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升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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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勖一回府，听说陈泗被叫到嘉堂苑，清楚薛氏又要作妖。
放在往日，这种事情他过个耳后，便不放在心上。
一瞥身旁的闻霖，陈勖心里打鼓，不知对方找那孽障要做什么？难不成和陈术一般，在外给他惹出了事，所以才会突然回来？
越想越是这个理，半月前就不应该让他上门，权当没这个儿子。陈勖顿时为自己的一丝心软后悔不迭。
“绍和兄，我这小儿外出多年，无人教养，粗鄙不堪。不知他犯下什么大错？”陈勖故作无奈，小心试探道。
“侯爷多虑，”闻霖神色疏离，淡声道：“下官任职大鸿胪，而非廷尉，抓犯人不是下官的职责。”
碰了一个软钉子，陈勖眼色渐冷，触到旁边人偶尔飘来的视线，勉强挂上笑脸。
寒门之子，竟也敢和他这么说话。
闻霖一扫周遭的景象，再一次看见临溪的四角亭，他压低声线道：“侯爷，下官找陈校尉有急事，若是让宋丞相久等，怕是不太好吧。”
宋丞相，陈勖脑子一炸，完全忽略了“陈校尉”三个字。他想到先前派去的侍从应早到了嘉堂苑，现下过去，一些不该露于外人的阴私应该已经处置妥当了。
陈勖讪笑一声，不再绕路，径直把人带到嘉堂苑。
一盏茶后，闻霖看着跪着的青年，一瞥陈勖抽动的脸颊，凉声道：“侯府教养子嗣倒是出人意料地严厉，不知令公子犯了何错，竟要在侍从来往的院中，罚跪认错，如此折人骨梁！”
闻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听得陈勖冷汗簌簌。他一抹额角冷汗，大声呵斥道：“蠢材，还不快将四公子扶起。”
站在陈泗身旁的侍从顶着侯爷的怒视，心里暗暗叫苦，不是他不扶四公子，而是根本扶不动。他无措地上前，小声道：“四公子，您可以起来了。”
陈泗身形一晃，低垂着脑袋，嗓音干涩，“跪久了，没力气站起来。”
眼见闻霖的脸色愈发难看，陈勖大步上前，第一次对着这个儿子软下嗓音，问：“闻大人找你有要事，身体如何？需要让府医来看一看吗？”
听着男人僵硬滞涩的关心，陈泗唇角上勾，声音刻意放低，让人听起来有几分唯唯诺诺的感觉。
“夫人叫孩儿罚跪，两个时辰还未到，孩儿不敢忤逆。”
陈勖从未关注过这个儿子，听见他的话，竟有几分恍惚，原来这个儿子如此窝囊。失神不过片刻，他注意到不远处闻霖的打量，刻意抬高了声音道：“你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的。你母亲对你严厉教导，只是希望你日后能有出息。切莫因为此事而生出怨恨之心。”
“父亲，我犯了什么错？”陈泗抬起头，幽幽盯着陈勖的眼睛。
漆黑如墨的瞳孔深邃得望不见底，陈勖心里狠狠打了个突，色厉内荏道：“犯错已是一罪，拒不认错、出言顶撞，罪上加罪。难不成你以为闻大人会包庇你吗！”
无论陈泗有没有错，今日他都必须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身上，不然他的面子何存！南安侯府的威严何在！
他阴狠地盯着孽障的眼睛，大有他敢说错一句就要吞了他的气势。
“父亲，”陈泗手撑着地面，膝盖屈起，迎上陈勖的目光，缓缓起身，直到居高临下，俯视昔日威严的高山，一字一句道：“我没错，错的是你。你不该生下我，不该担心后继无人而把我带到侯府，更不该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还会把你当作父亲。”
一声压过一声的不该，震得陈勖目瞪口呆，他气得嘴唇直颤抖，早就忘记了还有闻霖在场。他指着陈泗，怒骂：“孽障，没在你生下时一把掐死你就是我最大的错。”指尖一转，对着院门，他厉声道：“滚，我没你这个儿子，以后也不要妄想再踏入南安侯府半步。”
陈泗平静地看着陈勖，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整了整起皱的衣摆，走到闻霖的面前，拱手道：“末将处理一桩私事，让大人久等。”
闻霖笑得坦然，“无妨。稍后有一件要事需要麻烦陈校尉，事态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离去后，陈勖渐渐回过神来，他指着门口问侍从，“方才闻绍和叫那孽障什么？”、
侍从小心道：“应是‘陈校尉’。”
校尉，他怎么没听说过？
不过校尉而已，陈勖看向紧闭的正堂大门，又问：“夫人不在府中？”
“是的，侯爷，”立在院门口的侍从回道：“夫人受邀出门访客，未时方归。”
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无处发泄，陈勖狠踢了侍从一脚，骂道“废物”，大步离去。
丞相府
闻霖接到陈泗时，就派了人去西河街通报一声。等马车到了丞相府门口，两人下车，正好与昌宣一行人遇上。
昌宣撇下正寒暄的宋温殊，手握成拳，轻捶在陈泗的左肩，笑骂道：“人去哪了，教我好等。”
陈泗身子微晃，右脚后退一步方稳住身形，他按住昌宣的手腕，对上男人探究的视线，大拇指隐晦地往下一按。
“侯府。”
昌宣笑容一收，“是有人欺负你了？”
说话时男人凌厉的目光射向闻霖，像是笃定欺负陈泗的人是闻霖。
闻霖直接把他在侯府看到的一一告知，他没有替人背锅的好心，也没有和南安侯的交情深到替他隐瞒家丑。
“好一对恶父毒母，”昌宣怒喝一声，继而忧叹，“可怜陈校尉在边境为国为民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留着条命回来，竟要受如此不明不白的磋磨。”
闻霖应和道：“陈校尉受委屈了。”
“一句委屈就算了？”昌宣脸色一变，“南楚自诩礼仪之邦，今日本使仅看到了‘愚孝’，真是大开眼界。”
“昌使误会了，南安侯苛待有功之臣一事，本官稍后拟写文书上呈宗正，绝不会让边境将士寒心。”
议曹董掾听说昌宣已至门外，见人迟迟不到，出来相看，没成想竟听到南安侯的家事。眼看昌宣怒气上涨，他怕耽误了和谈，忙出言安抚。
昌宣神色渐缓。
董掾立即朝陈泗使了个眼色，陈泗对昌宣道：“进去吧，商谈协议为重。”
昌宣颔首，路经宋温殊时，一句“今日有事，他日得闲再与宋兄一同品尝糕点”与人话别。
宋温殊浅笑回应，目光却瞥向昌宣身边的青年，眼底忧思浓厚。他出声叫住董掾，“董大人，陈校尉缘何在此？”
董掾将昌宣的话转述后，听见宋温殊说，“董大人以为，陈校尉是会帮我们还是偏向北渊？”
压低了声线后的音色无端生出几分寒意，董掾听后，激得皮肤寒毛竖起。
同样的争议出现在议事堂。
陈泗提出要与宋潭单独谈话后，被宋潭以“相送昌使至客室”的名义支开。当前，五曹争论是否应允昌宣的要求，让陈泗参与和谈。
有人提道：“方才陈校尉承受昌使的恩情，两人交情看似不浅，武将易冲动，下官担心他会偏向北渊。”
有人立即应和：“是啊，陈校尉常年驻守在定州边境，熟悉当地军务。若他向北渊泄密，难保北渊不会更加得寸进尺。”
五曹顾虑大多源于此，也有人说出不同的想法。
“陈校尉毕竟是南楚子民，他还是镇守边境的士兵，怎么会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出卖母国？”
西曹突然道：“陈校尉此行除了护送北渊使臣之外，还被调任到了靖都，他的任用文书尚被压着不发。”
“为何不发？”
西曹的目光瞥向宋丞相，众人明白这是丞相的意思，同时生出疑惑：宋丞相处事公正，缘何要为难一个边境校尉？
恰在此时，门外一阵交错的脚步声，是陈泗回来了。
宋潭：“你们先出去，此事等谈话结束后再做决定。”
话落，侍从应声开门，明亮的光线倾泄而入，青年踏着一地金光，刻进众人的视线。
稍顷，五曹退出议事堂，三三两两立在院中，时而交谈，时而凝视议事堂的大门。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五曹脸色愈发沉重。
一个时辰后，议事堂的门由内而外地被人推开，侍从传话，让五曹入堂。说完，侍从走向客室，请昌宣一行人前往议事堂。
五曹进门后，看见陈泗正坐在宋潭左下手的首位，心知丞相已经做出让其参与和谈的决定。
几人无声地打着眉眼官司，面上多有忧虑，但无人提出反对。
不多时，昌宣一行人走进议事堂。
这日下午，议事堂大门紧闭，偶有路过的官吏听见堂内传来的声音，或高或低，或激烈或平缓。
日落时分，大门一开。
昌宣昂头挺胸，一马当先走出议事堂。
宋温殊下值后，脚不停歇地赶了三条街，刚走到丞相府门口，迎面碰到面带春风的昌宣，一下午的心慌意乱彻底坠落谷底。
他保持着君子风度，对昌宣行拱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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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宣一如既往地挂着笑脸，和宋温殊寒暄几句后，察觉对方的心不在焉，有分寸地止住话头。
宋温殊走到议事堂时，五曹正相继而出，他仔细地观察他们的脸色，无一人不是面容肃然。即便在遇见昌宣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宋温殊仍带着一丝侥幸。
侥幸碎落一地，温润的青年沉下脸，身上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冷漠。
这一股冷漠，在看见陈泗从议事堂出来时，凝化成一柄利器。
他一把紧握陈泗的臂膀，修长的手背青筋暴起。
宋温殊咬着牙道：“你是不是帮着北渊对付自己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升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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