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树下的深海》邹邹

2、第 2 章

　　蒋安根本不打算明白，他加好友的请求闪到了吉妍眼前。

　　她手指一划就拒绝，

　　电话接踵而至，却是吉妍上司手机号，说话声如此熟悉，让她心口涌起了酸涩。

　　借了师兄手机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被她拉黑的前男友，她想，只有辞职失业一条路了吗？

　　她挂了电话躲在被窝里，让黑暗缠丝成茧包裹着她。

　　她看看手机，程演的朋友圈上传了几张照片。他办公室窗外的老李树，树枝发了嫩绿的新牙。

　　吉妍反手就三个笑脸发过去，接着问【要来我家玩吗？】

　　程演没回复。

　　好冷淡。吉妍想，程演明明不排斥姐弟恋呀。刚被大姐姐甩掉呢。

　　她惆怅着，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在老李树后躲着哭泣了。她不是小孩子。

　　【如果累了，尽情休息。总会有人一直在等待。何妨把自己当成天真孩子。】程演却发来了一首分享的歌曲。

　　吉妍一直觉得，程演对她也许印象不好。可能是因为她以前拒绝蒋安的事没处理好？

　　但她不喜欢蒋安，她托着腮。蒋安这个坏小子摸过她的脸。至于那时候是刚毕业的六年级学生，这重要吗？12岁的孩子就乱摸女生宝贵的脸吗？

　　但这事呢，她懒得和学弟去说，似乎又不至于到告状的程度。

　　元宵节后，吉妍每天都系上大围巾出门跑去网吧，每天都和程演发笑脸。

　　若是不努力，她就会后悔辞职。她不想再接假上司的电话。

　　她终于也接到了新年第一单。

　　下周有客人来本市旅游逛古街、吃美食、看李花，她负责跟拍出对方满意的照片。

　　【李花还没有开呢。不过，古街真的很美】她发了照片给客人。

　　程演刷着她的朋友圈，九宫格的照片是吉妍的标配，她拍照有着让人一眼难忘的个人风格。而她的本职工作是财务。

　　他在大年初一的九宫格里找到了自己。

　　李枝雪影下，一个小小的黑羽绒服侧影。

　　他凝视着这张几乎是纯黑白的照片。她把他的孤独、平静、还有他自己从没有意识到的情感都拍出来了吗？

　　他原本只是认为，吉妍让他觉得陌生，是因为磨不去的坏印象。

　　但似乎……不仅仅是这样。

　　跟拍很辛苦，她捶着自己快走断了的腿，欣喜地举高手机，让老李树看她收到转帐的尾款数字。

　　她以前工作之余跟拍，会被素质不高的客人故意挑剔，结果只能拿到的前期款。经常是白辛苦了一周。但这次很顺利。

　　虽然能接到什么样的客人全看运气。但她会好好做的。

　　她双手紧张地端了一碗热腾腾素面，抢到了空位。她坐下来，却和同桌食客程演，愕然互视。

　　她瞅瞅程演手里的面，又看看他身边的男生，有点眼熟是蒋安吗？

　　“是……吉妍吗？是吗？”蒋安欣喜着。

　　程演也在吃惊，吉妍年后就出门了？她以前闹别扭至少要两个月。更不要说这一回是被出轨分手。居然才过了半个月就和她在古街素食斋里撞到了。

　　“穷。”她深沉地回答，“我辞职了，没工作。”

　　她向蒋安强调，她在家啃老。

　　程演默默地吃面。

　　她瞟了程演一眼，悄悄在手机上发消息给他，表示自己一单赚了5000，是有钱的大姐姐。程演没有回复她。

　　好冷淡，她难过地想。

　　直到晚上8点他才回了【好好休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他转了5000块。

　　她连忙拒绝，为了证明她有钱，一咬牙转了500元红包。

　　【晚安。】他也没收。

　　【喂，你要不要到我家里来玩？】

　　没有回复。

　　太冷淡了。吉妍难过地盯着这几个字，想分析出姐弟恋的爱恨情仇。

　　但她盯着盯着，握着手机就睡着了。

　　房间里，手机光影朦胧，放着她忘记是谁分享的歌：【尽情休息，何妨把自己当成天真孩子……】

　　蒋安加好友的消息又闪过，吉妍看了看，这是半夜1点。

　　倒霉。遇上坏小子半夜骚扰女孩子。

　　她在开车，送客人回民宿旅店。正要下车时，温婉有素质的女客人突然说：“我是小冯。你知道我吧？”

　　她沉默，似乎明白了。但她还有2000块的尾款没收，她微笑看向小冯：“嗯。祝福你们。”

　　小冯就是用输入法情侣款钢笔字体，写感伤情书的女生。

　　“我和他，只是朋友。他让我来解释。”

　　吉妍泛出商业微笑，客气应付了一句：“虽然你傻，但我不傻。”
　　小冯甩了车门离去，走进了风花民宿。

　　2000块泡汤了。她在车里用脑袋撞方向盘，伤感地想。

　　而且人要是倒霉，圈子里的亲友全会知道呢。

　　吉妈妈和老邻居打完电话，对女儿说，蒋安开了家公司，可以去他家打工。吉妍想，妈妈一定觉得她自己完全没催婚。

　　她回房间，盯着手机里程演照片。

　　树木是人类的朋友，在古街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程演，她相信冥冥中他就是一棵树。她盘坐在床上，热情地向程演又连发了三个笑脸【要来我家玩吗？】

　　聊天框跳动着，对面终于回道【要相亲了？】

　　【我就是觉得很想你。我特别想和以前的朋友聊天。】

　　程演无奈地想，没一个字是真的。蒋安这几天在加吉妍的微信，被她狠狠地拒绝了十次。

　　陈演睡在客厅沙发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他想，他其实大约猜到了蒋安被吉妍讨厌的地方。他太粗线条了。

　　蒋安被打击太重喝醉了睡得不醒人事，密码和指纹都容易打开。他翻看蒋安加吉妍微信的记录。

　　全是晚上9点以后，甚至半夜1点、2点。

　　他摇头叹气，蒋安很认真地一下班就加她的微信，这阵子一直加班。但吉妍看似单纯实则很有主见，她可能不会接受男生在较晚时间点来加她。她可能一律视为男生不怀好意。

　　就算是误杀，她也不在乎。

　　因为程演还记得那个NO字，而她儿时，遇上不开心的事，总喜欢躲在老李树后悄悄地哭泣，怎么拉也拉不出来。

　　蒋安也许忘记了。但程演没有。吉妍的习惯是至少消沉两个月。谁也劝不了。

　　但她似乎想改了这个习惯。

　　程演明白，成年人没时间躲着哭泣。

　　他打个电话给学姐，确认吉妍一直没参加过年的女生聚会。但她在做自由跟拍。一单能赚不少。

　　“她像是说，有时候尾款收不到。”

　　这样吗？

　　他在风花民宿的客人群里，发了吉妍朋友圈里跟拍摄影的视频，马上就有一对情侣来问价。他回复【头款和尾款，尾款我来垫付。】

　　吉妍的单子最近很顺利，她每天都有关注程演的朋友圈，发现他穿衣换了风格。

　　年后开始，他独独钟情于黑色系，换了两款版形流畅的黑呢大衣，果然比穿羽绒服成熟些。

　　她觉得不能放弃，连忙发了个50块红包【是准备来我家吗？我出车钱。】

　　程深看到了她狡猾的小红包，在她眼里，他就是好哄的比他小4岁的学弟。

　　打开她的朋友圈。她今天发了第一张春天清晨的照片。

　　吉妍开始冒头了吗？

　　他在车里给她发语音，老话：【你知道我从小学五年级就不相信大学校园里有真爱了吗？】

　　如他所料，和他一样有“感情创伤”的吉妍几乎是秒回。她似乎依旧不打算承认，打碎他梦想就是她吉妍。她关心地问【上回我说过的话，你没听进去吗？为什么？人应该活得单纯些。】

　　他发了一个大汗表情，反手就把【有钱就有爱情】的名言发回给她。

　　吉妍烦恼地看着，程演果然对她印象不好呢。她可是很认真地找同学问过他的情况。

　　他小学跳过两级，大学休学在创业开民宿，程家爸妈愁死了。过年天天和老邻居们说，他家儿子幼稚天真。

　　她调出程演的那张纯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他，独自立在古居乌枝雪浓的李树下，他的身影却晕染了开来。

　　就像深冬里不守季节也要开放的李花，晕染了一树一街。即使只有黑白二色，依旧绚烂如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