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酥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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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泗收回视线，平静道：“昌使误会了。”
“是吗？”昌宣看向对面的铺子，意味深长道：“多日未归，我有些想念北渊的糕点，陈校尉可有空陪我走一趟？”
陈泗不语,昌宣可不管他去不去，径直走向点心铺，看店的掌柜殷切地笑道：“二位客官，堂食还是打包？”
昌宣一偏头，对上青年平静无波的眼珠子，咧嘴一笑，惹来一张冷脸。
见好就收，他扫一眼铺子，见几张食案上都坐着人，瞥向掌柜，“堂食。”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掌柜讨好地一笑，“现下多余的空桌是没有了，客官介意和旁人坐一桌吗？”
点心铺子不大，一半摆着展柜，样式精巧的点心齐整地摆放在上面，方便客人挑选。另一半是五张食案，错落有致地占据了不大的空间。
铺子里的食客听见掌柜的话，抬头看向新来的食客，数道视线不约而同地被一个像小山般雄壮宽阔的大汉占据。
大汉将近九尺高的身形，肩宽体壮，全身肌肉鼓囊囊，臂膀上的虎皮射韝威武而不可忽视。
食客们仅看了一眼，纷纷收回视线，与友交谈时都只敢压低了嗓音。
掌柜见状，顿觉为难，他歉意地看向彪形大汉身边的青年，口风一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客满，小店可以给客官打包。”
陈泗越过掌柜恳切的眼神，看向临河的一张食案上，侧对着他、支着下颌的娇小身影，对掌柜道：“不必，有人会乐意拼桌。”
“这——”掌柜望着青年走向临河的食案，心生忧虑，他看青年长得俊美，以为会是个好相处的客人，不成想竟比同行的大汉还要强势，可千万不要闹出事来。他正惴惴不安着，听见大汉爽朗道：“掌柜的，把你家招牌点心都端到那张食案上去。”
昌宣指着陈泗立着的位置，一脸乐呵呵的。
“好的，客官稍等。”掌柜立即应道。虽然人看着凶悍，但出手大方。
“小娘子，可以坐一桌吗？”
闻祯听着宋慕与她兄长暗藏机封的斗嘴时，冷不防地听见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眼睛里蕴着三分笑意，看向身侧的人。
来人身形欣长，闻祯不得已抬高了下颚，露出一段细长白皙的脖颈，目光撞上青年深邃的瞳孔。
看清青年的容貌后，闻祯一时愣住，耳边是宋慕掺杂了惊与喜的声音，“是你！我记得你是侯府的”
“庶子”两字梗在喉咙里，宋慕露出一抹微讪的笑意。
陈泗拱手道：“陈泗。”
宋慕立即接话道：“陈公子是要拼桌吗？”
听着宋慕的话，闻祯一扫周围，才发现其余的食客都悄悄在打量他们。她微皱眉，正要收回视线时，被小山似的身影吸引住。
“渺渺，你觉得呢？”
“小娘子是在看我吗？”
两道声音同时撞在一起，一道轻柔，一道粗粝。
闻祯略过粗粝的声音，她看向已经和宋温殊并肩而坐的青年，眼角一抽，细声细语道：“同桌而食是一种缘分，陈公子不介意食案狭小便好。”
“有什么可介意的，有地方坐就行，方才我和陈校尉都要被掌柜赶出去了。”昌宣一人独坐食案的一侧，当着正在上点心的小二诉状掌柜拒接食客的无情。
小二手一顿，匆匆把盘里的点心上完，弯着腰快步离开。
闻祯偏头，不着痕迹地打量大汉，问道：“阁下不是南楚人？”
“小娘子好眼神，在下北渊封都昌宣。”昌宣右手斜跨胸前，搭在左肩，向食案上的三人微微颔首。
北渊？竖起耳朵听墙角的食客们倒抽一口凉气，竟然是凶悍嗜血的北渊蛮人！
闻祯与宋慕神色从容，她们对昌宣颔首回礼，互通姓氏。
宋温殊拱手道：“南楚靖都宋温殊，昌公子远来是客，相遇即是缘分，这一桌点心稍后让小生来结。”
青年长相清俊，眉眼平和，举手抬足间露出一抹文雅的气质。昌宣一向不爱与文士打交道，却意外与眼前的宋温殊合眼缘，与他说话便感觉舒服。
他面上笑得和乐，心下却为陈泗捏了一把冷汗，可真是遇到劲敌了。
方才他可是看得清楚，这宋温殊在和那同样姓宋的女娘说话，余光却一直锁在闻家小娘子身上，眉眼里一股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哪来的春风，可不就是从心口里长出来的。
昌宣暗里朝陈泗睇了一个眼神过去，不料落了空。他见陈泗的视线胶着在一碗软乎乎的奶白酥酪上，心道：你是来亲近心上人的还是来尝点心的，可真是个愣头青。
闻祯拿过木盘上的酥酪，听见对面的人问道：“闻娘子喜欢酥酪？”
握着木勺的手一顿，闻祯抬眸，颔首回应。
陈泗：“我也喜欢。”
？
你喜不喜欢和我有何干系？扣在木勺上的手指一紧，闻祯看见青年眼角晕染出来的笑意，犹豫一瞬后，忍住心口的不舍，把最后一碗酥酪推到对面，“陈公子若不介意，我这碗就让给你吧。”
让？陈泗眼角的笑意扩大，他不客气地摇了一勺酥酪，浓厚的奶香味弥漫在口腔里，于他却有些过度甜腻，但看到小娘子眼中的留恋不舍后，微皱的眉头瞬时舒展开来。
下一刻，他的视线里多出一截修长白净的手掌，端着一碟香气浓郁的奶酥，放在闻祯的案前。
宋温殊：“我觉着奶酥味道颇好，二娘子不妨尝一尝。”
闻祯：“好，宋世兄不必如此照顾，若是有想要吃的点心，我自己可以拿。”
“二娘子性情温顺，便是端在手里的点心也愿意送出去。我若是不多看顾，怕是要让你空着肚子回府。”
话落，食案上顿时安静下来，无人说话。
亲和近人的温润公子言辞竟也能如此犀利，昌宣一脸玩味地看着三人，只觉这趟来得值。
宋慕目瞪口呆地看着眉目锋利的兄长，好像有点吓人。
闻祯放下手中的奶酥，眼睛先瞥向了陈泗，触及到他波澜不惊的神情后，又转向一旁的宋温殊，发现青年柔和的面容下透出一股冷意。
视线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在那碗酥酪上。
或者，今日不宜吃酥酪。
“二娘子性情的确良善，”陈泗对上宋温殊不善的眼神后，慢悠悠道：“春日宴上，二娘子的披风之情，我还未来得及当面道谢。”
宋温殊的眼神一下子冷峻下来。
任是谁都能闻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就是你道谢的诚意？筠兰就在另一张食案边坐着，闻祯知道陈泗会认出她来，此话她不觉得意外，只是不太明白这刚见面的两人是如何呛上的。
因为一碗酥酪？宋温殊也喜欢吃酥酪？
“原来陈公子还记得，”宋慕急着打断两人胶着的对立，她向兄长解释道：“那日陈公子遭人陷害，不仅落了水，还被反咬一口。渺渺素来是个心善的女娘，她看陈公子衣衫湿透，又无人看顾，就把多出来的披风送出去。”
“原是如此，”宋温殊眼神稍缓，他对陈泗说：“二娘子的外祖荥州秦公怀瑾握瑜，受其熏陶，温婉柔顺，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娘。一件披风罢了，陈公子不必在意。”
闻祯应和道：“举手之劳。”
话落，她看见陈泗微凉的眼神，心下茫然，难不成披风送错了？
“闻娘子找出断木，替我澄清污名，免我牢狱之灾，这也是举手之劳？”陈泗嘴皮一扯，盯着闻祯道。
这架势是来寻仇的吗？闻祯嘴角一抿，藏在软糯外形下的脾气隐隐冒出头来。
昌宣一见形势不对，开口圆场面，“闻娘子长得像观音娘娘座下仙童，心肠也是如此。难怪陈校尉说你肯定不会介意和我们拼桌。若闻娘子有机会来北渊，我带你品尝北渊的酥酪，绝对保证比这家的好吃。”
宋慕应和道，“渺渺最爱吃酥酪了，往日里我和她出来吃茶，她都要点一盘酥酪。不过，听昌公子的话，陈公子的品级是校尉，是哪里的校尉？”
陈泗：“定州。”
定州出境后就是北渊的领地，怪不得他会和昌宣相熟。
经由昌宣和宋慕的调和，气氛渐缓，但到底不如初。又坐片刻后，昌宣和陈泗先道别离去。闻祯抬头，略微示意后，飞速低下头。
无垠的天空渲染出层层交叠的绯红，靡丽而折人心醉。
闻祯与宋家兄妹在铺子门外道别。待两人走后，她看向河对岸的馆驿，想起不久前走进去的昌宣，不由揣测他的身份。
这间馆驿一向是招待外邦贵宾，而如今下榻的，正是北渊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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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祯前脚刚踏进闻府，后脚就听见马蹄踢踏的声音，她侧身一看，恰与下车的人对上视线。闻祯垂眸，往外走了两步，一双直长靴履落入眼底时，福身一礼，“父亲。”
靴履在她的面前停了片刻，而后远去。
闻祯再次抬眸时，那道清隽瘦长的身影正绕过影壁，玄色朝服的衣摆一起一落，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眼前。
主仆三人走在回小院的途中，筠兰突然小声道：“老爷今日是按时下值了？”
这话不由让闻祯多想，父亲任职大鸿胪，受命负责接待北渊使臣，而近日宴席中她常听人说起北渊狮子大开口，提出一系列苛刻的条例，两方和谈陷入僵局。
难不成与北渊的和谈有了转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酥酪
，还差 