挂着绳子,他拎着绳子转了一圈,在刀背按到一条轻微的凸起。

      赵猛洁反握短刀,在手心划开一条刀口,灵力渗入刀身,倏地一震。

      蜡像碎片轻飘飘的,落了满地。

      在他手中,静静躺着一只沾血的画笔。

      一滴蜡液从六楼滑下,“啪嗒”一声,砸在赵猛洁脚边。
      他亮起血红的双眼,穿透楼上层层阻碍,看到窦九章被割断的蜡像慢慢融化,深黑煞气顺着蛛网传送进虫母体内,被虫母吞噬干净。

      煞气是窦九章的。

      赵猛洁皱了下眉,收起画笔,纵身翻进六楼,入目一片昏暗。

      血瞳闪烁,他踩在遍地湿滑的黏液里,看到悬挂在墙边的无数只裸体螳螂,螳螂长着唐姚的脸,身体被光滑的蜡液外壳包裹,掉下粘稠的白液。它们安静地挂在墙上,因为听不到外人的脚步,没有动弹。

      血链从背后无声落下,滑落腰腿,勾住细白的脚腕。赵猛洁屏气抬头,看向嵌入墙顶的那只虫母——

      虫母八条大腿狠狠嵌进墙顶,扎出八只大洞,暗色煞气源源不断地渗出来,钻入螳螂体内。煞气源头一致,只要杀死虫母,其他螳螂自然会消失。

      螳螂外围,无数道透明的蛛网钉在墙上,横在大厅中央,保护着墙顶的虫母。

      这蛛网极其锋利,此前识别到窦九章蜡像中的陌生煞气,瞬间将其割断。

      赵猛洁身段纤瘦,落地毫无声响,在一条条锋利的蛛网间流动,几个呼吸间就穿越了半个大厅,距虫母只剩三五米距离。

      突然,电梯里传来低骂,柯珂在一片漆黑中磕到头,砰的一声。

      赵猛洁脚下急停,心道不好。虫母头部蓦地闪过一道红光,挂在墙边的蜡液螳螂骤然支起镰刀状的附肢,纷纷朝电梯涌去!

      身前蛛网还剩三支,横在赵猛洁的大腿、胸骨、唇边,他蓄力一跳,直直冲向顶端的虫母,蛛网瞬间割断皮肉,体内筋骨骤断。

      凤凰血却迅速生出新的皮肉,裹紧断骨,腰后血链临空崩直,朝虫母迎头扎下!

      然而血瞳闪烁,在螳螂群的嘶声尖叫里,赵猛洁的视野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虫母被煞气裹住的脸。

      那脸无比熟悉,是抱着幼年的他流下泪、又在他身上画出朱雀杀阵的女人……

      那是他母亲的脸。

      链条当空一偏,捅入墙顶。

      断裂的骨头支撑力不足,赵猛洁大腿弯曲,骤然跌倒,虫母头部的红光照在他失神的脸上。一只螳螂听到虫母下方的声响,半路改道,硕大、红色的眼球顶到赵猛洁脸前,高高举起尖锐的镰刀。
      “……”
      冷光在赵猛洁鲜血淋漓的脸上闪过。

      “小心!”柯珂叫道:“詹尧!”

      “不行,都是活物,无法解构!——”

      唰啦。

      另一道血链冲破腰后,捅进螳螂的脸。

      眨眼间,无数道血链从红袍中分离,刺耳的金属嚓声炸开,精准穿透每一只奔向电梯的螳螂。
      柯珂的叫声半途夹断,卡在喉咙里,螳螂身体里的蜡液与头部的血液、脑浆,像雪花一样片片炸落,充斥着她的双眼。

      血液飞溅,如同漫天的红枫林。

      赵猛洁缓缓抬头,眼底血红一片。

      虫母的脸不再是他母亲的样子,短发,圆眼,那赫然是唐姚的脸。

      同患精分的共感吗……
      能看到、还能利用他的记忆。

      血链在身后铮铛作响,一路横穿直捅,瞬间将大厅清成一个乱尸场。
      柯珂站得靠前,血链没顾及她,她的脸颊被风声刮过,流下一缕鲜血。

      大厅中央,倒在地上的黑镜慢慢起身。

      他腰后的红链缓缓收回,沿路拔出无数只螳螂大脑,密密麻麻的红链裹着蜡液与血液,高悬在他背后,像无数条异化的蛛腿。

      尸体交叠,大厅拥挤而安静。

      “心狠手辣,冷漠高傲;”
      “心机颇深,难结善缘……”

      前辈对黑镜的评价,不约而同地在其他三人脑中浮出来。

      柯珂面对满地尸体,控制不住地后退,踩到电梯边缘,被詹尧扶住。
      詹尧和沈谦宁均神色复杂。

      直到这时,他们才第一次意识到“甲-07”的排序究竟意味着什么。

      “给出‘在黑幕之外’的线索,引我进宿舍,”血液从黑镜被割断的脸上溢出,他听着体内骨骼生长地磨响,血淋淋的脸上浮出一个微笑,“拿排练拖延时间,让针对凤凰血的蜈蚣出现在看似无害的舞林大会……你很会算计啊,唐姚。”

      他轻轻握住身前的蛛网,蛛网割裂皮肤,凤凰血顺着网线一路钻入虫母体内。

      血符凭空打进虫母颤抖的身体,死死嵌入墙顶的蜘蛛躯体被血符翻下来,当头砸落!

      黑镜手腕一转,轻点墙边。

      掉落半空的蜘蛛就被血符控制着撞碎墙体,煞气从墙内狂涌而出。

      “我自认还算善解人意,”
      黑镜动了动腿,感觉大腿的骨裂修复得差不多了,慢慢走近,说:“既然你想知道黑幕外是什么,我就送你一程。”

      电梯边,沈谦宁一愣,想跑上去拉赵猛洁,却被詹尧拦住。
      “不行,”沈谦宁焦急道:“黑幕不能破。”

      封禁本内不破黑幕,是芥下门铁律。

      如果死者本人死在一个封闭环境内,则其概念中不存在环境的开口,最后一个引魄物必然在黑幕内,因此,破黑幕是一件完全费力不讨好的事。五年前芥下门戒律改革,还新增了一条:“不处理自杀者的幕外。破幕者,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监禁。”

      詹尧:“你拦得住他?”

      远处,蜘蛛陷在墙里,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小,黑镜在它身前站定,掐住它的脖子。

      无数道细长锋利的血链在他背后高悬,尖端血光明亮,猛得刺透碎墙,直直插进从未有人涉足的黑幕!

      黑幕外有光,光穿过数十道漏洞,照亮蜘蛛的脸。

      瞬间,赵猛洁愣住了。

      只见蜘蛛脖颈中居然嵌着一枚六芒星样式的红色牌章,牌章中央刻着一把银色长剑——

      这是芥下门甲部的牌章。

      牌章边缘碎裂,映在赵猛洁瞳孔中,他莫名生出一丝熟悉。

      “惊讶吗。”

      赵猛洁倏地回神,见蜘蛛居然口吐人言:“同患精分的共感,不止能看到你的记忆。”

      蜘蛛挤出一个复杂的笑:“你也来看看我们的记忆吧。”

      霎时间,洪亮的钟声骤然敲起,佛经祷声穿透了整栋大楼。一楼地底,苏梓岑跪在桌边,桌上的凤凰蜡像突然爆出巨大的煞气漩涡,将她牢牢搅进去。

      血链下黑幕崩裂,蜘蛛拉着赵猛洁下坠,将他卷入无数迷乱的记忆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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